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十里坡,夏極特意牽了一頭青牛,以劍匣為床板,架在青牛雙角之間,躺在上面,哪里都可以入睡了。
待到晚上,他又去趕了一場必勝的決斗。
金風細雨樓與雷暴堂的恩怨,他管不了。
分析清楚了之后,唐風他也沒殺,只不過在暗器之道上,他閻羅天子在地下世界有幾人能敵?
在兩大門派紛爭之間,那灰金色的噩夢是初次登場,只是一登場就是碾壓之姿,閻羅天子親自下場,對付唐門行走如果還需要大打特打,也就是敗了。
所以夏極是一招秒了唐風。
在重傷唐風后,他揮一揮衣袖,便是又離開了。
離開前,將一顆地眼安插在了唐風身上。
隨后,他又去將一顆地眼插在了唐子夫身上,女人縮在后面,活的時間總歸可能長一點。
然后開始靜靜等待。
就這樣的日子。
夏極過得挺舒服。
他如今是傳奇之境,正在向著神話之境緩緩過度。
道門仙人絕學玄元七十二浮世一旦達到十五層,那便是達到了人皇日記描述的神話境了。
但之上還有天人五大限,夏極也是不去多想。
只是他并不知道如今這世道,天地橋梁打斷,靈氣匱乏,天人五大限的難度比李臨淵時期難了何止數倍。
換句話說,這世上有沒有天人境界還是一說。
夏極不知道。
也不在乎。
他在小本本上一次又一次寫著圣會。
這組織不垮,他心真的不安。
有規律的日子過得很快。
上課修睡意禪。
下課有王傲、葉騰、崔玨,只是李元兒還未曾回來。
雙休去皇宮陪著夏寧說會兒話。
無聊時,躺在逍遙畫舫的舫篷上,度過半晚。
雪千柔的手藝也開始慢慢變好。
自己走在街道上,也沒有那么多草包的聲音了 “醉酒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夏極沾染筆墨,在酒樓的墻壁上筆走龍蛇,一筆到底,他書法也是圣手層次的,落在那墻壁上,居然有幾分仙氣。
“如何?”
他笑看著身側的雷堂主。
雷靜云小聲提醒:“如果柒柒知道你偷偷約我出來,你就完了。”
夏極哈哈笑道:“誰說只約了你一個的?”
話音剛落,王傲,葉騰,崔玨三人便是從樓梯口走了上來。
夏極笑道:“只是記得去年深冬,我們一行人從西往東,路上有些好玩的事,所以才叫你來,否則你以為我們四個大男人還要叫個你這樣的女人?”
他俯瞰著一米四的雷堂主,用目光為她量了一下身高。
雷堂主云淡風輕,毫不動怒。
她心底冷冷一笑: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如今在王都的江湖地位如何。
連閻羅天子都可以賣我幾分面子,為我出手擊敗了風云榜第二的唐風。
門派之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金風細雨樓已經不行了,如今這王都的明面江湖,我雷暴堂獨占三分之二。
算了,要不是看在柒柒和皇后的面子上,我現在都可以完全可以不搭理你們。
王傲還記得去年他們三人配合趙玄衣將軍,與這雷堂主一路的斗智斗勇。
他上前“喲”了一聲,“這不是雷堂主嘛。”
雷堂主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上酒不上菜!”
夏極揚聲喊道。
美酒一壇一壇上來了。
酒過三巡四巡。
月過柳梢中天,直到午夜打烊。
“老板,打烊了。”小二提醒。
老板猛拍了他一下腦子:“別瞎說,今晚通宵做。”
逍遙侯誰得罪的起?
得罪逍遙侯,就相當于得罪當今皇后。
沒有人敢。
但是雷堂主已經回去了。
葉騰也不是酗酒之人,很快也走了。
此時,只剩下醉醺醺喊著姑娘的王傲,還有一口一口喝著悶酒的崔玨。
酒場上,只剩兩個人了。
“獨酌不如對飲,老崔,有什么心事說說吧。”夏極探出酒杯,碰了一下。
“逍遙侯我崔玨如果能得你一分逍遙,也是滿足了。”
“怎么了?”
