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玩具!”
“既然不是玩具,那就交付有司處理,陛下不用事事都親力親為。”
“別人不太懂!”
“陛下此言大謬,我藍田最不缺的就是智慧超絕,心靈手巧之輩,陛下幼年之時制作紙飛機與同窗比拼都落于下風,老夫實在是沒有從陛下身上看到成為能工巧匠的天賦。”
云昭嘆了口氣看看張國柱道:“你怎么看?”
張國柱立刻道:“青龍先生與云猛已經渡過瀘水深入不毛之地,軍報斷絕已經有半個月了,陛下應該多想想將軍們的安危,而不是研究什么電報。
如同元壽先生所言,交付有司即可。”
“一支裝備到了牙齒,且八成都是本地人的軍隊,你認為進入不毛之地又如何?”
“總之,陛下還是多憂慮一下此事為妙,另外白發將軍秦良玉不肯退出石柱之地,在那個地勢險要的地方,火炮不能施展,高杰進攻兩次,都被白桿軍擊退。
陛下也應該想想別的辦法,莫要讓白桿軍遁入深山,成為帝國長久的禍患。”
“七成的白桿軍已經成了我們的人,高杰難道是蠢豬嗎?連一個只有不到兩千白桿軍駐守的小小石柱都打不下來?”
徐元壽看著云昭道:“陛下對君候似乎沒有半分敬意。”
云昭道:“我尊敬了他六年,川中百姓就吃了六年的苦頭,她直到現在,對我稱帝一事都耿耿于懷,連馮英去年送去的年禮都丟了出來,說什么不食周粟!
她為大明征戰一生,雖然我們也是受益者,但是,她不能這樣食古不化!一再挑戰朕的容人之心。”
徐元壽見云昭已經對自己用了尊稱,就笑著搖搖頭邀請云昭與張國柱去他的院子里喝茶。
他不再提歸還云昭電報物件的事情,就是說,這事沒得談,云昭見狀,也只好閉嘴,畢竟,在這件事上自己雖然是對的,卻沒有法子跟所有人說。
到了徐元壽的院子之后,就發現他家擠滿了人。
再看看臉上含笑的張國柱,云昭立刻就明白了,自己今日恐怕要處理整整一天的公務。
事實上,大家研究最多的依舊是羊毛跟蔗糖。
這兩樣猛獸已經獲得了藍田皇廷上下的共識,那就是將這兩頭猛獸徹底,干脆的放出去,看看對世界有什么變化之后再考慮下一步的動作。
對于關中百姓來說,羊毛即便是再值錢,也 不會有人把自己的土地全部改成牧場,就像昔日的桑蠶絲價格不菲,人們雖然大量的栽植了桑樹,卻始終保證了口糧田不受影響。
所以,張國柱認為,羊毛生意完全可以在藍田境內開展,唯有如此,才能有一個強勁的商貿來支持貧弱的大明江山。
蔗糖生意也是如此。
他們對這兩樣生意的未來非常看好。
云昭繼續保持沉默,他沒有跟張國柱這些人解釋發生在英國的“羊吃人”事件,也沒有跟這些人提起,蔗糖生意背后血腥的奴隸交易。
不是他不愿意說,而是即便是說出來了,也沒有什么用處,說不定會讓這些人更加的興奮。
因為,羊毛紡織生意他們全部放在了草原上,而蔗糖生意,他們也準備全部放在交趾。
不論是羊毛吃了多少人,都不會是大明百姓,這門生意只會給大明帶來豐厚的利潤。
不論那些準備在交趾種植甘蔗的商賈多么的惡毒,敢販賣大明百姓,跑到天邊基本上都沒有活路。
這兩點,張國柱還是考慮到了,他認為,烏斯藏人,蒙古人,以及西域人,應該加入到羊毛生意中來,而交趾的當地人,也應該參與到甘蔗種植中來。
這是赤裸裸的掠奪,且沒有任何剎車裝置,甚至沒有后備的應對手段,他們只想讓這兩門生意長長久久的為大明服務下去。
傍晚的時候,云昭終于從冗長的會議中脫身。
這一次他不肯乘坐火車下山了,而是沿著火車道一步步的往山下走。
張國柱見云昭有這樣的雅興,就欣然跟隨。
火車道上走路很不舒服,因為兩根枕木之間的距離,走一步太小,一次跨越兩根又太大,所以,平衡性很好的云昭就走在了窄窄的鐵軌上,看起來頗有童趣。
“陛下對今日的會議結果不滿意嗎?”
