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娶?我婆婆這是瘋了!”
錢多多看完信,一腳就踢翻了面前的矮幾,矮幾上的古箏也她踢得飛起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一張名貴的焦尾琴琴弦崩斷,桐木琴面也出現了好幾道裂紋。
何常氏抱著花繃子驚恐的看著錢多多一只腳踩在翻倒的矮幾上,用手指指著伏牛山方向怒道:“一個賊婆子也敢跟我爭男人,還是我十歲就看中的男人!”
云春靠在柱子上嘿嘿笑道:“你別忘了,人家還有一個腰細屁股大,胸大的丫鬟幫襯呢!”
錢多多瞪了云春一眼道:“都是丫鬟,憑什么你就長成這樣?”
云花一邊纏繞著絲線一邊慢吞吞的道:“我們云家人就長這樣,少爺才是最不像云家人的人。
如果不是他屁股上的印記沒錯,我們都懷疑他不是我家老爺的種。是他長歪了,不是我們長歪了。
他該像云楊一樣,長得五大三粗配上一張國字臉才對頭。”說著話還瞟了錢多多一眼又道:“男人是要看本事的,看臉有什么用?這秦淮河上多的是油頭粉面的小雞仔,也不見你喜歡。
鐵塊運回藍田縣了,絲綢錢也到手了,還把整整兩船人送去了那個什么歐洲,那個陳公子沒了利用價值,人家邀請你出游,吟詩,作畫,聽曲,你好像一次都沒去,拒絕的口氣一次比一次生硬,最后一次拒絕的借口居然是你吃多了腸胃不好。”
錢多多瞪了云花一眼道:“遲早有一天拔掉你的舌頭。”
云花笑道:“這要等到你跟公子成親之后再說,不過,有夫人公子護著,你拿我們沒轍。”
錢多多笑道:“等我回去成親了,我就在大院子里蓋一座小院子,重新養兩只大白鵝,誰進來都可以,就是不準你們兩個憨貨進來。”
云花瞅瞅自己粗壯的胳膊輕蔑的一笑。
“夫人養的大白鵝見我都乖乖的,你養的大白鵝,小心被我拿去燉了。
還有,你還沒成親呢,這時候喊什么婆婆呀。”
何常氏現在對這明面上的主仆三人的關系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那兩個憨貨以前是伺候大少爺的,跟著大少爺一起長大,可能是因為長相問題沒有成為大少爺的通房丫鬟。
仗著大少爺寵著,老夫人慣著,逐漸就沒了丫鬟的模樣。
這樣的事情,對經常進出大宅門的何常氏來說并不算稀奇,大少爺身子才在長成,自然是不能近女色的,說起來,大宅門里的主家大少爺身邊的丫鬟,確實沒幾個長得好看的。
開始還以為這兩個家生子丫鬟是看不起青樓出身的錢多多,接觸的時間長了之后,何常氏發現她們三人的關系其實很好,那兩個丫鬟是純粹的嘴臭不會說話的憨貨。
天啊,這樣的丫鬟還能在大宅門里活下去?
另外,也就是今天,她才發現原以為嬌滴滴的多多小姐,居然也是一個身手高強的高人。
一張桐木古箏,加上一張檀木矮幾,再加上一個裝滿水的凈水瓶,一個燃著香的碩大銅香爐,居然被多多小姐一腳就給踢翻了。
再聯想到替多多小姐收拾臥房的時候,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刀具,以及墻上的懸掛著的兩柄粗大的火銃,何常氏也就不意外了。
指揮著云春一個人把檀木矮幾翻過來,再看著云花隨手把破爛古箏丟出去,自己小心的將剛才接住的凈水瓶擺好,銅香爐換了一爐香。
見多多小姐開始犯愁,就低聲道:“多多小姐麾下奇人眾多,不如…”
錢多多搖搖頭道:“把這個主意從腦袋里去掉,且說能不能成功,我如果真的這么干了,以后連云氏的大門都進不去,更不要說當什么女主人了。
這絕對是一條死路!”
