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見到我都這樣,你要是見到云昭豈不是會納頭就拜?”
聽到施瑯說這樣的話,韓陵山心里沒有半分波瀾,依舊吃著自己的茴香豆。
“云昭果然有人主之像嗎?”
“沒有,他也就是相貌比我好點,當然,少年時肥的跟豬一樣。”
“這樣的人也值得你效忠?”施瑯大為驚奇。
韓陵山嘆口氣道:“我也經常在想這個問題,可是呢,每當他給我下達命令之后,我總會產生一種我很重要,我要辦的事情也很重要,為了這個,我的命不算什么。
見到他之后,看到他的模樣我又想發火…然后,他總是在我之前先對我發火,最后我會覺得錯的是我,是我沒有執行好他的命令。
我這一次回去,就是準備挨罵去的。”
施瑯認真的回憶了一下韓陵山在八閩干的事情,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將軍如此功業,也不能讓云昭滿意?”
韓陵山苦笑一聲道:“他嫌我回程太慢了。”
“云昭為人很刻薄嗎?”
韓陵山點點頭。
施瑯沉聲道:“在下以后還是跟隨將軍吧。”
韓陵山搖搖頭道:“不管你現在怎么想,等你見了云昭,就會生出為他死的念頭。”
施瑯笑道:“在下還不是朝三暮四之輩。”
韓陵山笑了,拍拍施瑯的肩膀道:“現在你想什么都是白搭,見了云昭你就知道了,你以為他野豬精的名號是白叫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樹底下的戰斗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野獸般的嘶吼聲,臨死前的慘叫聲,以及女子受傷時的驚呼,以及長刀砍在骨頭上令人牙酸的聲音不斷從樹下傳來。
對于樹底下這種程度的戰斗,不論是施瑯,還是韓陵山都沒有什么興趣,就是那個鬼女人的手里劍亂飛,有時會飛到樹上,經常打斷兩人的談話。
韓陵山打量一下剛剛捉住的倭國手里劍,見這東西上面藍汪汪的似乎有毒,就隨手插在樹上繼續對施瑯道:“藍田縣對你來說就是一個新世界,我建議你去了關中先到處走走看看。
多聽,多想,然后,我會推薦你進入玉山書院里多想想。
等你真正確定了要加入藍田縣,再來找我詳談,我會把你帶到云昭面前。
我知道你想借用藍田的力量報仇,這一點你不用隱瞞,我們既然已經對鄭氏發起進攻,就說明我們的目標是掌控整個大明海疆。
鄭氏跟我們沒有仇,他不過是阻礙了我藍田前進的步伐,所以說,這是國仇,他鄭芝龍活著就有罪,他鄭氏想要一家獨霸海疆就是原罪。
如果他們真的抱著保家衛國的目的發展自己的力量也就罷了。
偏偏這些人做事喜歡皮里陽秋,跟荷蘭人勾搭,跟西班牙人勾搭,跟倭寇勾搭,對他們來說有奶就是娘。
以后為了一己之私,出賣大明百姓利益的事情隨時都能做出來。
這樣的人一定會在我們清楚之列,且不會管我們之間有沒有仇怨。
藍田縣做事從不看對方是誰,只看對方的所做所為是不是有利于我大明!
凡是真正保家衛國者就是我們的兄弟。
所有為了自己的權力,錢財,美色而戕害大明利益者,就是我們的死敵,這樣的人我們必將殺之而后快!”
施瑯聽韓陵山滔滔不絕的在講,自己心中卻像是被掀起了萬丈波瀾。
等韓陵山喝酒的喘氣的時候才小聲道:“云昭難道就不是為了一己之私?”
韓陵山呼出一口酒氣道:“他不是!”
“何以如此肯定?”施瑯說著話煩躁的用刀鞘拍飛了一柄手里劍。
“因為他看不上那些狗屁的榮華富貴,哪怕是帝王的位置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工作罷了,沒什么好留戀的。”
“難道說他以后會把皇帝的位置讓出來給賢者?”
“不會的,只會留給他兒子。”
施瑯再次揮動刀鞘拍飛了半截斷刃煩躁的對韓陵山道:“如此,他跟別的皇帝有什么區別?”
韓陵山嘆口氣道:“問題不是出在云昭,而是出在我們這些人身上!”
“為何?”
“因為我們這些人都希望將來的大明世界安樂和諧,不要起無謂的爭執,而云昭的兒子繼位對大明世界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為什么跟我說這么隱秘的事情?”
