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知曉是燕岐晟親身到了這處,他必不會聽那人之命行事的!
萬奎心中懊悔不已,只現下說甚么都晚了!
燕岐晟冷冷道,
“我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你倒是收了人多少銀子,要出賣蒲國公府,你這般行徑可有想過家中的老子娘和兄弟?”
萬奎哭道,
“小爺,實在該死!”
卻原來這萬奎在大同做了十年邊軍,雖是個六品的官兒,但因著有婆娘顧著娘家兄弟,這月俸也不夠一家人嚼用,只得時時寫信回臨安問自家老子娘要銀子,日子久了難免覺著臉上過不去,又有自家小舅子實在不是個爭氣的東西,兩口子難免因著家里瑣事吵鬧。
這一回兩口子拌了嘴,萬奎在外頭吃酒解悶卻是遇上了一名姓王的男子,他是心思郁結無發泄,姓王的是心懷不軌有意結交。
一來二去兩人搭上話,此人自稱是為臨安某大商行管事,在大同城開了鋪子,此人能說會道,為人豪邁,出手又闊綽,與萬奎熟悉之后知曉他家中情況,便時常借些銀子給他救急,只每回借了都讓他寫了字據。
萬奎初不以為意只覺是應當如此,那姓王的與他熟悉之后時常上門拜訪,每回上門必有好禮,引得萬奎那婆娘眼界日高,手上花錢越發不知輕重,又害得萬奎越發要同姓王的借錢,如此這般不知不覺之間,他成了萬奎的大債主。
待到姓王的拿出字據收賬時,萬奎才發覺自己債臺高筑,無力還錢,此時間那姓王的卻變了臉,鬧嚷著要到大將軍跟著評理。
萬奎怕事兒鬧大了被大將軍知曉,挨了軍棍事小,逐出邊軍便事大了,有短處讓人捏了便只得聽人命行事。
這一回萬奎得了消息說是蒲國公府有商隊過境,姓王的知曉了便命他好好打點,將商隊送出境去,其余一概不必再管,還有大筆的銀子給他。
萬奎雖不愿背叛蒲國公府,但為人所逼不得不如此,待得商隊出境之后他特意親自帶了人出城去探過,只尋到凌亂的營地與不少的遼兵死尸,商隊卻不知去向。
萬奎心知人定是被遼兵俘去,回轉大同追問姓王的時,卻被冷冷應道,
“他們已被押往遼境…”
還待再問,卻只得一句,
“你只管收銀子了事,問那么多做甚”
只那時他只知有燕杰在商隊之中,卻并不知連小爺都在其中,若是知曉他必不會許商隊出城,但現下說甚么已是晚上,當下哭道,
“小的也是一時財迷了心竅,在這邊軍之中做廝殺漢十年,養不活妻兒老小實在覺著憋屈難忍,這才走上了歪道!”
燕岐晟聽了負手長嘆又問他,
“那用銀子收買你的人,是甚么來頭?”
“這…小的也不知…”
燕岐晟冷眼看他,
“你與他相交多時,竟沒想過打聽他的來歷?”
“小的也問過,他只說姓王,是臨安一家商行的管事,到這大同城外只是為了做生意,每月倒也無甚事要我做,只…只讓我每日巡營時…將軍力部署…軍中火器營等告之…”
這還叫無甚事可做么?
燕岐晟聽得額頭青筋暴跳,一口鋼牙咬得咯吱作響,
“萬奎…你倒是真敢!”
萬奎跪伏在地哭道,
“小的也知做此事萬萬做不得,只是前頭收了他不少的銀子,又…又在吃酒玩樂時不慎吐露了不少軍機,便是想再回頭也難了!”
“所以…你連蒲國公府也賣了?”
“小的并不想出賣府里的,只那回府里來人與小的見面,卻是被那姓王的瞧見了,向我問明商隊幾時出城,又帶了些甚么,其余便不讓我過問了!”
燕岐晟聞言皺眉想了想,
“那人全名叫做甚么,現在在何處?”
“那人叫做王昌義,在大同城中開了一個南北貨的鋪子…”
當下又詳細說了那鋪子的位置,燕岐晟負手目光森冷的看著他,卻是久久不言萬奎被他那猶如鋼刀般的目光掃過,便如刮骨剔肉一般,雖未及身卻已覺由內至外的陣陣發寒,當下賭咒發誓道,
“小爺,小的出身蒲國公府能有今日也是國公爺開恩,小的前頭做下糊涂事,不過一時貪財,心中已是十分后悔,現下對小爺是句句實話,若有虛言不得好死!”
燕岐晟嘆道,
“若你只是背叛府里我倒還能饒你,只你竟連軍機秘密都要泄露,那便留你不得了,總歸老萬頭一家對蒲國公府忠心耿耿,我便給你個好死!”
當下將腰間鋼刀解了扔到他面前,
“萬老三,你自己了斷吧!”
