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終于見到了韓秀芬這個傳奇的女海盜。
在他的印象中,韓秀芬是一個粗俗的海盜,是一個劫掠者,是一個非常野蠻的人。
因為,在這些年與韓秀芬的戰爭中,他不止一次的聽說過,這個女海盜殺人如麻的事跡,他甚至還聽說,這個女海盜最喜歡身材高大的壯漢,只要是身材高大的俘虜,沒有一個能逃出她的魔爪。
她有面首無數,又殺了無數面首,是大海上最恐怖的女妖。
不過,當他走進韓秀芬的書房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且健壯的女子,她的臉色有太陽的顏色,有些發黑卻與那些黑人的膚色有很大區別,這該是大海帶給她的。
她的身材高大飽滿的如同漢斯·荷爾拜因筆下的女神,只是比女神多了一些威嚴。
她的頭發高高挽起,上面插著一支金色的帶著累累墜飾的飾物,她甚至還戴著一副眼鏡,一張口,一口流利的巴伐利亞口音讓雷恩倍覺舒適。
她身上長長的,精美的絲綢衣袍非常的得體,再加上周圍堆積如山的書籍,讓雷恩在見到韓秀芬的第一時間,就確認了,這是一位真正的東方貴族。
在她的身邊還站立著兩個同樣衣著得體的男子,他們臉上的笑容非常和煦,只不過同樣被大海上的太陽將他們白皙的面龐染成了古銅色。
其中一位他認識,這位名叫明亮·劉的明國官員,是他見過的官員中最無恥,最惡毒,也是最敬業的一位官員,在雷恩的眼中,這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鬣狗。
另一位名叫傳禮·張,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同樣在大海上有自己的傳說。
現如今,這兩位,在韓秀芬的面前,顯得極為謙卑,就像一頭母獅子麾下的兩只鬣狗一般,殷勤,而諂媚。
“雷恩伯爵,先坐下來,品嘗品嘗我從母國帶來的茶葉,應該是好東西。”
韓秀芬坐在一張長桌的最頂頭,她的聲音不大,雷恩卻聽得清清楚楚。
“聽雷奧妮說,容格伯爵已經宣布去除我的伯爵爵位了,現在,您的面前僅僅是一個叫做雷恩·尼克勞斯的老頭子,當不起將軍盛情款待。”
韓秀芬沒有理睬雷恩自謙的話,緩緩地從茶壺里倒出一杯金黃色的茶水,隨手輕輕一推,裝了一半多的茶水杯子就滑到了雷恩的面前,不偏不倚。
“在我大明,我們尊重強者,敬重智者,禮敬良善者,只要擁有了這些品質,即便是一個農夫,在我們眼中他也是一個高貴的人。
而雷恩先生,恰恰就是一位強者,智者,這也是為何我會邀請您分享我從陛下手中搶奪來的極品茶葉的原因。”
雷恩雙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將茶杯放下道:“絕妙的味道。”
韓秀芬笑道:“喝這種茶水,需要一個平靜的心情,先生這樣喝茶,糟蹋了。”
雷恩笑道:“我是將軍的俘虜,自然不敢在將軍面前無理。”
韓秀芬皺起眉頭瞅瞅張傳禮道:“我記得雷恩先生已經付出了足夠的贖金?”
張傳禮躬身道:“回將軍的話,雷恩先生已經是一位自由人了,現在他與他的五個仆人寄居在我大明,并無任何人干擾他的自由。”
雷恩聽張傳禮這樣說,就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能否從將軍這里獲得一艘船呢,就算我贖身費用的添頭。”
韓秀芬笑道:“雷恩先生要去哪里呢?”
雷恩嘆口氣道:“我希望能夠駕駛這艘船回到巴伐利亞的故鄉,回到我的牧場里,養豬,養一些羊,安靜的將這一生過完就是了。”
韓秀芬笑道:“我想,雷奧妮已經告知了先生,您的爵位被剝奪了,您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所有股份都被其余的十二個股東給侵吞了。
同時,我也聽說您的兩個兒子已經在您戰敗消息傳回巴伐利亞的第一時間,就宣布您已經戰死了,所以,先生用什么身份回去呢?
那些股東們會允許先生活著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嗎?”
