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要不你給王泉打個電話?”
酒席結束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楊瑞一直沒有等來王泉,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好久之后,糾結的看著楊德軍,眼神里盡是哀求。
楊德軍躺在床上看電視,聽到楊瑞的話,下意識的皺眉。而后抬眼看著楊瑞,淡淡說道:“找他談事情的人比較多,再等等吧。”
楊瑞本就患得患失,聽著楊德軍不咸不淡的語氣,心里更加急躁,一屁股坐在楊德軍的床邊,急切說道:“叔,你剛才也看到了,不少人都有想法,這樣等下去晚上都不一定輪到我,咱們已經出來兩天了,總不能…”
楊德軍暗嘆一聲,丟下手里的遙控器,在床上坐起來,目光復雜的看著楊瑞。楊瑞被他看的心里發毛,下意識的眼神開始閃躲。
楊德軍拿起床頭的香煙,分給楊瑞一支,自己點上抽了兩口之后,輕聲問道:“小瑞,你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
楊瑞想都沒想,脫口說道:“當然是賺錢啊!”
“那你現在賺到錢了嗎?”
“賺…”
楊瑞突然閉嘴,狐疑的看著楊德軍,過了幾秒鐘后,訕笑道:“叔,你到底想說啥呀?”
楊德軍抿了抿嘴,緊接著露出回憶之色,“我最初選擇做生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養家糊口。當然,你剛才說的也沒錯,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可在那個時候,做生意并不算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還會被人指指點點,要不是為了生存,誰愿意受人白眼?”
楊瑞更加不解,他知道楊德軍不是那種喜歡拿老黃歷說事的人,怎么今天突然不一樣了?
楊德軍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那時候信息不發達,拿著錢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進貨渠道,費了好大勁找到進貨渠道,還要累死累活的賣出去,所以那個時候的生意人都很珍惜,不管是客戶還是進貨渠道,輕易不會更換。跟現在比起來…”
楊德軍搖頭苦笑,看了楊瑞一眼,“現在做生意,比以前輕松多了。供貨商主動找上門,客戶隨時都有,儲存條件和交通工具更是讓人省了不少心。按理說,生意應該很好做,但現實情況是這樣嗎?”
楊瑞直接搖頭,“不好做,時代發展確實帶來了便利,但也帶來了更大的競爭壓力,生意甚至比你們那時還要難做。”
楊德軍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嘴上卻是說道:“不好做也要分人而論,就像你覺得生意不好做,而我覺得現在比以前更加輕松了。”
楊瑞無語的看這楊德軍,楊德軍不管楊瑞的表情給繼續說道:“實話不好聽,但你不能不聽。”
“不要以為我說生意好做是因為我有一幫老客戶撐著,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說的輕松是指整個生意流程中,每一個人都減輕了負擔,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累死累活。就拿你的生意來講,你不用親自跑去接貨,出貨時也方便不少,整個流程變得更加省心省力,難道不算是輕松嗎?”
又是看了楊瑞一眼,楊德軍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語氣也多了一份沉重,“原本能夠更加輕松的生意,為什么有些人會覺得難做?”
楊瑞張口欲言,嘴唇蠕動了兩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楊德軍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還不是因為自己想得太多?競爭壓力是大了,但是想要渾水摸魚的人也多了,總想著找更便宜的貨源,找更容易忽悠的客戶,總而言之為了多掙點錢,無奇不用。”
“但是,生意能這樣做嗎?”
楊德軍目光中帶著審視,楊瑞不敢直視其目光,心里卻很清楚,叔叔這番話就是在教訓自己。
看楊瑞不說話,楊德軍又是輕嘆一聲,按滅煙頭之后接著說道:“說句心里話,我后悔了,后悔同意你出去做白條批發的生意了!”
