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比錢財更加貴重的東西就是人才了。
比如夏完淳之前去的地方叫做——太醫院。
太醫院,是大明的主要醫療機構,主要是負責給皇上看病。
一般情況下,太醫院就三種官,正五品的院使、正六品的院判、正八品的御醫。
大明吏治雖然敗壞,但是,絕對不包括太醫院。
這個地方純粹就是一個看本事吃飯的地方,凡是醫術不好的一般都被砍頭了,所以,留下來的都是久經考驗的杏林國手。
更何況,太醫院還下屬醫術十三科,曰大方脈,曰小方脈,曰婦人,曰瘡瘍,曰針灸,曰眼,曰口齒,曰接骨,曰傷寒,曰咽喉,曰金鏃,曰按摩,曰祝由。
醫生數量之多,醫術之精妙,冠絕大明。
對于這些人,藍田早就垂涎三尺了。
這些人物不是藍田一時半會能用錢堆積出來的,所以,在李弘基將要攻破京城之前,密諜司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把這人連鍋端走。
不僅僅太醫院。
云昭對大明洪武年間設立的惠民藥局,也沒有打算放過,這個遍布大明的惠民機構,藍田不僅僅沒有取消的打算,還準備用這些人來擴充藍田新建的衛生部呢。
不光是一個衛生部需要擴充,云昭的中央各部如今都是空架子,需要大量的人手填充。
對于一般的官員,比如知縣,知府等撫民官,或者是,參將,游擊,總兵一類的武官,云昭那里是不缺的,即便是缺少,也不會從大明朝廷中間遴選。
他要的是——按察司四十一道的普通官員。
此四十一道大抵是分巡道,除此之外還有分守道、兵備道、兵糧道、督糧道、督冊道、提督學道、清軍道,驛傳道、協堂道、水利道、屯田道、管河道、鹽法道、撫治道、撫民道、撫苗道、監軍道、招練道等等等等。
大明之所以能夠治理天下,靠的并不是什么知縣,知府,靠的是大批的下層技術官吏。
這些官員才是藍田急需的人才。
密諜司留守在京城的密諜們,這些年主要的工作就是鑒別這些人,看看那些是有真才實學的,那些是徒有其表的。
只要是有一樣本事能拿得出手的,云昭都不吝厚賜。
除過這些人之外,將作,織造,染色,車馬,稱金,定銀,辨銅,刊印,織麻,經緯布,繡房,成衣等等等等也是云昭追求的目標。
至于欽天監的主管官員,一個監正倆監副,以及春夏秋冬中五官官正、靈臺郎、保章正、挈壺正、監候、司歷、司晨,六個漏刻博士。欽天監下屬四科,天文、漏刻、回回、歷。
云昭也沒打算放過一個。
國子監,云昭是不要的,如果要了估計徐元壽會發瘋,玉山書院的學子會造反,不過,上林苑監的治農官云昭還是要的。
畢竟,就是這些人率先在大明種植了土豆,紅薯,玉米等高產作物,尤其是他們有一個豐富的種子庫,這東西無論如何是要搬回關中的。
所以,這些天,京城里的藍田密諜們很是忙碌,從韓陵山到最普通的密諜,都必須全員出動,去自己的目標家里,談論離開京城去藍田的可能。
太醫院的事情很好處理,這些人對于藍田的知曉程度甚至超過了大明其余的官員,畢竟,在藍田自立之后,也只有太醫院的人能從惠民藥局關中分局那里知曉一些消息。
關中的惠民藥局不但沒有取消,停辦,而且還得到了加強,不是一般的加強,云昭對惠民藥局幾乎是不計成本的加強,不論是大夫,還是藥材,他們甚至還專門收攏了一些女子專門來照顧病人。
所以,當夏完淳在傍晚的時候一露面,太醫院的院使平玉怔就與太醫院的兩位院判就同意立刻離開京城,不過,他們要求,只要是能走的太醫院同僚,藍田都必須接收。
而且,他們即便是去了藍田,也只愿意依舊為官府服務,不能下放到民間成為可憐的‘鈴醫”。
對于這些要求,夏完淳想都沒想的就答應了。
畢竟,貨到地頭死,等著人去了藍田,該如何分配工作,說實話,他們沒有選擇的余地。
夏完淳接下來要拜訪的人便是司天監正薛鳳祚!
