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爹爹要管便由著他老人家高興便是!
燕岐晟出來換了衣裳用了一些吃食,便精神抖擻的領著人要出府,想起自己昨晚上許了燕二郎,便叫有寶去叫人,有寶嫌走路慢便在府里打馬過去,不多會兒神色怪異的回來道,
“玉姨娘說了,二爺鬧了一夜,現下才睡著,又年紀小了些,待長大些再陪世子爺騎馬!”
燕岐晟聞言一曬,微微一笑,
“即是如此便罷了!”
當下就將此事拋在腦后,帶著人出了府。
劉通之事有燕氏父子在背后推動,自然極是順利,待到三司升堂,有那西夏王細封圭父子的證詞,便可讓人封府搜查,卻是由安定侯之子司徒南親自帶著人入府,將劉通這府上由里到外,由上至下,便是連小娘子的閨房,禮佛的佛堂都給翻了個底朝天。
果然在這劉府之中搜出來三間密室,一間藏了書畫,一間藏了珍寶古玩,還有一間卻全數都是成堆的金磚,據說打開之時金光閃閃晃人眼暈,司徒南又親自在劉通書房的密處搜到數封信函,里頭全數都是與西夏、遼國甚至赤真人的通信。
司徒南將東西一一親手封箱裝好,親自押著車隊送入了宮中,燕守敬正在早朝,看著這些東西立時氣得一口老血悶在胸口,差一點兒當場吐了出來。
重重一掌拍在了箱蓋之上,氣得一個身子亂抖,牙關咬得咕咕作響,腦門上青筋暴跳,
“劉通老兒,你欺朕太甚!”
當下提了那劉通到了御前,一本厚厚的冊子摔到了劉通的臉上,燕守敬的聲音冷如寒冰,
“劉太尉,你乃是三朝老臣,想當年先皇在時對你信任有加,授你太尉之職,掌管天下兵馬,而朕…朕也一直待你不薄,你已是富貴榮華位極人臣,你還有甚么不滿…竟還要勾結西夏、遼人為禍大寧!”
劉通被人提到這處見得這一殿的東西擺放,卻是神色平靜,
他在天牢之中早已想得通透,明知落入了燕韞淓父子手中想脫身是不能了,他雖多年的行事謹慎,自認沒有把柄落下,只若是有心想栽贓以燕氏父子之能,必可做得天衣無縫!
可恨自己謹小慎微多年竟是陰溝里翻了船,怎么也沒有想到細封圭竟與燕岐晟聯手坑了自己一把,這坑實在挖得大了些,自己掉進去便沒法子再起身了,再由燕氏父子往里拼命填土,自己一族上下只怕都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事到如今早已無可施法,生死不由己,死便死了,老夫這此年也是夠本兒了!
劉通想通關節反倒從容起來,拿起落到地上的冊子翻了翻,微微一笑沖著一旁伺立的司徒南笑道,
“安平候世子倒是個一心為公之人,老夫這府上的東西,你倒是查抄的清清楚楚,沒有多一樣也沒有少一樣!好!”
燕守敬聽得更是怒不可遏,上去一腳踹在他胸口之上,
“劉通!你這老賊,你說…你到底為何這么做?你對得起大寧,對得起先皇,對得起朕么!”
劉通倒在地上卻是仰天大笑,半晌爬起身來應道,
“大寧皇帝陛下,跪拜了你這許久,老夫也是跪夠了,你切莫叫我劉通,老夫姓蕭,本名蕭成剛,乃是當今遼國蕭太后親生的兄長!”
此言一出在殿上之人都是大驚,劉通立在當場環顧眾人卻是哈哈大笑,拿手一一指點道,
“你們這幫子蠢貨!與老夫同殿為臣多年,竟沒有一個能瞧出老夫的身份來歷!”
滿朝眾臣皆是一默,這也不是他們愚笨,卻是那河間府確是有一位姓劉名通舉子赴京趕考,只他趕考路上遇上劫匪落了個身首異處,便被這位大遼來的密探蕭成剛,冒名頂替拿了路引考籍到的臨安。
偏偏這位蕭玉剛乃是出身遼國蕭氏,自小仰慕中原文化,四書五經學的通透,滿腹的經綸入臨安,竟是考取了功名,擠身大寧官場,又慣會見風使舵,鉆營逢迎,便這么一步步往上走,得了官家青睞直到位極人臣,在大寧官場四十五載沉浮走到了如今!
劉通見滿朝不應又是一陣大笑,
“老夫這么些年來對遼國可謂是忠心耿耿,為了大遼娶了大寧女子,生了大寧兒女,姓了一輩子劉姓,到如今臨死總算能再稱一回蕭成剛,便是死也要好叫你們知曉,老夫乃是遼國蕭氏…蕭成剛!”
燕守敬聽了此言,只覺得雙眼一黑差點兒栽倒在地,
萬萬想不到啊!萬萬想不到啊!