“還能怎么,我雙腿肌肉越來越萎縮,已經快無法行走了”
“無法行走有什么,找個婆娘推著你去看遍五湖四海。”
“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我父親年輕時候也是一代人杰,只不過得罪了人,所以被逼入贅崔家,取了我娘,我娘瘋瘋癲癲,我從懂事以來就看到她被人嘲笑、戲弄,呵呵”
夏極靜靜聽著。
“而我父親郁郁而終,我娘居然還不知道,別人哄她說是大壞人死了,她還笑哈哈地去鼓掌我心底是饒不了崔家,也饒不了唐門的。所以我拼盡全力 可現在我卻快成了一個廢人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而已。
我有時候也會做夢,夢到自己福緣如何,夢到自己也有奇遇,但終究都是一場空夢,一場我無法奢求的夢。
我只是個什么都沒有的廢人,呵呵”
夏極看定他,輕輕道了聲:“干杯。”
“干杯。”
小半個月后。
當夏極的四品玄功突破到了十四層、直向十五層而去的時候,唐風終于帶著唐闖姐弟倆進入了唐門的區域。
一切意外的順利,順利到讓夏極覺得自己多想了。
然而。
崔玨卻也接到了趕赴唐門的邀請信。
他父親入贅崔家之前還有著唐門的身份,所以他這位外戚也得到了邀請。
信中只說唐門有變,讓趕緊回去 初夏時分。
崔玨坐在月下,拿著那封信。
他雙腿走路艱難,所以他那位七席之一的老師開始令人為他打造輪椅。
少年拿著那封信。
他的容貌和英俊完全無法沾上關系,雙腿甚至腹部的肉有些垮,但是那一雙手,卻堅定無比,那一對眼即便頹廢,卻依然如同鷹眸。
“人活一口氣,而父親至死都沒能咽下那口氣,都沒能瞑目,送葬那天,母親還癡癡傻傻笑著。
父親是被誰逼走的,他臨死都不肯告訴我,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 那是一個他覺得我此生都無法報仇的人,都無法去望其項背的人。
他不說,是希望我好好活著,平安的活著。
但茍延殘喘,算好么?
父親在唐門的輩分并不算低,如果要逼他入贅,那怎么可能不經過那位的手 傳奇榜上的唐老太太啊。
父親,你真當兒子是傻子嗎?”
傳奇榜單記載的是真正的超凡。
風云榜也許普通百姓都可看到,而傳奇榜卻只有有著一定身份的武者才能在風云閣里看到。
風云榜變榜很快,有時候三兩個月變是一次,而傳奇榜卻是十多年都未必有一變,除非發生什么重大事件。
月影婆娑,逐漸被黑云遮蔽。
崔玨抬頭再看,卻見到身側不知何時站了一人,他神色卻平靜,并未受到驚嚇。
“不怕我么?”
“鼎鼎大名的閻羅天子如果要殺我,早就殺了。”
他轉身,看向身側柳梢下那一襲灰金的身影,平靜的眸子里藏滿了激動之色。
這是閻羅天子。
陰司的閻羅。
只是這兩個字在王都江湖勢力口中已經成了金字塔最頂端的人物。
而在用暗器的人眼里,這一位已經是神。
這樣一個神來找自己做什么?
閻羅天子看著這位曾經痛哭涕零的朋友,忽然開口道:“愿意拜我為師么?”
很直接,很突兀。
兩軍交鋒,先動的從來不是大將,而是慢慢挪移過河小卒。
兩顆地眼算是小卒。
一些隱蔽安排算是小卒。
如今,他要送一枚大將過去。
“為什么?”崔玨不敢置信。
然后他聽到了回答:“我總覺得你這樣的人,需要戴上面具,才可以換一個活法。”
閻羅天子拋出了一張判官面具,但這并非十八面具之一。
“接受嗎?”
崔玨愕然,旋即從輪椅上起身,直接匍匐跪倒在這神秘人身前,雙拳緊捏著泥土,強忍著顫抖,道:“我接受。”
“從今往后,你便是陰間最靠近十八席的人之一。
但從今以后,你需要謹記,所有的身份之中,你陰司判官的身份需要排在第一位。
我不會用什么去束縛你,因為很快你會有一次考驗。
還愿意接受嗎?”
崔玨問:“我可以問是什么考驗嗎?”
“回唐門,然后奪下第一的位置,碾壓年輕一輩的所有人,你父親的身份讓你有資格去繼承這個位置。愿意接受嗎?”
崔玨苦笑道:“愿意,可我怕是力量太弱,不能”
“把面具戴上。”
“是。”
崔玨不自覺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下屬,他接過面具,扣在了自己面龐上。
忽然之間,一股玄妙無比的念頭直沖他腦海,那是灌頂之術。
是殺心千手浮屠第十層的所有灌頂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