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恨恨瞪了他一眼,罵道,
“我舍了臉皮出去搶東西,你倒是坐享其成,半分沒有男人的模樣!”
燕柯見那玉鐲質地刀工均是上品,拿到鋪子里換銀子少說也有二三百兩,足夠他花用一陣子了,心里高興便不與謝氏計較,只催了她快去換銀子。
謝氏無法只得將兒子們扔在家里,又去換銀子,她也不肯明著去尋大的當鋪,便專尋一些小巷里的小當鋪,一番討價還價當了三百兩銀子,出來時想了想,又將三百兩銀子分做兩份。
二百兩銀票與當票包在一起,一百兩銀票放在袖子里。
只她偷偷摸摸出來,身旁連個丫頭都沒有帶,穿街過巷便與一個老嫗撞到了一堆,這廂哎哎喲喲起來,也不顧那老嫗指著她罵了一通,便自顧自走了。
待回到家里當著燕柯往懷里一摸立時變了臉,自己懷里那還有東西,忙白著臉摸袖子幸好一百兩銀子還在。
燕柯見她這樣忙問道,
“銀子呢?”
謝氏白著臉道,
“不見了,定是被那撞我的老婆子偷走了!”
燕柯又問她,
“那這一百兩銀子呢?”
謝氏脫口道,
“這…這銀子是我的!”
她這一講燕柯那有不明白的,當下大怒一耳光打了過去,
“啪…”
“你這個賤婦,居然敢背著我私藏銀子!”
謝氏被一個耳光打得頭一偏,耳朵里嗡嗡作響,立時尖叫一聲撲了過去,
“你個喪良心的,挨千刀的…你敢打我!”
說話間兩口子便打在了一起,一旁幾個兒子見著立時哭成了一團,他們這院子里鬧起來,左右隔壁都聽到了,忙過來將兩人拉開。
只這一通鬧便鬧到了王老太夫人面前,王老太夫人知曉事情始末,氣得一口氣沒有上來,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眾人立時成做了一團,掐人中,叫大夫,派人把東陵王從新納的小妾屋子里叫了出來,幸喜大夫來的及時,王老太夫人醒過來瞧見坐在床前的丈夫,顫巍巍拉了他的手道,
“事到如今,你…你是要等到你這張老臉全數丟光了,才肯分家么!”
燕尤楚在老妻面前早失了銳氣,垂頭應道,
“淑媛,你早該聽你所言,兒孫自有兒孫福…分家吧!”
東陵王府分家在臨安城倒是一樁新鮮事,除卻長房一脈仍舊留在府中侍奉二老,其余人等都自各依著規矩分了家產,各尋生路去了。
往日熱鬧擁擠的東陵王府,不出一月便回復了清靜,在病中的王老太夫人這才下了帖子請穆紅鸞過府說話,臥在病榻上的王老太夫人流淚對穆紅鸞道,
“原打算讓黃蕊脫了這家里,日子能好過些,卻是沒想到…竟…竟成了這般模樣…”
當下便讓人取了銀子給穆紅鸞,這情形穆紅鸞也不敢不收,只得收下勸她道,
“如今家也分了,您老人家安心養病,以后的日子總歸要舒心些了!”
王老太夫人點了點頭,
“你也別讓她回來,她回來也幫不上忙,倒還要添煩惱!”
穆紅鸞回來對忐忑的黃蕊道,
“王老太夫人的意思讓你安心在這處呆著,家里不用擔心,如今你祖母他們仍留在府中伺候你曾祖母,如今府里人少了,老太夫人精神不錯,身子也在康復之中,已將你幾個弟弟們都納到了自己院子里,親自教導了!”
有王老太夫人在,總歸孩子們不會跟著爹娘有樣學樣,那府里婆子丫頭又少了許多,謝氏與自己一干妯娌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卻是連府也不出了的。
眼見得臘月要至,各府上的請帖早已送了出去,蒲國公府雖說出了名的財大氣粗,不過向來低調行事,連嫡子娶媳婦都在太原,族中親友皆不得知。
如今倒是送了貼子出來,眾親朋都知這位新媳婦出身不高,但極受蒲國公父子看重。有見過的知曉穆紅鸞姿色出眾,有沒見過的更是好奇,自然也有好事者聽人說起,便暗中揣測道,
“蒲國公何等門第怎會娶一名平民女子入門,這女子的容貌也不知怎生個好法!”
風聲傳來傳去連皇宮之中的燕瞻也聽到了風聲,便問身旁的程胥,
“那女子是甚么模樣?”
穆紅鸞雖說入臨安也有些時日,也曾入宮覲見過,只內外有別,于公命婦也只見皇后,于私宗族之中也是男人在前庭,女人在后院。
因而便是一族男女即便是瞧見了沒有旁人引見,相見不相識的情形也是有的。
程胥應道,
“奴婢也未曾見過,只聽說這位少夫人顏色姝麗,年紀尚小…”
顏色姝麗?