雷恩笑道:“我生于斯,長于斯,他們可以剝奪我的爵位,拿走我的財產,卻不能剝奪我公民的身份。”
劉明亮在一邊笑道:“您可能還不知曉,奧蘭治的拿騷家族已經將您定為叛國者,即便是在宣布了您的死訊之后,他們還是將您定為叛國者。
聽到這個消息,我們即便是作為您的敵人,也感到非常驚訝。
因為我們知道在與您的作戰中,我們經歷了何等的艱難困苦,或許,那些身在尼德蘭的人以為,我大明是一個虛弱不堪的老大國度吧。”
雷恩攤攤手道:“看樣子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幸好我還有一個成為大明國海軍上校的女兒,或許我的女兒愿意給他年邁而又無能的父親給一口飯吃。”
韓秀芬笑了,她本來就不耐煩這種試探來試探去的蠢貨行為,見雷恩已經表現出來了一定的順從,就攤開手道:“好吧,我之所以說這么多,就是想給雷恩先生一個復仇的機會。”
雷恩笑道:“我的認真的聽。”
韓秀芬道:“我大明認為,在分割印度的時候,不能少了我們的一份,而雷恩先生,就是替我大明掌控這些份額的具體人選。”
雷恩吃了一驚,扶著桌子瞅著韓秀芬道:“我認為不論是容格,還是雷蒙德,他們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出現。”
韓秀芬道:“待我出海一遭之后,容格將會從海面上消失,至于雷蒙德,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戰死了。”
雷恩對韓秀芬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吃驚,他麾下的六十七艘戰艦,被大明海軍在爪哇島一戰中,損毀了五十一艘,其中就包括他苦心經營的五艘二級戰列艦。
而大明海軍的損失卻微乎其微,十六艘縱帆船的代價看起來高昂,實際上,在五艘二級戰列艦的戰果面前,可以完全忽視。
尤其是大明國的那種鐵甲船,不但火力兇猛,而且堅固,在戰列艦猛烈的炮火轟擊下,硬是頂住了攻擊,且蠻橫的在近身格斗中,撞毀了不止一艘戰列艦。
最重要的是明國的火炮發射的都是威力極大的開花彈,而不像他們的戰列艦,只能使用實心彈,皮糙肉厚的鐵甲船挨了一些重炮的襲擊之后,還能堅持。
而他們的戰列艦只要被一枚開花彈擊中后,都將是一場災難。
所以,他并不看好容格這個目中無人的貴公子,他甚至能夠想象驕橫的容格在遇到強悍的大明艦隊之后會是一個什么下場。
至于雷蒙德,這家伙就是一只老狐貍,想要捉到或者殺死他很難,這家伙一直待在韋斯特島上當他的土皇帝,且有強大的艦隊保護,韓秀芬想要殺掉他,很難。
韓秀芬見雷恩沉默了,就笑著起身道:“雷恩先生可以多考慮一下,等印度洋上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們再論。”
雷恩立刻斬釘截鐵的道:“能為大明帝國服務,是我的光榮,既然將軍覺得雷恩還有些用處,那么,我們不妨找個時間再談談細節。
而我本人也應該好好地研究一下印度紛雜的場面,該好好地考慮一下從哪里下手才好。”
韓秀芬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候先生的計劃,相信這個計劃一定會非常的精彩。”
雷恩也微笑著向韓秀芬施禮,然后就告辭離開了韓秀芬的書房,在這里,他沒有辦法進行細致周到的思考。
目送雷恩離開,張傳禮冷笑道:“說那么多,還不是要乖乖就范?”
韓秀芬強忍著抽這家伙一巴掌的沖動,瞇縫著眼睛道:“果然是梟雄啊,就這份臨機決斷,就不是你們兩個蠢貨所能比擬的。”
劉明亮詫異的道:“他會比我們兩個更聰明?”
韓秀芬怒道:“滾出去。”
云紋沖鋒在最前邊,自從沖鋒舟靠岸,他就一直沖在最前邊,他覺得自己胸中的熱血快要從血管里爆炸,燃燒了。
眼前的韋斯特島已經變成了一個火海。
賴國饒的艦隊在應付英國艦隊的同時,還能分處一股力量向這座島上傾瀉炮彈。
火槍的子彈在他的身前身后不斷地發出刺耳的聲音,更有一些會落在他的腳下,打的地面不斷濺起一朵朵塵土花。
“轟隆”一聲響,云紋愣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一雙粗壯的手臂抱著他斜斜的向一邊滾過去,而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一個云氏子弟的上半身卻忽然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屁.股連著兩條腿奇怪的倒在地上。
“打掉火炮陣地。”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云紋耳邊響起,云紋打了一個哆嗦,立刻吼叫道:“云鎮,云鎮,火炮射擊,火炮射擊。”
在身后傳來一陣“咻咻”的新型短火炮發射的聲音響起之后,云紋就從隱蔽的地方跳出來,揮舞著長刀指著前方道:“沖鋒!”
老周攔腰抱住云紋的腰將他摔倒后哀聲道:“少爺,夠了,夠了,你表現得足夠勇猛了。”
云紋死命的撕扯著老周的雙手道:“滾你娘的蛋,炮火轟擊開始之后,步兵就要沖鋒!”
老周猛地松開了云紋,自己一躍而起抱著步槍擋在云紋前邊,大吼道:“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