王泉的話讓武秀稍稍沉默,過了一小會兒,武秀問道:“你確定?”
王泉先是把佟部長跟自己打電話說和的詳細過程說了一遍,緊接著又是說道:“我們還沒有拿到真實庫存數據的時候,他們就敢說查清楚了,如果沒有真實生產數據,他敢這么說嗎?再說了,大集團公司辦事流程就是這樣的,你可以問問三匯有沒有類似的數據記錄。”
雖然只是猜測,但王泉很有信心。
“等會我問問情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辦了。咱們可以申請司法取證,讓檢察機關出面獲取證據。”
電話里,武秀的話音剛落,隱約傳來安洪斌的聲音,幾秒種之后接聽電話的人再次變成安洪斌。
“王總,按照你說的情況,我很懷疑對方已經有了準備。就算咱們申請司法取證,很有可能拿到一份對方提前準備好的數據。”安洪斌直接說出自己的擔憂,沒等王泉回話,又是接著說道,“剛才武秀已經說過了,侵占他人財產屬于私人行為,銅鑼最多也就是多了一個不痛不癢的污點。但如果真要奔著商業欺詐去走,銅鑼肯定不會束手就擒。”
“而且司法取證是需要走流程的,就算對方沒有提前準備好,走流程的時候他們完全有能力弄出一份虛假數據應付咱們。咱們都知道哪頭輕哪頭重,銅鑼沒道理讓咱們輕易得手,如果真要走到這一步的話,最終結果不敢說,但過程肯定會扯皮。”
安洪斌的話讓王泉大皺眉頭,他說的很有道理,如果自己是銅鑼的高層,肯定不能讓對方拿到真實數據。
“意思就是說,侵占他人財產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個我不敢說,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我們都會盡最大努力幫你們打官司,跟你說這些,主要是讓你更加清晰的了解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王泉長出一口氣,稍稍遲疑一下,“我先跟其他幾位股東溝通一下,然后再給你回信。”
掛了電話,王泉沒敢耽擱,在四人微信群里發起視頻通話,很快其他三人就出現在手機屏幕中。把剛才安洪斌的說法跟其他三個人講了一遍,“你們怎么說?”
張浩明和李宏的臉色很不好看,兩人的想法基本一樣,都有種這幾天努力白費的失落感。苦熬這幾天,好不容易拿到了真實證據,結果卻是這樣。
林東看他倆不說話,只能自己頂上,“這樣的情況確實有點難以接受!”
“但這個時候更不能意氣用事,明知道對方不會輕易就范,咱們再繼續頭鐵下去,很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與其緊追不舍,倒不如趁機跟對方好好談談,盡可能的爭取更多的利益。”
或許是林東的話提醒了張浩明和李宏,手機屏幕中能看到兩人扭頭看向對方,緊接著李宏主動說道:“我贊成林總的意見。”
手機屏幕里,張浩明眉頭依舊緊皺,仔細看的話能發現他的視線并不在手機屏幕上,像是在思考什么問題。
王泉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靜等著張浩明表態。
李宏就跟張浩明在一起,但他此時也沒有催促張浩明。一直過去了兩三分鐘,張浩明似乎想到了什么,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屏幕中的雙眼炯炯有神。
“銅鑼能隱藏真實數據,咱們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同樣弄出一份虛假數據?”
張浩明的話讓其他三個人齊齊一愣,李宏更是直接扭頭看向張浩明,眼神里盡是問詢。王泉腦子里閃過一道靈光,眼神同樣變得明亮,不等張浩明再次開口,主動說道:“你的意思是咱們把常春加工廠提供給咱們的數據再次夸大?然后拿著這份數據去打官司?”
王泉開口之后,李宏和林東立馬反應過來,先是露出錯愕神色,隨后變成驚喜。
張浩明毫不猶豫的點頭,肆意笑著:“就是這樣,反正銅鑼不承認虛報數據的事情,咱們就拿著編造出來的數據打官司索要賠償。這樣做的話,銅鑼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拿出來真實數據否定咱們,要么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不管他們如何選擇,咱們都不虧。你們覺得怎么樣?”
