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睡了幾個時辰,起床穿上褚黃色龍袍,召開早朝。
今天的早朝,照例是朝議怎么解決旱災,丹墀下方,站在琉璃琺瑯鼎后面的文武百官,又開始吵個不停。
崇禎面無表情的看著吵來吵去的文武百官,準備讓王承恩宣布退朝,聽他們吵來吵去還不如多批改一些奏章。
孫元化走出了朝班:“啟稟皇上,王恭局的朱大使找到了解決旱災的辦法,只是...只是....”
崇禎面無表情的看著孫元化,心里激動的差點有損天子威儀的站起來。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說有辦法治理旱災,還得考慮考慮。
朱舜說找到了,崇禎絕對相信。
崇禎面無表情的說道:“但說無妨。”
孫元化不留痕跡的掃了一眼東林黨的那些郎中,促狹的笑一聲,然后趕緊繃著臉說道:“只是朱舜希望京師大學堂獲得選拔生員的資格。”
這一句平淡無奇的話,瞬間在朝堂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五位閉目養神的尚書,立刻睜開了微瞇的眼睛,左右侍郎們回頭看向了孫元化,臉上多了幾分震驚。
西法黨人一直成不了氣候的原因,就是學了西法不能當官,八股文把持了上升通道。
學了西法,不僅考不上秀才,還會像孫元化那樣崽賣爺田,大明的老百姓在心里其實很抵觸西法,幾乎沒人讓孩子學習西法。
學了那些所謂的幾何物理,又不能當官,有什么用處,哪里有八股文有用。
難道去當個什么發明家?這就更可笑了,孫元化這些發明家哪個不是把家產敗的差不多了,傻子才會讓孩子學幾何物理。
京師大學堂只要獲得了選拔生員秀才的資格,那么將會在東林黨牢牢把控的體制壁壘上,鑿開一個突破口!
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
東林黨不會同意這件事,就連崇禎也不會同意這件事,因為八股文是大明控制天下讀書人的根本,一旦破壞了八股文制度,就相當于在挖大明墻角。
其中的危害,甚至超過了女真韃子。
孫元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不過按照朱舜的話說,他們這是在做存量的博弈,只是為了爭奪讀書人,讓更多的讀書人走上科技的道路,而不是去當官。
耗費大量的心血培養一批讀書人學了幾何物理,沒去搞科學研究,卻去當了一個不知五谷五體不勤的官員,建立京師大學堂就失去了意義。
孫元化按照謀劃,繼續說道:“京師大學堂選拔的生員,不叫秀才,叫做秀士,只需要朝廷承認他們的地位就行,不需要安排他們擔任地方上的主簿小吏。”
聽到這里,崇禎內心有些松動,朱舜所求的一個秀士,其實就相當于文散官,只是名譽上的象征,沒有任何權利。
一不發俸祿,二沒有權利,只是一個名譽頭銜,相當于多了一個沒有品秩的文散官。
只要西法黨人扛得住東林黨的抨擊,崇禎就準備恩準這件事,可以解決最讓他頭疼的旱災不說,也能還了朱舜的人情。
想到人情,崇禎突然明白了,在心里笑罵了朱舜一句:朕說這小子怎么不求官不要錢,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朕。
就算是一個散官頭銜,東林黨也絕不會開這個口子。
五位尚書很快又合上眼,繼續閉目養神,不再關心這件事。
孫元化說了也沒用,朝堂的局勢掌握在東林黨手里,別說區區一個孫元化了,就算是徐光啟站出來也沒用。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幾位尚書皺起了眉頭,沒有心思繼續養神了。
考功司的魏郎中突然走出了朝班:“臣附議。”
如果說只有他一人站出來,有可能是被西法黨人所收買了,魏郎中走出朝班以后,各司郎中紛紛走了出來。
“臣附議。”
“微臣附議。”
“臣附議。”
六部各司郎中走出來一大半,附議了這件事。
這么多郎中同意了這件事,五位尚書反倒是輕松了,朱舜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收買這么多的郎中。
廟堂爭權奪利,說白了就是利益的交換,這么多的郎中附議這件事,只能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有足夠大的利益,驅使他們這么做。
一位侍郎故意往后站了站,低聲喊了一名郎中的名字,詢問他們究竟怎么回事。
那名郎中就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粗略的說了一遍,著重說了水力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
那名頭發花白的侍郎,在聽到水力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以后,長出皺紋的老臉,明顯出現了一絲笑意。
這位中樞重臣不出意外的也動心了,不動心不行,只要有了這兩種新式機械,宗族就有了一種十世富貴的手段。
侍郎把這件事轉述給了幾位尚書,他們深思熟慮了片刻,也覺得這件事可行,首先朱舜不可能解決旱災,也就不可能獲得選拔秀士的資格。
只要朱舜解決不了旱災,可以紡出一百錠的水力紡紗機和飛梭織布機,就是他們的了。
空手套白狼,套來的還是十世富貴。
坐在龍椅上的崇禎,等了半柱香時間,始終沒見到一個人出來反對,全都是贊同,贊同的人還都是東林黨人。
這就讓崇禎感到詫異了,秀士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說服這么多東林黨人,面無表情的說道:“孫愛卿,這個旱災如何治理?”
聽到皇上說出這番話,孫元化這些西法黨人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果然就像朱舜預料的那樣,這件事成了。
孫元化不留痕跡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輕松笑道:“微臣正要說這件事,怎么治理旱災,微臣也不好解釋,皇上明天去一趟京師大學堂,自然就明白了。”
崇禎心想肯定是朱舜這小子又發明了什么新式機械,可以用這種新式機械緩解旱災,至于徹底治理,估計是不可能的。
崇禎面無表情的說道:“就依愛卿說的辦,明日,朕擺駕京師大學堂。”
各司郎中覺的自己可以回去慶祝了,看這樣子,朱舜準備在京師大學堂搞一場求雨祭祀。
當前這個年月,旱災是注定的,求誰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