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鵬飛給業務員安排任務時特別交代了要給所有客戶都發送促銷方案，個別業務員提出這樣會不會泄露促銷方案內容的擔心，宋鵬飛卻想是沒聽到一樣，不管不問。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九鼎商貿的促銷方案在行業內流傳開來，就連一些沒有跟九鼎商貿打過交道的人都看到了有人故意發送到行業群內的促銷方案。
當然，大部分看了促銷方案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甚至還會出言冷嘲熱諷，有人說九鼎商貿想錢想瘋了，有人說九鼎商貿是在故意糊弄客戶，其實并沒想著做促銷。
“強弩之末了！”
邱克奇看到下面人傳遞上來的促銷方案，笑得合不攏嘴。
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他不管下面那些批發商怎么說，在他看來這就是九鼎商貿缺錢的表現。生意人無時無刻都非常注重公司形象，特別是在財務這一塊，不管真實情況如何，都要表現出不差錢的氣度，只有這樣才能讓合作的伙伴放心，讓客戶安心。
預付款的模式大集團公司確實在用，但跟九鼎商貿表現出來的味道完全不同。
大公司有資格收取預付款，但也沒有收取太多，預付款只是保證客戶的合作態度和良好的運營環境。
九鼎商貿憑什么？
更何況是這種明目張膽的張口索要大額預付款！
唐人總算是干了一件讓人舒心的事情了，邱克奇如是想著，同時也為自己提議增加屠宰量暗暗自豪。他不知道銅鑼增加屠宰量在這件事中起了多大作用，但他敢肯定，如果沒有銅鑼增加屠宰量的操作，九鼎商貿絕對不會這么輕易被逼到角落。
“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呢？”
邱克奇眼里閃過一道精光，稍加思索之后，起身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幾分鐘后，佟副總裁的辦公室房門被敲響。
看到推門而入的是邱克奇，佟副總裁眼里浮現出詫異之色，但還是笑臉相迎道：“邱總，請坐。”
邱克奇在佟副總裁的對面坐下，輕聲笑著問道：“佟總，你看到九鼎商貿的促銷方案了嗎？”
佟副總裁點頭，“剛看到，怎么？邱總對這事兒有想法？”
邱克奇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坦然點頭說道：“我覺得現在的九鼎商貿就是強弩之末，他們的資金肯定出現了問題，要不然也不能如此操作。”
“出于對公司利益的考慮，我覺得有必要提前準備一下，謹防九鼎商貿崩盤影響到集團公司的利益，你覺得呢？”
佟副總裁下意識的瞇起眼睛看著邱克奇，你直說想趁機搞九鼎商貿就行了，何必拿集團公司的利益說事兒！不屑邱克奇的小肚雞腸，卻沒有拒絕邱克奇的提議。
九鼎商貿這一波操作在他看來同樣不覺得好，如果九鼎商貿真的不行了，公司這邊肯定要考慮更換承包商。
不管是出于朋友關系，還是合作伙伴的關系，他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九鼎商貿垮臺，但絕不能干出落井下石的事情。這事兒可以提前準備，但絕不能提前動手，一旦公司有了什么動作，很有可能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佟副總裁很明白邱克奇就是想當壓倒駱駝的稻草，要不然他也不能過來找自己。現在既然被自己知道了他的想法，那就不能讓他得逞。
稍稍沉默片刻，佟副總裁扭身從文件柜里找出一份文件，先是查看了一眼，然后遞給邱克奇。
邱克奇不解的看著佟副總裁，在佟副總裁眼神的示意下，低頭查看文件內容。只不過，剛看到文件臺頭邱克奇就恍然明白了佟副總裁的意思，心里暗暗不屑，卻是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遍文件內的數據。
在邱克奇低頭翻閱文件的時候，佟副總裁同時說道：“這是最近的副產品生產數據，有提升屠宰量之前，也有提升屠宰量之后的。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后，九鼎商貿結算貨款都很及時，而且按照加工廠提供的出貨記錄來看，九鼎商貿的銷售并沒有出現問題。”
“對咱們集團公司來講，現在的九鼎商貿還是很有實力的合作伙伴。如果這個時候冒然做出商貿不好的舉動，讓九鼎商貿陷入被動，影響到的不單單是九鼎商貿的利潤，集團公司的利益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注意到邱克奇滿不在乎的表情，佟副總裁又是輕嘆一聲，“況且，九鼎商貿的行事風格你我都見識過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氣急敗壞再次跟咱們對簿公堂。”