何常氏連忙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道:“您看老奴這張臭嘴。”
云花端著一盤子桔子放在矮幾上,拿起一個邊剝桔子邊道:“不成的,馮英武功高強,我們三個加起來都打不過她。”
錢多多瞅著自己一雙白皙的手道:“我還是太在意容貌了,當初在玉山書院練武,我怕弄出繭子,硬硬的用藥水泡手,去掉了一層皮,才讓這雙手成了這個模樣。
馮英就不一樣了,她可以一只手摳著樹干,再用兩只腳助力就能輕易地爬上大樹。
你們說,她既然那么喜歡爬樹,為什么不去托生成猴子?
花花,你再去催催梁三叔,看他把馬車準備好了沒有,我們這就回去,怎么也要趕在那只猴子之前回去。”
花花出去了一會,又回來了,對錢多多道:“你要出行很麻煩,南京不是我們藍田縣的地界,一路上的保護事宜很重要,今晚傳令下去,到明天早上才能安排好所有事情。”
錢多多拍一下桌子道:“我們披甲騎馬走。”
云花瞅瞅錢多多細細的腰肢道:“騎馬?你不成!當年練習騎馬的時候,你擔心把自己練成羅圈腿,胡亂練習了幾下,也就能騎著馬跑,還特意練習了什么貴婦偏腿騎馬的姿勢,坐都坐不穩,就你這樣還要騎馬跑兩千多里地?
先說好,我可不想騎馬回去,馬鞍子會把屁股摩擦出一褲襠血,回去休息半月都好不了。
老老實實的跟著我們先坐船,然后坐馬車吧!”
錢多多赤著腳在地上轉了兩圈道:“你說馮英會怎么回去?”
云春笑道:“她現在被左良玉包圍在伏牛山里邊,想要出來聽說不容易,雖然他距離咱們家更近一些,屁用不頂,想要走大路回家,就要大少爺跟左良玉打招呼,你就放心吧。”
錢多多停下腳步瞅著藻頂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就不能匆忙的回家,回家的時候啊,我們把這里的財貨帶走八成,留下兩成當本錢。
到時候回到家里,馮英主仆兩人就像是叫花子,我們姐妹則能大搖大擺的去見夫人,說不定還可以賞賜那兩個窮鬼一錠銀子。”
錢多多越想越美,說著話就去箱子里翻銀子,她準備找兩個不大,不小,不太純,又不能太渣的銀錠,到時候賞賜給馮英跟小楚。
找著,找著…她似乎已經看到了她丟銀子給馮英主仆的場景,到底自己該用什么姿勢丟銀子呢…想到妙處忍不住嘿嘿怪笑起來。
云春朝何常氏努努嘴道:“你看,女人就不能有男人,有了男人之后不管多聰明的女人都會變成傻子。”
何常氏笑道:“看來云氏家教很好,很干凈,大宅門的陋習好像沒有。”
云花撇撇嘴道:“我家大少爺值得她們兩個瘋魔一下。”
何常氏老于世故,看事情自然看的更深一些。
云氏當家老夫人專門給多多小姐來信了,警告她不許在外邊停留太久,否則婚事會生變!
這說明什么?
說明云氏上下都不以多多小姐的出身為念,只要多多小姐回去,這門親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何常氏覺得多多小姐之所以會失態,并不是因為那個馮英會給她帶來威脅。
而是這件事的根本——老夫人喊她回家成婚!
果然,錢多多一個人把頭埋在錢箱子怪笑了一陣子之后,就抬頭對何常氏道:“我想要南京城最好的絲綢,綾子,彩布,絲線,金線,這一路上,我們一邊走,一邊縫制嫁衣。。
何常氏,我要你現在就去辦…我還要去給爹娘上一柱香,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就要出嫁了…嫁給了一個好人…讓他們莫要為我擔心,我以后會生兒育女,過的幸福安康的…”
大顆的眼淚從錢多多的大眼睛里流淌出來,這一次,沒有流鼻涕,臉上的笑意沒有消褪,眼中的笑意同樣滿滿,只是眼淚卻怎么都止不住的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