“按照我的打算,等你摸清副產品這一行的事情之后,給你換個地方開個店鋪,不管咋說有我在這一行站著,就不能少了你的吃食。”
“你說要去賣白條,我讓你來找王泉了解情況,人家王泉算是仁至義盡了吧?如果沒有他的幫扶,你拿什么跟別的白條批發商競爭?你要是能像王富強那樣踏踏實實的做事,沒有那么多小聰明,你覺得王泉能在金陵開店嗎?說不定你會成為王泉第一個合作的白條批發商,有了這層關系,以后的路只會越走越寬。”
楊瑞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隨后面露深思,過了好一會兒,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王泉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你以前在副產品上搞出來的小動作人家不但沒跟你計較,反過頭還給你供應了白條,可你自己不爭氣,總是忍不住耍小聰明。擅自斷貨就不說了,讓你帶王富強了解白條的操作方式,你當時如果能答應,最起碼能落個人情在手。以我對王泉的了解,就算他在金陵開店,也絕對不會針對你。可惜,最后的機會你也拒絕了。”
楊德軍搖頭笑著,一副失望的表情看著楊瑞,“小瑞,做生意可以對利潤不知足,但做人不能不知趣。”
楊瑞一臉頹然,過了好一會兒,悵然說道:“叔,以前是我錯了,我以后肯定不這樣了。”
楊德軍盯著楊瑞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搖頭說道:“晚了。”
楊瑞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焦急的看著楊德軍。
“王富強的店鋪已經開起來了,王泉斷然不可能半途而廢。再說…”
楊德軍的話沒說話,門口傳來敲門聲。
楊瑞眼中閃過一道喜色,趕緊起身去開門,看到門外的王泉,楊瑞趕緊讓開空間讓他進來。
王泉進門看到坐在床上的楊德軍,嘿嘿一笑遞上一支煙,“叔,咋沒休息一會兒呢。”
楊德軍跟著哈哈笑道:“這不是跟小瑞說話呢,你忙完了?”
楊瑞關上門,在一旁坐下,目光卻是緊緊盯著王泉。
王泉伸了個懶腰,調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點,點頭說道:“忙完了。”
楊德軍瞥了楊瑞一眼,眼底劃過一絲不忍,猶豫了一下,又是看著王泉說道:“小瑞跟你年紀差不多,但做事一直都不如你穩重。時不時的還會做出一些讓人心煩的事情,但有一點,這孩子心眼并不壞。”
王泉無聲笑了笑,沒有說話。
楊德軍無奈的笑道:“這孩子算是我帶入行的,卻半路換了方向,真要說起來你也有責任,當初要不是你幫他找了便宜的貨源,說不定他就打退堂鼓了。”
王泉看到楊德軍的表情,頓時就明白了,楊德軍這是故意往自己身上甩鍋,無非是想替楊瑞求情。兩世合作,楊德軍就沒有刻意求過自己,今天居然為了楊瑞拉下臉面耍無賴。
“叔,你這話說的不對,我當初不也是好心么,再說了,楊瑞的生意做的挺好的,真要說起來得有我一小半的功勞。”
王泉同樣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
楊瑞很想接過王泉的話,可仔細想想之后,還是決定保持沉默。
“你生意越做越大,格局和眼光也都提高了不少,叔能幫你的不多,但絕對配合你的工作。楊瑞這孩子還年輕,如果教好了,以后肯定能幫你更多。”
王泉暗暗腹誹,他這樣的人我不敢用啊!
眼看著王泉不接話,楊德軍給楊瑞使了一個眼神,楊瑞會意趕緊開口說道:“王哥,以前都是我的錯,咱叔已經教訓過我了。我跟你保證,以后絕對踏踏實實的做事,絕對不耍小聰明了,你讓我咋干我就咋干,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楊瑞的話可以不信,但楊德軍的面子必須得給。
王泉看著楊瑞,似笑非笑的說道:“換個地方也干嗎?”
換個地方?
楊瑞臉色一白,自己好不容易在金陵發展了一批客戶,如果換個地方不得從零開始?
不,不止是從零開始!
在金陵剛開始的時候最起碼有楊德軍的關系在,如果換個地方的話,難度肯定成倍的往上翻。
不換的話,還能勉強支撐下去,無非是利潤少了一些。可若換個地方,一旦生意做不起來,那就真的廢了!