不得不說,張浩明想出來的這個辦法真的不錯,只看其他三人的表情就能知道,沒有一個人否定張浩明的提議。
“不對呀!”
就在王泉暗暗欣喜的時候,坐在張浩明身邊的李宏突然開口,看他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銅鑼給咱們提供的數據到底有多大的水分,咱們并不知道。打官司用的數據咱們怎么弄?弄的少了依舊不敢保證咱們不虧錢?弄的太多的話,是不是…”
李宏的話沒說完就被張浩明打斷了,“都啥時候了,你還替別人考慮?他們坑咱們的時候怎么沒有良心發現?要我說,直接把銅鑼給咱們的數據提高一倍,把選擇權交給銅鑼,看他們是愿意賠錢,還是愿意背一個商業欺詐的罪名。”
張浩明一臉決絕,看著手機屏幕說道:“有句話說得好,心不狠站不穩。咱們并不是想要坑害別人,只是在想方設法的維護自己的利益。”
五月二十三號,早上八點半鐘。
佟部長出神的看著辦公桌上擺著的電話,此時正在猶豫要不要給李宏打個電話。昨天下午他就得到了通知,九鼎商貿已經完成了對常春加工廠庫存的清查工作。得到通知之后,佟部長就變得憂心忡忡,對方已經拿到了具體庫存,很快就能對比出來差額多少。
再然后,怕是要對峙公堂了吧?
公司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九鼎商貿堅持不和解,刁坤將對此時負全部責任,最終結果就是銅鑼多了一個負面新聞,這種不痛不癢的結果,根本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就能淡化。
但公司還是決定,開庭之前亦或者是宣判結果之前,再爭取一下盡可能達成和解。
在佟部長心中,能勸說王泉的最理想目標就是林東,可惜自己跟他并不熟悉。張浩明和李宏倒是能說上話,可上次張浩明明顯對自己產生了不好的看法,隔閡沒有消除之前,估計他是不會幫自己傳話的。最終,能幫自己傳話的人只剩下李宏!
佟部長剛剛打定主意,伸手去拿手機,還沒等他碰到手機,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突然響了。趕緊變換方向,剛剛接通電話就聽到一個讓佟部長心中發慌的消息。
“佟部長,剛剛洛河法院打來電話,通知咱們三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六號開庭。”
電話是總裁助理打過來的,簡單通知之后就掛斷了電話。
佟部長心里很清楚,這通電話不單單是通知自己開庭時間,更是催促自己趕緊跟九鼎商貿聯系。
拿起手機,找到李宏的電話號碼撥打出去,一直響了二十多秒鐘才被接通。電話接通的一剎那,佟部長趕緊換上笑臉,卻是裝出一副埋怨的口吻說道:“忙啥呢這么久才接電話?”
“剛剛在衛生間,有事兒?”
佟部長神色一怔,直接猜到李宏剛剛起床,不禁唏噓道:“真羨慕你們能睡到自然醒。”
“啪!”
打火機點火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李宏笑著說道:“有啥羨慕的?你是沒見過我們熬夜的時候。大早上打電話肯定是有事,咱倆啥關系,還用得著客套?趕緊說吧!”
聽李宏這么說,佟部長臉上虛假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了,沉默幾秒種后,這才嘆氣說道:“老李,庫存清查完你們心里也有數了,你看是不是跟王泉說一下,咱們約個時間好好談談?”
