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云福的大軍已經清理了廣州,所以,這座城市的貿易變得異常的繁榮。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畸形的情況呢?
完全是因為廣州的商人們提著的那顆心已經完全落地了。
不論是好,還是壞,結果出來了,人們就會有相應的對策。
這里的商人們覺得很奇怪,藍田皇廷下來的官員把土地看的如同命根子一樣,作為優先解決的事項。
他們正在忙著分割大戶人家的田地,而對廣州繁榮的商貿活動絲毫不予理會,只要商賈們繳稅,他們就表現出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事實上,在沒有官員暗中勒索的事情之后,商人們繳納的賦稅其實比以前要少得多。
這讓那些商賈們竊竊自喜。
很多占地很多的商賈們甚至在暗中聚會的時候笑話藍田皇廷就是一個土包子皇廷,只知道土地,對于商貿一無所知。
一座偌大的廣州城,說實話,有九成以上的人吃的是商貿飯,至于農田…那就是一個象征。
所以,在廣州,推行土地改革很容易,很多時候,在分割分配土地的時候,地方官員們甚至能看到那些管家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氣息。
商賈們在等待了半年之后,終于確定,藍田皇廷的改革重點在土地,不在商業,甚至能從廣州府衙傳遞出來的消息來看,藍田皇廷對于商業持支持態度。
而負責封鎖大海的藍田第二艦隊,也在近期對商人完全放開了海禁,
于是,被壓抑很久的廣州商貿活動在一瞬間就爆發開來。
天下逐漸安定下來了,顛沛流離的戰爭生活逐漸結束,人們的生活也漸漸走入了正軌,對與物資的需求開始上漲,尤其是以前賣不出去的香料跟糖,更是所有貨物中的重點。
此時的福建,廣西,臺灣雖然有甘蔗,但是,這里的產量遠遠不足以供應大明這個龐大的市場,僅僅一個藍田縣,對糖的需求就達到了駭人的兩千萬斤。
尤其是在關中人將砂糖稀釋成溶液,然后通過黃泥窖與棉繩將這些砂糖溶液結晶成冰糖之后,關中人對這種甜味更加純正的糖品的需求量就更大了。
而藍田皇廷在遙遠的馬六甲卻種了數不清的甘蔗林…
棕櫚油,甘蔗林,這是韓秀芬在馬六甲特意發展的經濟作物,現在,有至少六萬個馬六甲土著正在這些莊園里照顧這些作物。
不僅僅是棕櫚樹跟甘蔗林,韓秀 芬還按照云昭的吩咐,特意在四年前,就向荷蘭冒險家,葡萄牙冒險家,英國,法國,西班牙的冒險家們下了訂單,以等重黃金的代價拿到了原產于美洲叢林里的二十萬粒“眼淚樹”的種子。
現在,這些眼淚樹已經有一丈高了,再有三年時間,這些眼淚樹就會產出一種叫做橡膠的東西。
雖然韓秀芬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云昭要這東西干什么,她也不明白,云昭為何會知道在遙遠的美洲食人族出沒的地方會有這種奇怪的樹。
而且還把這種樹生長的位置,以及模樣繪制的栩栩如生,以至于那些探險家,在深入叢林之后,立刻就找到了這種奇怪的東西。
而且從云昭給她的密信中,她能感覺得到,云昭對這種眼淚樹的重視,遠遠超過了棕櫚樹與甘蔗林。
負責這三樣東西的人是劉明亮,對這一份工作,他是討厭透了。
最大的問題就是開荒!
這里雖然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可是那些樹木以及藤蔓把他需要的土地遮蓋的嚴嚴實實,想要一把火燒掉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一年中只有旱季時分才有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利用,而匆匆燒出來的荒地,如果不把土地里的野草,樹根全部刨出來,一場雨過后,燒過的荒地上又會生機勃勃。
因此,在這種環境下開荒,完全是在用人命去填。
韓秀芬對死多少人不是很在乎,她只是問劉明亮要棕櫚樹,要甘蔗林,要眼淚樹林子,至于別的,她連問的興趣都沒有。
為了這事,韓秀芬將手頭的黑水手全部配發給了劉明亮,這皮膚黝黑的水手,似乎要比藍田過去的人更加適應叢林的生活,當他們發現,自己可以在這片土地上為所欲為的時候…馬來亞最黑暗的時代降臨了。
由于韓秀芬對棕櫚樹,甘蔗林,眼淚樹林子的需求沒有止境,所以,對開荒,種植這些莊園的人手的需求也是沒有止境的。
這些黑水手,以及投降的馬六甲本地人狩獵一般的在林子捉那些馬六甲土著。
粗壯的男人,女人留下賣錢,沒了壯勞力保護的老人以及孩子的下場就很難說了。
當方圓五百里之內的馬六甲人被搜捕一空之后,那些黑水手們發現自己的利潤下降的厲害的時候,就開始把目標對準了跟自己一樣黑的人。
或者說,他們把目標對準了所有兩只腳走路的動物。
于是,莊園里又多了很多白皮膚的人,棕色皮膚的人。
缺少人手缺少的 已經快要發瘋的劉明亮自然是來著不拒,并且不惜一次又一次的提高奴隸的價格,來刺激那些黑水手,以及阿拉伯海盜們劫掠人口的熱情。
到了現在,就連英國人,以及殘存的葡萄牙人也覺得這是一個發財之道,他們在海上再次捉到人口的時候,就不再隨便殺戮了事,而是綁起來賣給劉明亮。
目前的劉明亮,就連劉傳禮這樣的鐵桿兄弟也不愿意跟他多交流了,畢竟,只要是個人,見到那些在種植園勞作的奴隸之后,對劉明亮都會敬而遠之。
這讓劉明亮非常的傷心…
他很想逃離這個桎梏,可惜,不論是云昭,還是韓秀芬對他都秉持了一貫的鐵石心腸。
來天堂島述職的時候,昔日高大明朗的劉明亮不見了,整個人瘦的厲害且黑。
一雙眼睛深深的陷進了眼眶,眼珠子還微微發黃,這是一種病態的反應。
“我快撐不住了。”
劉明亮把瘦弱的身體蜷縮在一張顯得巨大的藤椅里,向韓秀芬絮絮叨叨的訴說。
韓秀芬給劉明亮倒了一杯茶道:“再忍忍。”
劉明亮痛苦的搖頭道:“我現在做的事情與我接受的教育嚴重不符,甚至可是說是一種倒退。”
韓秀芬皺眉道:“很嚴重嗎?”