“待人以誠是藍田縣招納人才的時候首先要做的事情,這樣我們才會在招納的人物叛逃的時候有理由追殺,那人也會死而無憾。
你現在算是我的朋友,我做保你可以進入藍田縣,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提出你任何想要提出的疑問,我們都會一一滿足。
如果你想走,我們不會阻攔,如果你想留下來,藍田縣律法就正式對你有了約束力。
你要想好。”
施瑯沉思片刻道:“我要看看。”
韓陵山笑著拍拍施瑯的肩頭道:“好好看,認真看,看看藍田縣展現出來的新世界模樣值不值得你豁出命去,值不值得為了子孫后代過上這樣的好日子而博一次。”
施瑯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指指樹底下快要結束的戰斗道:“你看,兩敗俱傷!”
韓陵山嘿嘿一笑,與施瑯一起滑下大樹,來到了這場小規模的械斗戰場。
活著人只剩下三個,薛玉娘還活著,就是在不斷地吐血,另外一個粗壯的倭寇也活著,只是肋下有一個坑,估計是被錘子砸的,也在吐血。
錘子盜賊身上有兩道深深地刀傷,這時候也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喘著氣掙命。
見韓陵山跟施瑯抓著酒壺過來了,就用嘶啞的聲音道:“便宜你們了。”
薛玉娘則對韓陵山道:“救我,我就是你的。”
施瑯對那個錘子盜賊道:“你活不成了,要不要我幫你?”
錘子強盜努力的道:“給我一個痛快。”
施瑯點點頭就隨便在掉在地上的倭刀踢了一腳,倭刀躥了起來刺穿了錘子盜賊的咽喉。
韓陵山這時候也正在詢問那個肋下塌陷下去一個坑的倭寇要不要幫忙,倭寇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堆,韓陵山就點點頭道:“好,我幫你。”
說完就拗斷了倭寇的脖子。
薛玉娘靠在車輪上艱難的道:“酒井健三郎說希望你救他,他定有后報。”
韓陵山攤攤手道:“早說啊。”
“我說的話你應該能聽懂吧?”
韓陵山道:“能,說吧,你去關中到底要干什么?”
薛玉娘道:“為了拜見云昭大將軍。”
韓陵山抽抽鼻子道:“你是倭國人是吧?”
薛玉娘吃力的道:“妾身乃是德川家光將軍座下女史,千代子。”
施瑯在一邊笑道:“德川家光此人不近女色,倒是對男人很感興趣,這些女史就被當成武士使用,地位不高,也不算低,經常派她們做一些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聽說云昭曾經跟建州的黃臺吉跟多爾袞爭奪草原之花,所以就派這個女人來看看有沒有機會親近一下云昭,估計是看上了藍田縣生產的火器。”
韓陵山先是在腦海中想了一下錢多多在月下白衣飄飄舞蹈的美艷模樣,再看看倒在車輪邊上吐血吐得滿臉滿身都是的倭女,搖搖頭對倭女千代子道:“云昭好色不假,只是你這模樣的可能不成。
你們倭國有沒有那種傾城傾國的那種?
如果有,可以盡量多的送過來,說不定會有機會。”
千代子慘笑一聲道:“我要死了。”
韓陵山將千代子抱起來溫柔地放在馬車上,還幫她擦掉了臉上的血跡,輕聲道:“支撐住,只要到了玉山,就有高明的醫生為你治傷,你就能活下來。”
千代子勉強抬起一只手,在韓陵山的臉龐上撫摸一下道:“大明男子都是這么溫柔嗎?”
韓陵山笑道:“在大明,女子被認為是上蒼降下的恩物,值得用心對待,你閉上眼睛睡吧,我在你睡夢中為你療傷,等你醒了,我們也該到關中了。”
在韓陵山蠱惑的話語里,精疲力竭的千代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施瑯見韓陵山把千代子的衣衫剝下來了,吃驚的道:“這么急?”
韓陵山從自己的包袱里找到傷藥,胡亂涂抹在千代子的傷口上,再用干凈的繃帶幫她隨便包扎兩下,就把被子丟在千代子被包扎的如同木乃伊一樣的身體上。
“這個女人好像很有用的樣子,死掉太可惜了,我們走吧,再走三天就能看見藍田界碑了。”
施瑯哈哈大笑著將幾輛馬車串成一串,在最前邊趕著車隊,緩緩啟程。
至于倒在路上的尸體,也不用收拾,樹林間已經隱約聽到野獸的叫聲,它們應該能清理干凈。
施瑯跨坐在最前邊的一輛馬車上朝后面的韓陵山高聲道:“這個倭女對你來說也是珍寶嗎?”
韓陵山道:“你以后要熟悉藍田做事的方式,一定要物盡其用才好。”
車隊走在幽靜的山路上,只有鳥鳴為伴。
施瑯心情似乎又有了變化,一邊喝酒一邊高聲唱道:““海水深深索呀索原在,四十日烏寒來。
刻苦耐,刻苦耐;
心想死掉本命路,想著家貧呀又再來,
又再來!”
聲音依舊嘶啞,只是少了幾分悲苦,多了幾分豪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