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非常的嘈雜。
相比占城國王婆阿蘇軍中發出的各種奇怪的噪音,金虎軍中發生的響動就要有韻律的多。
火槍不緊不慢的響起,戰象背上就有人不緊不慢的跌落。
戰象對于背上少了一兩個人是純粹沒有感覺的,它們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前進。
眼看著戰象群已經到了壕溝前不足十米的距離,金虎就帶著守衛在第一線壕溝的大明軍卒撤離。
就在剛才那一場火槍與弓箭的較量中,金虎的部屬由于有壕溝作掩護,幾乎沒有傷亡。
他們迅速的跟著長官撤離了第一道壕溝,眼看著那些無人控制的戰象滑落壕溝。
有人控制的戰象則停在了壕溝前邊,等后邊的神棍加油隊伍給戰象用木板鋪好道路之后,戰象隊伍再一次雄赳赳的出發了。
這一次,從戰象背后沖出來了很多衣衫襤褸的軍隊,他們沖在戰象前邊,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擠成一團向金虎的戰線擁擠過來。
小口徑的火炮,不緊不慢的噴吐著火焰,一顆顆不大的炮彈落進敵人群中,綻放出橘紅色的火花,久經戰陣的藍田火槍手,依舊無視那些黑乎乎的戰奴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站在戰象上大呼小叫的占城國貴族。
距離太近了,而戰象又過于高大,以至于這些身著彩衣的貴族們成了最好的靶子。
他們身上的藤制鎧甲,以及那些五顏六色的衣衫擋不住鉛彈,一個個紛紛中彈,就像被打中的小鳥,相繼從戰象上栽下來。
占城國的貴族們總體上來說還是勇敢的,這么多人已經戰死了,他們還是不斷地催動戰象向大明軍隊的戰線碾壓過來。
婆阿蘇的戰象上豎起來了一圈巨盾。
這些沉重的巨盾不像是占城國的出產,尤其是巨盾上明顯的饕餮紋證明,這些巨盾來自于大明,或者大元,亦或是大宋。
霰彈炮在陣地上肆虐戰場之后,那些屋里哇啦亂叫的戰奴們暫時躲到了戰象后面,這樣就很方便,神槍手們一個個繼續清除占城國數目繁多的貴族。
金虎很快就放棄了第二道戰壕,第三道戰壕,乃至于第四道戰壕也被他毫不猶豫的給放棄了。
此時,占城國的戰象群已經變得孤零零的,死傷慘重的戰奴們緊緊靠著戰象,在戰場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緊密的戰團。
這一次,金虎不再退讓,一聲令下,一群群身著藍綠色的衣衫的大明軍卒就從隱蔽處 跳了出來,在少尉的指揮下,他們迅速在平地上列陣。
以三段擊的陣勢迎接以及用刀子割破臉皮,發誓要踩死所有大明人的占城國王婆阿蘇。
一把把黃色,紅色的粉末在戰場上蔓延開來,這是占城軍隊不斷拋灑兩種顏色東西的結果。
戰象在黃紅色的煙霧中若隱若現,真的如同神跡一般。
火槍再一次被證明是戰士最可以依賴的伙伴。
盡管占城國王催動大軍不斷地前進,火槍還是可以讓占城國王剛剛組建起來的沖鋒隊形一次又一次的潰散開來。
”嗚“。
一聲嘹亮的戰象的哀鳴聲傳來,一塊巨大的石頭落進了金虎的軍陣中,剛剛還大呼小叫的開槍的兩個戰士,一瞬間就變成了肉泥。
“散開,投石機!”
原本整齊的隊伍迅速變成了散兵線,那些手握火槍的大明軍兵們警惕的瞅著半空。
果然,就在眾人散開不長時間,黃紅相間的濃霧中再次飛出來了十幾塊巨大的石頭,這些石頭沒有經過雕琢,還是原始的樣子,威勢十足的從半空落下來,“嗵’的一聲就落在占城柔軟的土地里,然后一動不動。
”云舒怎么搞得,到現在都沒有清理掉投石機。“
金虎嘟囔一聲,就再一次下令部下撤退,繼續拉開與占城王的距離。
戰爭進行的如火如荼,農學的張春卻在明軍少尉田成文的幫助下,已經在周邊村寨里收到了足夠多的占城稻稻種。
也就是通過收集占城稻的種子,田成文才對占城人的富裕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所謂的富裕,其實,就是家里的稻米多…
實際上有很多稻米的人本身就是富人,可是,就連一個寡婦手頭也有五千斤稻種的時候,這就讓張春很是懷疑藍田縣的富裕程度。
就藍田縣目前而言,一個寡婦家里也沒有可能一口氣拿出五千斤稻谷。
尤其是拿這五千斤稻谷換了十個肉罐頭。
果然如金虎預料的一樣,在面對富裕的占城人的時候,罐頭,糖果,果然要比炮彈,槍子好用的太多了。
這些人果然沒有形成國家概念,他們更認同自己的村寨。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婆阿蘇的實力實在是太強大,讓他們沒有辦法抵擋,世上就不會有什么占城國。
這里的百姓,更希望把自己的族長當做皇帝來看。
收買百姓,打擊貴族,以及國王,就是金虎制定的平占 城國的策略。
就目前而言,兩方面進展的都很不錯。
傍晚的時候,婆阿蘇離開了金利原,在被金虎消滅了他多達八十七名重要貴族之后,他決定回到占城去,依靠城池來打擊這些膽子很大的明國人。