提到打官司，邱克奇臉色陡然變得難看，不悅的看了佟副總裁一眼，心里卻是暗暗認同佟副總裁的說法。
萬一九鼎商貿狗急跳墻，真有可能反咬公司一口。
想到這里，邱克奇壓制住內心的沖動，緩緩放下文件夾，起身的時候淡淡說道：“這事兒佟總心里有數就行了，我會保持關注的。”
“這是不折不扣的昏招，我都開始懷疑到底是不是宋鵬飛制定的促銷方案了！”
戴金權嘴上抱怨著，臉上卻是樂開了花。
杜副總裁淡淡笑著，輕輕搖頭后開口說道：“在公司的平臺上，有大量資源供他調用，才顯得他才華出眾。離開了公司的平臺，縱使他肚子里有貨又能如何？”
“在公司的時候都沒見他壓制住唐人集團，現在居然跟唐人杠上了，這不是找死是什么？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戴金權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他能聽出杜副總裁話語背后隱藏的意味，頓時有種被警告的感覺。
看戴金權不說話，杜副總裁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又是搖頭笑道：“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別多想。”
戴金權只能干笑回應，而后轉移話題道：“杜總，我跟曹金華溝通了幾次，都被他敷衍打發了。明明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他卻始終按兵不動，現在九鼎商貿都被逼到這一步了，只要咱們這邊稍加壓力，九鼎商貿肯定分崩離析。”
杜副總裁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先是看了戴金權一眼，隨后才說道：“曹金華剛剛上來，很多事情還不熟悉，保守一點也常理之中的事情。再說了，他的行事風格跟宋鵬飛不一樣，你不能拿對付宋鵬飛那一套對付他。”
“再說，他是馬總一手提拔上來的，馬總對九鼎商貿沒有好感大家都清楚，他總不能置馬總于不顧。等著看吧，說不定曹金華已經有了思路，只是沒有表露出來。”
與此同時，曹金華坐在馬總的辦公室內，兩人的表情稍顯嚴肅。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一擊必中，你的想法確實挺好。”
馬總眼神里帶著欣慰，看著曹金華繼續說道：“你是市場部的帶頭人，什么時候動手，怎么動手你說了算，我只等著看結果，需要公司怎么配合你拿出方案就行。”
有了馬總的首肯，曹金華只覺得輕松不少，臉上也多了一層笑意，“現在就是好機會，九鼎商貿剛剛搞出來一個促銷方案，條件比較苛刻，一旦操作不慎很有可能引發下游客戶的抵觸情緒。如果再被唐人帶起節奏，很有可能讓他們的下游銷售渠道崩塌。”
“一旦銷售渠道崩塌，對九鼎商貿來講將是致命打擊，那些站邊他們的分包商也有可能跟著叛離，到時候就是多米諾骨牌效應…”
聽到這句話，馬總輕蹙眉頭。
宋鵬飛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以他對宋鵬飛的了解，就算是資源限制了宋鵬飛的手腳，也不至于想出如此昏招。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個促銷方案藏著隱患，身為方案的制定者，宋鵬飛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可他還是讓下面的人執行了，這讓馬總有些失望，環境真的會改變一個人，沒有了寬闊的視野，人就容易變得狹隘！
“核算出來了嗎？”
工作人員剛剛進門，賀鵬舉就迫切問道，像是忘記了自己在李軍的辦公室，此時的行為有些喧賓奪主了。
李軍也沒跟他計較這些小事，同樣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工作人員。
“核算好了。”
工作人員點頭回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報表交給李軍。
賀鵬舉的目光隨著報表轉移到李軍手上，臉上依舊一副急色。李軍仔細看了一遍，順手把報表遞給賀鵬舉，賀鵬舉接過報表趕緊查看。
報表上是唐人集團副產品成本核算價，等賀鵬舉看完報表，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轉頭看向工作人員，脫口問道：“是不是算錯了？”