此人乃是山東益都人,大明赫赫有名的天文學家、數學家。
他出身書香門第,少承家學,后學習中國傳統的天文歷算方法。
薛鳳祚學識淵博,涉獵廣泛,天文、數學、地理、水利、兵法、醫藥、樂律無不通曉。
他親自編纂的《兩河清匯》《歷學會通》即便是徐元壽等人也贊不絕口。
此人的親眷早已經說通,現如今,就這個家伙不肯點頭,總說要與大明共存亡。
根據他兒子薛求所言,這是他父親自持身份,不肯因為一個藍田小吏招招手就投靠藍田,只要藍田方面能派來一位重臣前來,他父親一定是千肯萬肯的。
韓陵山認為自己堂堂監察司首腦,親自招攬一個五品官實在是太丟人,正在糾結的時候,夏完淳來了,這家伙不大不小又是云昭的親傳弟子,這個身份最好。
三更天的時候,夏完淳一行黑衣人與巡城的兵馬結伴而行,來到薛鳳祚家門的時候,不等他叩響門環,薛求那張大臉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夏完淳掀開蒙面巾子,朝薛求抱拳道:“藍田云昭座下大弟子夏完淳前來拜望薛公。”
薛求立刻打開大門將夏完淳迎進來,急急的道:“闖賊兵馬已經到了天津,你們怎么才來啊。”
夏完淳笑道:“就是因為擔心對薛公不敬,家師才派遣小弟前來再次恭請薛公前往藍田。”
薛求連連擺手道:“過了,過了,勞動少君前來實在是慚愧,可就是家父讀書人的性子發了,他老人家不走,小弟心急如焚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薛公可曾安睡?”
“醒著呢,還在書房長吁短嘆呢,時局成了這般模樣,誰還能睡得著覺啊。”
說話的功夫,夏完淳就看見這個四合院的房間燈都亮了起來,很多雙眼睛齊齊的從門縫里偷偷看他。
就笑著朝四周做了一個羅圈揖,特意將自己人畜無害的俊臉落在燈光下,好讓他們看得清楚。
聽著屋子里男女切切私語的聲音,夏完淳被薛求帶著穿過大堂來到一個小小的后院。
一個身著黑色棉袍,正在仰面觀天的中年男子站在后院里,聽到腳步聲也不低頭,揮揮手道:“收拾行李走吧,我們去藍田碰碰運氣。”
薛求驚訝的道:“父親何故換了想法?”
薛鳳祚澀聲道:“紫微恒已經枯黃無力祿主,解厄、延壽、制化之功已經消失不見,左輔、右弼空乏,天相、文昌、文曲黯淡無光,加之年前河北地幻日三出,國君必亡其位。
如果僅僅如此,大明國祚尚不足以崩,可惜,七煞,破軍,貪狼三星即將聚合,這攪亂世界之賊,縱橫天下之將,奸險詭詐之士 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走吧,走吧,我們往西走,且看看能不能避開這殺身之禍。”
薛求繼續道:“李弘基為七煞之主,張秉忠為破軍之人,如此說來貪狼…”
薛鳳祚苦笑一聲道:“云昭即為貪狼之主,從黑暗中陡然躍出,而后便華彩大勝,不僅僅如此,天樞位貪狼的光芒已經遮蔽了紫薇,七煞,破軍…”
夏完淳就笑吟吟的站在屋檐下聽這父子一唱一和,過了半晌,才拱手道:“末學后進夏完淳見過薛公。”
薛鳳祚這才將目光落在夏完淳的臉上道:“有少君前來,薛某自然無不遵從,只是某家聽說,玉山書院的星象學并非與司天監一脈。
老夫若是去了,該如何自處?”
夏完淳笑道:“薛公多慮了,玉山書院乃是一個專門做學問的地方,薛公去了玉山書院若是不滿玉山所學,只需自開一脈便是。
家師常言:學問不辨不明,道理不爭不明,若想研究學問之聲大盛,就要允許世間有多重聲音。”
薛鳳祚又道:“若是某家學說不受你藍田之主的喜歡呢?”
夏完淳繼續拱手道:“曾經有人問過家師這個問題,家師曰——憋著!”
薛鳳祚莞爾一笑,朝夏完淳還禮道:“如此,老夫一家十六口,盡聽少君安排便是。”
夏完淳道:“既然如此,就請薛公這就收拾行囊,我們即刻出發,天明之時,正好湊成一隊。“
薛鳳祚擺擺手道:“去藍田可以,卻不能是老夫一個人去…”
夏完淳聞言笑了,拱手道:“家師如今求賢若渴,不論是多少人,藍田照單全收。”
薛鳳祚搖搖頭道:“人走很容易,你們的能力老夫是相信的。
老夫不但要人去,還要天文臺。”
夏完淳道:“藍田有天文臺。”
薛鳳祚嗤的笑了一聲道:“大明三百年積存,難道藍田也有?”
夏完淳不解的看著薛鳳祚。
薛求在一邊面有難色的道:“少君,家父說的是觀星臺上的渾儀、簡儀和渾象儀,紀限儀、平懸渾儀、平面日晷、轉盤星晷、候時鐘、望遠鏡、交食儀、列宿經緯天球、萬國經緯地球和沙漏等。
不瞞少君,家父之所以會答應去藍田,最重要的就是為了保護這些東西。
想那李闖為人粗鄙,麾下更多是殺人的屠夫,這些器具,大多為銅制,一旦這些盜匪進城,少君以為這些東西還能剩下什么?”
夏完淳猶豫一下道:“這些東西很重嗎?”
薛求道:“至少兩萬余斤,最高者一丈二尺…”
夏完淳聽罷,把嘴巴張得如同河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