張國柱見云昭走的輕巧,也上了鐵軌。
“沒辦法,我們現在太窮,想要迅速致富,就只能劍走偏鋒了,你們把交趾想的太想當然了。”
張國柱道:“交趾還不在我們控制范圍之內,我聽說那里民風彪悍,歷來不服王化,現如今,鎮南關的戚家軍舊部楊少康,朱晗,金子龍愿意為我們開路,陛下,我們需要支援他們一下嗎?”
云昭冷笑一聲道:“我們艱難的時候,他們對我們理都不理,云福親自去鎮南關邀請,結果碰了一鼻子的灰,還被人冷嘲熱諷,還說什么,若不是看在昔日的一點淵源的份上,就要斬 云福的人頭。
現在,我們成功了,他們就要坐享其成,這世上哪來這么便宜的事情。
如今,交趾南北分裂,交趾鄭氏與阮氏多年以來紛爭不斷,他們潛伏在鎮南關養精蓄銳,恐怕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完成大明成祖皇帝”郡縣交趾“的目標,重現戚家軍的威風,從而繼續向新的朝廷索要他們需要的地位與榮光。
如果新的朝廷不能給他們所需的東西,他們就很可能在交趾自立。
一個個的把事情想的太過理所當然了。
以為只要把自己的實力隱藏起來,就能在有朝一日奇兵突出干一番大事業。
卻不知道這個世界正在日新月異的改變著,他們以為的強大,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強大了。
同時他們也太小看交趾的那些野人了,從漢武帝開始我們就一直不停的想要經略交趾,到了大明之后,我們更是兩次占領了交趾,結果如何呢?
還不是丟掉了交趾。
戚帥生五子,次子夭亡,其余四子不過是泛泛之輩,唯有一個侄兒戚金還算有幾分戚帥的鋒芒,楊文通,朱玉,金福確實都是真正的悍將,可是,他們都死了。
如今,兩代人過去了,我不相信那些逃離了戰場的戚家軍舊部的子孫們還能有父祖血戰到底的勇氣。
依靠他們平滅交趾,這是一樁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與其相信他們,我不如相信張秉忠!”
張國柱猶豫一下道:“陛下先前對秦良玉絕情絕義,現如今又對戚家軍舊部沒了香火之情,我擔心傳揚出去對陛下的聲譽不利。”
云昭冷冷的道:“我現在是什么身份?”
張國柱道:“您現在是我大明的皇帝!”
云昭冷笑道:“你什么時候聽說過皇帝跟人講過情誼?我們要的是天下一統,所有站在這個目標對立面的人都是朕的敵人。”
張國柱雖然知道云昭今天在生氣,可是,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生氣,給了侍衛一個眼色,立刻,他們就攔住了等候了很久的火車,一行人坐上火車,回到了玉山城。
回到家里的時候,馮英,錢多多都在,自己的三個孩子也在,母子女五個人湊在一起搓絲線。
錢多多見丈夫回來了,就取過一個碩大的荷包在云昭的腰上比劃一下道:“您還是適合佩玉佩,這些絲線纏繞的東西跟您不相稱。”
云昭哼了一聲就倒在了錦榻上,閨女云琸攀到父親身上,然后坐在他的肚子上奶聲奶氣的道:“爹 爹今天不高興了。”
云彰道:“爹爹要是不喜歡誰就會打誰的板子,打了板子就高興了。”
云顯道:“不是這樣的,能讓爹爹生氣,又不能打板子的人很多。”
云昭看看兩個傻兒子,然后對馮英跟錢多多道:“我生的兒子都這么笨嗎?”
錢多多笑道:“您當年不是說傻點好,傻點才像是您的兒子。”
云昭嘆口氣道:“不成啊,生在我們家,還是聰明些比較好,要不然會被那群人賣掉了,還幫他們數錢。”
“您今天又被誰給賣了?”
“張國柱,我把所有不好決斷的事情都推給了他,結果,他今天借著在玉山書院開大會的功夫,又把這些可能背黑鍋的事情推給了我。”
馮英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其中一定有秦良玉的事情,就笑道:“其實可以交給妾身去辦的。”
云昭搖搖頭道:“不成,我是皇帝,該做的決斷還是要我來,不能事事都推給別人,張國柱今天的行為其實是在警告我。
在這么下去,我這個皇帝很可能會當得沒了人心。”
錢多多道:“既然人家張國柱是一心為你好,干嘛還要生氣?”
云昭抱著閨女坐起來道:“你知道個屁啊,以前,這種事情,張國柱都是直接告訴我的,那里用得著走這多的彎彎繞。”
錢多多嘖嘖出聲道:“當您的臣子真是太難了,直言進諫您會不高興,繞個圈子緩和的進諫您還是不高興,您說說,要他們怎么做才成呢?”
云昭長嘆一聲道:“如果他們能把電報給我徹底弄好,我就誰的氣都不生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