劉明亮苦笑道:“一百人進來填補夠了人手,兩個月后,我又需要進一百人才能維持住場面。”
韓秀芬皺眉道:“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你給他們的供應似乎不算差。”
劉明亮搖頭道:“主要是病死的,再加上毒蟲,水蛭,人在叢林里很脆弱。”
韓秀芬點點頭道:“馬六甲的環境太惡劣了,我們需要爪哇島,那里有大片的平原。”
劉明亮朝韓秀芬拱拱手道:“能否把我換下來?”
韓秀芬道:“你不去,就得劉傳禮去。”
劉明亮痛苦的道:“讓他去,還不如我繼續待著,壞兩個人的名頭,不如所有的罪孽我一個人背。”
韓秀芬道:“此事,陛下也知道不妥,所以,只限定我們少數人知曉此事,因此,沒有多余的人手配給你,不過,你可以培養一些自己的人手,再逐漸把自己從這個桎梏中解脫出來。”
劉明亮瞅著韓秀芬道:“只能是異族人是嗎?”
韓秀芬點點頭道:“黑人,白人,阿拉伯人甚至馬六甲土著都可以,唯獨不能是我們漢人。”
劉明亮聞言,長出了一口氣道:“好,你同意 就好,我不用去理會這件事情了。”
韓秀芬沒有再說話,劉明亮心神放松,不一會就窩在藤椅中鼾聲如雷。
不用過食尸鬼一樣的日子對他來說是大解脫。
很多時候,人需要自欺欺人才能勉強活下去,我們聽到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悲劇,腦袋往往會自動淡化這些事情,最后哀嘆幾聲,物傷一下其類,就能繼續過自己的日子了。
如果,這些悲慘的事情是自己親眼目睹,或者就是出自自己之手,那么對一個心底還有幾分良知的人來說,那就是大災難。
吃晚飯的時候,劉明亮碰到了從外海回來的雷奧妮,匆匆回來的雷奧妮見到劉明亮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責問他,為何在搶奪奴隸的事情上連荷蘭人都不如,就在今天,她在航線上遇到了三艘奴船,船上裝滿了印度來的奴隸。
問過之后,才知曉這些人都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財產。
劉明亮聽雷奧妮這樣說,立刻就把哀求的目光落在了韓秀芬的身上。
韓秀芬放下手里的筷子,瞅著雷奧妮道:“你對這項工作很感興趣嗎?”
雷奧妮笑道:“起碼可以做的比劉明亮好!”
劉明亮聽了這話,眼淚都下來了,哽咽著對韓秀芬道:“這一點,我不如雷奧妮小姐,拍馬都趕不上。”
韓秀芬皺起眉頭瞅著雷奧妮道:“你見過販奴船嗎?”
雷奧妮大笑道:“我六歲的時候就分得清什么是哞哞叫的工具,什么是會說話的工具,什么是不會說話的工具。
我還在希臘的阿波羅神殿墻上看到過”認清你自己“這句箴言。
在我看來,劉明亮先生的工作堪稱失職,他耗費了太多的奴隸,有給了奴隸太多的好處,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那些會說話的奴隸的價值開發到最大。
因此,我建議,應該由我來代替劉明亮先生去管理陛下極為看中的棕櫚林,甘蔗林,以及眼淚樹林子。”
劉明亮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握住雷奧妮的雙手,卻被雷奧妮傲慢的甩開了,劉明亮并沒有感到什么羞辱,甚至誠懇的對韓秀芬道:“我請罪,我這就給陛下上書請罪,也給總督您請罪,嚴重同意由雷奧妮校尉代替我這個沒用的人管理陛下看重的三大作物。”
雷奧妮高傲的抬起頭,瞅著房頂悠悠的道:“你早該如此!”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