金虎其實很不明白,不明白這些該死的占城貴族哪來的自信心,認為自己可以對付,打敗強大的大明國猛士。
剛剛離開金利原的婆阿蘇就聽到了一個巨大的噩耗——有一支明國軍隊趁著他作戰的功夫,繞過金利原,利用當人騙開了占城城門,現在,徹底的占領了占城。
狡猾的婆阿蘇,并沒有像金虎想象的那樣立刻回師占城,奪回自己的老巢。
而是帶著剩余的大軍,扭頭就沖進了近在咫尺的南掌國。
“這里的土人其實并沒有太強的家國概念,占城丟失了,對婆阿蘇來說確實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可是,這樣的打擊并非是致命的。
他只要拿下南掌國,一樣繼續當他的國王,至于別的,真的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云舒見到金虎的時候很是有些慚愧,他一心在準備防御的工作,沒想到,婆阿蘇不但沒有回頭奪回自己京城的行為,甚至都沒有仔細想過,就一頭鉆進了南掌國。
“別自責了,能拿下一個完整的占城,對我們來說就是很好的結果了,我這里也捕捉到了一百二十一頭戰象,也不知道符合不符合陛下的要求。”
兩人都沒有什么興趣繼續談什么占城國,自從云舒進入了占城之后,占城國這個國家就自動從藍田皇廷的地圖上消失了。
云猛進入占城之后,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看起來好像更加糟糕了,面色灰白,說兩句話就有些氣喘吁吁的。
如今的交趾國正處在一種極為微妙的環境當中,云猛覺得自己是一個粗人,沒辦法經營這么復雜的局面,就把交趾的事情丟給洪承疇之后,自己便匆匆來到了占城國。
“陛下命我返京述職,看樣子老夫終究是要離開軍隊了,你們兩個以后好好地混,萬萬不敢折損了我天南軍的名頭。”
聽云猛這樣說,金虎,云舒第一次發現這個從不服輸的老強盜似乎真的老了。
“從今往后,老夫將會享受醇酒美人,快快活活的將剩余的壽數活完…”
云猛坐在占城王的寶庫里,轉動著腦袋四處觀望,話里話外透著一股子糜爛的意味,一雙虎視眈眈的賊眼,卻暴露了他對占城王寶庫的滿意程度。
這里的寶石太 多了,再就是金沙,珍珠,玳瑁,珊瑚,以及各種形狀的銀餅子。
云猛手里握著一株兩尺高血一樣艷紅的珊瑚,瞅著金虎,云舒道:“把這東西放進我的棺材里去,我要用這東西陪葬。”
這話說出來就很晦氣了。
金虎笑道:“您現在強壯的能打死老虎,莫要說這些晦氣話,想要紅珊瑚,我跟云舒兩個就當沒看見,您盡管拿。”
云猛黝黑的面龐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從背后那個小女人手里接過一碗溫熱的湯藥,一口喝干之后,就往嘴里塞了一把糖霜,對金虎道:“我前些日子受了風寒,風毒入骨,已經快沒救了。
臨死前就想給自己找點值錢的東西陪葬。
看來看去,只有這一株珊瑚能入眼。
你們兩個自然不會盯著老夫的,可是,韓陵山,錢少少兩個卻不會讓老夫如愿,古城小妞妞,這一次你就當沒看見如何?”
剛剛接過藥碗的古城手猛地一抖,那只漂亮的青花瓷碗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云猛擺擺手道:“別害怕,不是你工作失誤被老夫看出來了,你的身份是老夫特意去信問了小昭,是小昭告訴我的,這天下說到底是我云氏的。
我是小昭的親叔叔,他不會懷疑我的,只有韓陵山,錢少少這兩頭怎么都養不熟的惡犬,才會把一視同仁的派人監視老夫。
我就要死了,我知道,大限就要到了。
老夫干了一輩子強盜的事情,怎么死都不算夭折,吃虧。
金虎小子,不管你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這一次老夫還會幫你成為將軍,我就不信,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誰敢讓老夫閉不上眼睛!”
金虎膝蓋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云猛腳下,泣不成聲。
在每個統帥都嫌棄他的時候,只有云猛一力收留他,且給了他所有能給的權力,給了他力所能及的幫助,即便是眼前,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心頭還惦念著他沒有當上將軍的事情。
“天南軍,小昭不會交給洪承疇的,這幾乎是一定的,洪承疇已經開始為自己經營退路了,你們要把他看的緊一點,別讓他在這個時候犯錯…不值當的。”
云猛交代完了后事,就心滿意做的抱著那座珊瑚,被幾個云氏老賊抬著回到了房間。
當夜,一代賊王云猛在占城國國王的皇宮中去世,據說,那一夜,有五十個美人陪伴著他,在他的床頭,還放著一顆熠熠生輝的‘天南珠”以及一株超過兩尺高通體血紅的紅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