萬奎伏在地上,雙眼盯著面前的鋼刀,此時間卻是不哭了,緊咬了嘴唇,臉色煞白,十指彎曲緊緊抓著身下泥地,身子不停的抖著。
燕杰面現鄙夷,
“萬老三,是男人便敢作敢當,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痛快些!”
萬奎抖著手去拿那鋼刀,刀身在月色之中寒光亂閃,緩緩移到頸間卻是半晌下不了手,燕杰不煩耐道,
“萬老三,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說話便要上前,那萬奎突然大喝一聲,自地上跳了起來,劈頭沖燕杰砍了過去,燕杰身子一閃避開他的刀,萬奎趁機自他閃出的空當,往林中深中跑去,一面跑一面咬牙恨道,
“小爺,小的家里有妻有子,小的…不想死!”
一句話剛說完,卻有人閃身出來一抬腿踢到了他胸口上,萬奎大叫一聲仰面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鋼刀脫手,忙要翻身爬起來,燕杰上去又是一腳,
“噗…”
萬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后現出另一名蒲國公府的侍衛來,燕岐晟冷笑一聲,暗處現出四五人來,
“萬老三,小爺即是想你的命,還會給你機會逃走嗎?”
萬奎見狀心知今晚難逃,掙扎著爬起來,狀似瘋虎的大吼著向燕岐晟撞了過去,燕岐晟皺眉一臉厭惡的讓過身子,燕杰幾人上去按住他,抽了手里鋼刀在他頸上一割,鮮血立時如泉涌出,打濕了半邊身子。
“呼嚕嚕…”
萬奎被人按在地上,一雙眼死死盯著燕岐晟,喉嚨傷口中鮮血氣泡冒個不停,初時身子還在掙扎,不過幾下呼吸便軟軟的伏在地上,再不能動彈了!
燕岐晟看著燕杰帶人將萬奎拖走,自己過去撿了佩刀,冷笑一聲,
本看在老萬頭的面子上,想賞他個體面,只萬奎如此行事卻是生生丟了他老子的臉!
待到燕杰幾人處置了萬奎的尸體回來,
“我們走!”
那萬奎的婆娘在家中呆著,越想他走時的話語,越是心里沒底,一夜守在窗前無眠,待到天色朦朧之時,萬奎婆娘只覺眼前一花,有人影在窗前晃過,一樣事物被扔進了窗前,萬奎婆娘一驚只聽有人低聲說道,
“萬奎通敵賣國,罪該萬死,只罪不及妻兒,這些銀子給你養家…以后好自為之吧!”
話說完人已消失不見,萬奎婆娘打開布包一看,里頭是一摞銀票,當下也顧不得害怕白著臉追出去,那還能見著人。
拿著布包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只見自己兄弟已是醒了過來,正要上前問詳情,那小子卻摸著胸口抱怨道,
“阿姐,我這回可是被姐夫害死了,若不是他在外頭惹了人,怎會尋到我頭上!”
萬奎婆娘心里正忐忑不安,擔憂丈夫安危,聽兄弟此言便罵道,
“你倒是還埋怨你姐夫,你也不想想平日里他又替你擔了多少事兒!”
那小子訕訕不再言語,見著她手里的布包卻是眼前一亮,指著那布包里露出的銀票一角道,
“阿姐,姐夫發財了么,拿了這么多回來!”
說罷伸手就要來拿,萬奎婆娘終是壓住心里害怕,一耳光掃到了他臉上,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你就知道銀子…你問過你姐夫半句嗎!他被人帶走一夜未歸,現下生死不知了…”
不說那萬奎婆娘如何四處尋夫,燕岐晟那頭帶著人已是到了王記雜貨鋪前,見著里頭有掌柜的與小二正在招呼客人,這廂進去笑瞇瞇拱手行禮,
“王掌柜的?”
柜臺里那矮胖的中年男人忙抬手拱手,
“各位客官有禮!可是有事要吩咐小的?”
燕岐晟過去倚在柜上笑道,
“有一樁大生意要與掌柜的做一做!”
說話間,早有侍衛鉆入了柜臺里頭,以衣袖遮擋著一把刀抵在了腰側,那王昌義臉色大變,
“你…你們這是做甚么?”
燕岐晟笑道,
“我有位朋友姓萬的認識王掌柜的,聽說您乃是臨安來的大商號,這生意有些大…還請王掌柜的跟我們到外頭談生意吧!”
說話間王昌義已是被挾持著帶了出來,燕岐晟回頭對那立在一旁呆愣的店小二道,
“你們掌柜的與我們有生意要談,今兒出去吃酒說話,你好好守了鋪子,天黑只管關門便是!”
店小二瞧了瞧一臉神色怪異的掌柜,只沒瞧出自家掌柜的已被人挾持,半彎了身子恭敬道,
“幾位客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