堂堂大寧朝太尉竟是遼人,這么些年難怪得我大寧對外用兵屢戰屢敗,屢敗屢降,對異族伏首稱臣,白白將大好的江山拱手送人,白白送了多少金銀財帛出去,卻原來是這老賊從中為害!
燕守敬氣得手指頭亂顫,指著劉通罵道,
“你這忘恩負義,辜負君恩的老賊,朕要將你碎尸萬段,九族全夷!”
劉通聞言哈哈大笑,
“多謝陛下!臣當年只身來了大寧,享盡榮華富貴,走時還有妻兒相伴,臣此生足矣!”
說罷便一陣猖狂的大笑,滿朝文武變色,只卻無一人敢跳出來說話,想這劉通老兒權傾朝野之時,在殿上的諸人哪一個沒有上門拜見,巴不得能上了劉太尉這艘大船,如今到這情形,擺明了他已是不怕死的瘋狗一條,跳出去讓他咬上一口,他死了不打緊,自己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要受連累!
只其余人不敢說話,卻有人施施然走了出來,當殿行禮高聲道,
“陛下,臣有話說!”
燕守敬一看竟是自家那可惡可恨的堂弟,卻是一甩袖子坐回了龍椅之上,
“燕將軍有話便講!”
燕岐晟立在那處瞇眼兒瞧了瞧負手而立的劉通,卻是高聲道,
“陛下,這蕭玉剛在我大寧為禍多年,實乃是罪大惡極死不足惜,只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能贖其罪,臣啟陛下,這老賊一心盡忠遼人為禍大寧,還想著死后留名,倒不如將他千刀萬剮之后扔入亂葬崗之中,對外只稱太尉劉通犯下貪污瀆職之罪,一家老少發配邊軍,世代不得回京,子子孫孫都要為大寧戌邊殺敵,且專殺遼人!”
此言一出燕守敬聽了沉思片刻,
“好!準卿所奏!”
即是這劉老兒一心為遼人從容赴死,便讓他的子孫后代為其贖罪,再將他投入亂葬崗中,遼國回不得,大寧容不下,永遠做一個孤魂野鬼!
劉通聞言瞠目欲裂,撲上前來便要與燕岐晟拉扯,
“燕岐晟,都是你害老夫,老夫要殺了你!”
若不是你們父子,老夫如何能落到這般田地!
燕岐晟卻是冷笑一聲,抬腳踹中了他的腹部,劉通立時跌飛出去,他高聲喝道,
“殿前侍衛何在?還不將這老兒拖下去!”
當下又高聲啟奏道,
“陛下,老兒在朝中這么些年來苦心經營,黨羽遍布,說不得還有那暗中里通外國之人,臣啟陛下必要一查到底,無論何人何職皆不能姑息養奸,如此才可肅清朝野,還大寧朝廷一個清明!”
此時間也容不得燕守敬說個不字,只得點頭應允。
有了這一道圣旨,燕氏父子卻是借勢大展拳腳,先是以兵部之名下了調令,調了燕岐晟回京,出去時乃是下軍指揮使,回來已是上四軍中神衛軍指揮使,都是指揮使只如今的權力卻是比前頭大了不知多少。
只燕岐晟還需得先回西寧,與韓伏虎將權責交接一番,待得燕守敬下了旨意之后便帶著大軍星夜兼程回轉西寧,待走到了半路之上便有臨安傳出消息,太尉劉通因貪贓枉法被官家凌遲處死,家中男丁全數充軍塞外,遇赦不赦,世代守邊,女眷十二歲以上全數充為了官女支,十二歲以下全數打為了奴仆,只卻沒有牽連劉氏其余族人,也算是沒有傷及無辜。
燕岐晟趕路回了西寧,隨行還帶了一名文官,卻是那朝廷委派接任西寧通判周亦舟之職的鄒勄。到了西寧府衙之中將吏部的調令一奉,周亦舟接過來一看,立時哈哈大笑拱手行禮,
“鄒大人,一路辛苦了!”
鄒勄笑道,
“為朝廷辦事不敢言辛苦,公事緊急,吏部的公文提到,需得周大人三日之內交托公事,即刻前往臨安述職!”
“即是如此,鄒大人,請入內堂!”
當下請了師爺與下頭眾小吏,與那鄒勄交待公事,待得三日之后周亦舟便帶著家眷趕赴臨安,只這位周大人實在運氣不濟,眼看著要高升了,竟是在坐船之時偶遇風浪,一個不慎摔下了河去,卻是尸首都尋不到了!
周亦舟家眷遍尋不著他的尸身,只得報了吏部,得了一筆安家的銀子,又帶著周亦舟多年的積蓄回了家鄉,此事便不再提。
說回燕岐晟回到西寧,那細封延的傷已是養得大好了,燕岐晟見著他卻是哈哈大笑,過去攬了他肩頭道,
“細封兄,沒想到我們現下竟要成連襟,倒也真是不打不相識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