換嗎?
楊瑞的猶豫很明顯,楊德軍在一旁沉默,王泉能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同意繼續跟楊瑞合作,但前提條件是撤出金陵市場。撤出金陵說不準好與壞,最起碼能獲得繼續合作的機會,怎么選擇就看楊瑞自己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泉緩緩起身,對楊德軍說道:“叔,中午喝的有點多,我先回去休息了。”
楊德軍只能點頭同意,準備下床送王泉,卻被王泉制止了。
就在王泉轉身離開的時候,楊瑞突然喊道:“我干。”
王泉腳步一頓,扭頭看著楊瑞,看他一臉決然的表情,遲疑了幾秒鐘后,笑著說道:“這事兒不著急,你再仔細考慮考慮,啥時候考慮好了再跟我說也不耽誤。”
剛進家門王泉就被劉香蘭拉到客廳,注意到劉香蘭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王泉納悶問道:“咋了?”
劉香蘭沒說話,卻是看向一旁坐著的王紅軍。王紅軍一樣沒說話,伸手把禮單遞給王泉,示意王泉自己看。
王泉更加不解了,翻開禮單看了兩頁,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到底咋了?直接說不就行了。”
“太多了!”
王紅軍悶聲說了一句,指著禮單又是說道:“不算親戚朋友就有二十多萬。”
劉香蘭跟著說道:“最少的都有一千,還有更多的。”
在洛河這種小地方,正常情況下除了直系親屬隨禮金額會多一些,一般朋友或者是同事關系,也就兩百塊錢的禮金表示一下心意就行了。看著禮單上記錄的金額,劉香蘭著實有些發懵。
她不是被禮單上的金額嚇到的,只是擔心怎么回禮。
紅白喜喪的禮金向來都是有來有往,禮單更多的作用就是記錄下來別人給了多少禮金,等別人家里辦事的時候照額返還回去。可禮單上這些人她跟王紅軍都不認識,她專門問過負責收禮的王富貴,這上面很多人他也不認識。
“收都收了,現在能咋滴?”
王泉無奈的笑了笑,注意到王紅軍和劉香蘭表情不對,又是補充道:“以后在生意方面多照顧一下就行了,沒必要多想。”
聽他這么說,王紅軍和劉香蘭稍稍松了口氣,劉香蘭也終于笑出了聲,又對王泉叮囑道:“人家跑這么遠來送禮,光是心意就值得多照顧一下,你多注意一下,等他們家里辦事的時候,咱們把禮金還回去。”
“哇哇…”
劉香蘭的話音剛落,臥室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幾乎是下意識的,劉香蘭轉身就往臥室的方向小跑過去。王泉跟在后面進入臥室,剛進來就看到張舒睡眼惺忪的給孩子喂奶。
哭聲沒了,只剩下孩子吃奶時哼哧哼哧的聲音。
劉香蘭松了口氣,轉身走出臥室。王泉上前兩步,赫然發現孩子手腕上多了一副精巧的銀鐲子,不由問道:“哪來的鐲子?”
張舒抬眼看了王泉一眼,隨后說道:“他姥姥給的,還有一只長命鎖,說是等百天之后再戴。”
正說話的時候,王泉的手機響了,趕緊轉身離開臥室。
“你忙完沒有?”
電話剛剛接通就聽到宋鵬飛的問詢。
“剛到家,有事你說。”
電話里沉默了幾秒鐘之后又傳來宋鵬飛的聲音,“你看看網絡上的新動態,這次的事情比咱們預想中的要復雜。”
聽到這句話,王泉下意識的皺緊眉頭。
“我剛才給林總打過電話了,你最好來公司一趟。”
“行。”
王泉毫不猶豫的答應,掛斷電話之后跟劉香蘭交代一聲重新出門。
等他來到公司,只剩下宋鵬飛的辦公室還開著門,進去之后看到林東已經到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啥情況?”
沒來得及坐下,王泉就急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