電話里同樣沉默,過了片刻李宏也是嘆氣道:“老佟,王泉如果愿意和解的話,你之前打電話的時候就和解了。”
佟部長忽略了李宏的推脫,繼續說道:“老李,之前是之前,那時候還不知道真實差額有多大。我說句不該說的,這樣的差額不管是對九鼎商貿,亦或者對銅鑼來講都不算特別大,如果能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銅鑼這邊絕對會讓你們滿意的。為了這點錢,真心沒必要交惡銅鑼,我真是為你們以后的發展著想。”
“你跟王泉商量一下,只要愿意和解,我區跟領導溝通,銅鑼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這次的事情,以后該怎么合作繼續怎么合作。為了現在的幾百萬打官司,影響到未來幾個月的利益,孰輕孰重?”
佟部長的話讓李宏變得猶豫,六百萬的差額看起來確實不少,卻不夠九鼎商貿支付一天的貨款。跟銅鑼簽的承包合同到年底,從下個月開始算還有六個月,六個月的時間,九鼎商貿能通過銅鑼賺到多少錢?
答案顯而易見!
李宏有些心動,但想到張浩明昨天的提議,再次變得猶豫不決。
“我跟王泉打電話說一聲,他愿不愿意和解我不敢保證。”
一輛掛著南湖牌照的黑色漢蘭達緩緩停下,在屠宰場門口等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黑色漢蘭達副駕駛的位置。車窗已經放下,賀輝對中年男人點頭笑道:“上車。”
中年男人拉開車門上車,隨手丟給賀輝一顆檳榔,笑瞇瞇的問道:“你怎么有時間來中原了?”
撕開檳榔丟進嘴里,只是咀嚼了兩下,賀輝就皺著眉頭說道:“沒有家里的有勁兒。”
“有的吃就不錯了,挑什么挑!”
賀輝嘿嘿一笑,沒有繼續糾結檳榔,接著說道:“聽說還有幾個老鄉跟你一樣在中原包場,他們距離遠不?叫來一起恰飯!”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而后搖頭說道:“最遠的一個開車三個小時就能到,等會給他們打電話。你先跟我說你來中原要做什么!”
賀輝神秘一笑,并不回答中年男人的問題,“你叫人啊,恰飯的時候再說也不耽誤。”
“你耳根子是泥捏的嗎?三兩句話就把你說動了?”
張浩明過來喊李宏一起下樓吃飯,正好碰上李宏跟王泉打電話說佟部長的事情,等李宏掛斷電話,張浩明頓時抱怨出聲,“交情歸交情,不管老佟怎么想,咱們只要不多想就行了。但生意可不單單是咱倆的,王泉是什么樣的態度你不知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幫忙傳話,你讓王泉怎么想?”
“你嚷嚷個啥,我跟老佟說了,我只負責打電話,不會勸王泉一句。”被張浩明劈頭蓋臉的數落一通,李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自己比張浩明年長,就算是做的不恰當,也不能像訓孩子一樣數落自己吧?
“再說了,如果沒有你昨天的提議,王泉很有可能答應和解。”
李宏的嘴硬讓張浩明怒極反笑,一屁股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盯著李宏,“我昨天提議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反對?說你耳根子軟你還不服了!就算銅鑼賠給咱們六百萬,你敢保證咱們以后賺到的錢一定比他們虛報的多嗎?”
看李宏低著頭不接話,張浩明就知道他沒底氣了,自己心里的怒氣也慢慢退散。從兜里掏出煙丟給李宏一支,自己點上火之后放緩語氣又是說道:“話說回來,就算是和解,也絕對不是現在。等開庭之后,咱們把做好的數據亮出來,你說銅鑼慌不慌?讓他們明白自己的處境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輕松,那時候再和談,是不是能夠爭取到更大的利益?”
“至于你說的繼續承包場子創造的利潤,咱們完全可以把這一條擺到談判桌上去談,你自己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李宏突然自嘲一笑,隨后搖頭說道:“是我目光短淺了!”
見李宏主動認錯,張浩明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笑著說道:“目光短淺說不上,主要是你太在意跟老佟的交情了。你仔細想想,公是公私是私,老佟難道分不清嗎?”
說著,起身拍了拍李宏,“走吧,下樓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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