燕瞻想起前頭見過一面便令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也不知可有她那般艷絕無雙?
自那日相遇之后,他也曾命程胥派了不少人手在臨安城中暗暗查訪,卻是半點沒有那女子消息,恨只恨這臨安城中客商來往頻繁,人口進出極多,說不定那女子是外地客商又或是官宦的家眷,到臨安一游又遠遠的走了。
若真是這樣,人海茫茫,天下之大,雖他貴為一國之君又如何去尋?
想到這處倒是心念一動,
“哼!我倒要去瞧瞧…那女子有何過人之處?”
程胥聽得眉頭一跳,
“官家…這怕是有些不妥當!”
“哼!有何不妥…大臣家中遇喜親,朕也曾親臨過,更何況是蒲國公府上!”
論理說蒲國公乃是皇親,官家要借著喜事與宗族中眾親同樂也是理所應當,不過…這瞧人新媳婦的話,是一國之君,身為長輩能明言的么?
想起寵了幾個月如今又冷落下來的那位夏氏夫人,程胥不由暗暗搖頭,只他不敢再多言便退到了一旁。
簡短節說,轉眼臘月十八便到了,這一日蒲國公府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又蒲國公人逢喜事下令開園,將自家臨翠園開了臨湖各處院落三日,許臨安城中百姓入內一觀。
臨安城中百姓素知臨翠園之名,久不得窺其貌,正心心念念間,得知開園立時扶老攜幼,自大清早便入園,至天黑才肯出園。
又有那文人雅士跟風到此,見山見水見美景處處,立時詩興大發,聚在一處大大詠頌一番,更有那臨安城中的小販見得商機,提籃挎筐,背簍托斗,挑著擔兒在人群之中穿梭售賣,甚么牛肚、血凍、炸豬肝和炸鵝肉,甚么果子、包子、豆芽菜,冰飲子等等,多不勝數,令人眼花繚亂。
一時之間外院叫賣聲聲起,香飄處處聞,惹得這內院的饞嘴丫頭們駐足觀望,翹首細嗅,黃蕊每日里連字也不練,只緊緊跟著紅狐貍,怕它溜出去被人給剝皮去骨燉了。
此時間臨翠園臨湖一面全數開放,卻是關閉了通往內院的道路,又加派了人手守在各處以防人滋事生亂,因而外院雖是熱鬧雜亂,內院倒是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條的。
因是已拜過堂,穆紅鸞便只需好好打扮一番,大大方方出來拜見諸全親朋就是。
燕岐晟自也不必忌諱,守在穆紅鸞身旁,見她描眉畫目,撲粉涂唇,原本就十分的容貌生生又給畫出了十二分來,只看得他沉著臉連連搖頭,拉了穆紅鸞道,
“今兒你也不必出去見男客了,只在后院見女客就是!”
穆紅鸞笑道,
“旁人倒也罷了,只宗親族老還是要拜見的!”
燕岐晟更是不愿,
“那些個糟老頭子,怎能看了我如花似玉的媳婦去!”
穆紅鸞笑得不成,便哄他道,
“左右你在我身旁,這般玉樹臨風,英武俊挺,將他們比得必是自慚形愧,不敢直視!”
一句話哄得燕岐晟立時轉怒為喜,拉了她的手道,
“長真果然實誠人,你所言句句皆是實情,為夫聽了心里十分妥帖,今日便化為護花使者,必左右不離的伺候就是!”
當下瞧了瞧外頭又道,
“左右今兒晚上我們肚子要遭罪,不如現下叫了東西先填一填!”
說罷也不吩咐下人,自己騎了馬過去,穆紅鸞只是笑,
這小子就是個犟驢,要順著毛擼才成!
坐在那處不多時,燕岐晟便帶著兩個小廝熱氣騰騰的抱了一堆兒回來,取了一個梅花包子塞進她嘴里,穆紅鸞忙撅唇接著,生怕糊了嘴上的胭脂,小心的咬了一口,剩下的燕岐晟就著她的胭脂扔進了嘴里。
這些東西不同府里的廚子,味兒十足好食,兩人每樣撿一些都填飽了肚子,其余給了幾個丫頭。
剛收拾妥當,前頭小廝過來報信說是國公爺讓兩位小主子去前院見賓客。
兩人這才帶了身邊人相攜往前院而去,此時間外院已是賓客云集。
兩人下了馬車便聽到前院之中已是人聲鼎沸,轉頭互識一眼,穆紅鸞紅唇微抿,腳下未動。
雖是兩世為人但總歸這樣皇親勛貴濟濟一堂的場面也是少見,讓她提刀殺人不在話下,讓她面對滿院賓客,舉手投足不讓人挑出分毫錯兒來,卻是難得心里有些忐忑,生怕有個行差踏錯丟了蒲國公府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