工作人員趕緊搖頭，“沒算錯，我們已經反復核算好幾遍了。”
聽到這句話，賀鵬舉有些失神。
李軍輕輕揮手示意工作人員可以出去了，等工作人員出去后，李軍這才說道：“這么看來，九鼎商貿是準備一決勝負了。”
賀鵬舉把報表丟在桌子上，神情變換不停。
中原場子的產出根本不足以支撐跟九鼎商貿的競爭，唐人集團的副產品成本價價格又比九鼎商貿的促銷價高，這還怎么玩？
真要一決勝負了嗎？
賀鵬舉暗自嘀咕一聲，隨后看向李軍，嘗試問道：“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李軍辦公桌上的座機電話響了。
李軍接通電話，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好的，我馬上過去。”
掛斷了電話，李軍眼神復雜的看著賀鵬舉，低沉著聲音說道：“董事長過來了，讓我過去一趟，你先在這里等我一會兒。”
董事長？
賀鵬舉聽后一喜，眼神里開始閃爍精光。
半個小時后，李軍重新回到辦公室，臉色有點難看。
還沒等賀鵬舉出聲，李軍主動說道：“董事長說，一切競爭都是為了獲取利潤，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任何人都不能為了一己私利不顧集團公司的利益。”
賀鵬舉聽到這句話頓時傻眼了！
之前聽李軍說董事長過來了，賀鵬舉立刻動了小心思，沒想到李軍竟然帶回來這樣一句話。他能感覺到，董事長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這句話里面的那個‘無論什么人’大概率是在說自己。
賀鵬舉下意識的就要起身，“我去找董事長。”
還沒等他徹底站起來，就聽到李軍苦笑道：“董事長知道你在這里，他已經走了。”
走了？
賀鵬舉臉色頓時耷拉下來，知道自己在這里還走的這么著急，明顯是躲著自己呢！這一刻，賀鵬舉比剛才看到核算出來的成本價都要失落！
李軍看著失魂落魄的賀鵬舉，多少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賀鵬舉是唐人董事長的親外甥，一直以來，集團公司對賀鵬舉在南湖市場的所作所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于賀鵬舉的要求，只要不違背原則底線，只要不傷害到集團公司的利益，基本上也都是有求必應。
別的不說，單說賀鵬舉私底下聯系反對降價那些人的行為，如果換作旁人肯定要出事，而且是出大事兒。就因為他有這種關系，李軍縱然知道也不能阻攔，其他人或許是同樣的心態。
李軍名義上是唐人集團的管理者，說白了就是給董事長和其他股東打工，他不愿意得罪賀鵬舉，對于賀鵬舉的一系列舉動也是抱著能幫則幫的態度。
可這一次，董事長親自發話了。
“賀總，價格這一塊肯定是不用想了，如果你要堅持的話，還是考慮一下從別的方面入手吧。”
公司可以不賺錢給賀鵬舉供貨，但絕不可能賠錢給他提供幫助，李軍深知董事長今天專程過來的用意。
賀鵬舉苦笑一聲，反問道：“你剛才都說了，九鼎商貿是準備一決勝負了，如果這個時候退縮，跟認輸有什么區別？還能有什么辦法？”
李軍無聲撇嘴，心里暗暗感慨，人活一口氣真心不假，賀鵬舉之前雖然也會患得患失，但卻從沒有表現出來過這樣的頹廢。
“九鼎商貿的促銷方案看似競爭優勢很大，但你別忘了，他們設定的條件異常苛刻。你在副產品圈子里混了這么多年，以你的了解，你覺得有多少人能跨過那道門檻，真正享受到九鼎商貿的促銷優惠？”
“你再想想，眼看著一塊肥肉卻不讓吃是什么樣的感覺？你覺得那些吃不到優惠產品的批發商會是什么反應？”
賀鵬舉微微一愣，眼神重新恢復明亮，“你的意思是，放大客戶對九鼎商貿的不滿？”
李軍先是點頭，隨后又是搖頭說道：“光是放大可不行，必須得利用起來。九鼎商貿這樣的做法無形之中把很多客戶拒之門外，這些人肯定不滿。這個時候如果能利用這些人的不滿鬧出一些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讓九鼎商貿失去更多支持者。”
“吃不到最肥的肉，難道他們就不吃飯了嗎？只要你能給他們帶去利潤，我相信還是有人愿意跟你們合作的。”李軍笑著說著，稍稍停頓之后又是說道，“只要有利潤，公司這邊該給的支持肯定不會少，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有自信。”
聽到這番話，賀鵬舉眼神變得更加明亮，暗中琢磨好大一會兒，笑著點頭：“你跟我說說具體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