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狀都跳下了馬來,圍到火坑邊上,他們一早上出來肚子里只得一點兒干餅并涼水,現下見罐子里有些稀粥,倒了些熱熱的喝進嘴里整個人都舒爽了不少。
崔四見那領頭的坐在馬車之上并未過去,忙端了一碗過去道,
“這位兄弟趁著熱乎,喝一口!”
那人接過來,瞧了瞧吃得正歡的兄弟們,這才抬手往嘴邊送,只那粥含在嘴里還未下肚,有一把尖刀已是自側插入了他腹中,
“噗…”
他嘴里一口粥噴了出來,大叫一聲將手里的粥碗往崔四頭上砸去,崔四早在那一刀刺入時手上輕輕一攪,便抬起一腳踹在了他腰側,將人橫著踹了出去,大叫一聲,
“動手!”
立時慘叫大吼并兵刃相擊之聲響成了一片,崔四跟上去又補了一刀在大腿之上,伸手一抓那人領子往一旁的營帳中一甩,
“少夫人,這個是領頭的!”
說罷又返身出去幫手,那領頭的捂著腹間傷口,看了一眼帳中坐著的人,掙扎起身大吼著向對方撲去,卻聽那人輕聲一笑,
“你老實些!”
一指戳在他肋下,一股劇痛傳來,雙膝之上又各挨了一腳,人便跪到那人的腳前,這才抬頭看清那人的面容,卻是一個生得十分秀氣的男子,
不…不對…這是個女人!
那女人生了一雙極好看的丹尾眼,眼角兒上挑著,睫毛很長,借著帳口的日光瞧她的眸子,眼眸流轉之間似是帶著微微的藍色,不過她一眨眼,眸中藍光一閃不見,只剩下一雙冷凜凜的黑眸,
“你便是這車隊領頭的?你這車上的東西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又…如何過的邊城?”
那領頭的悶哼一聲卻不應聲,身上的刀傷不覺如何,只那一指卻是不知戳在了何處,疼得幾個呼吸便有冷汗往下滴了,那女子盤腿坐了下來,一手支腮歪著頭來瞧他,
“怎么…不想說么?你若是不想說…我便扔了你出去同你那些兄弟做伴去,估摸著這會兒,他們一個個都在黃泉路上等你了!”
那領頭的跪在那處,果然耳邊的大喝慘呼之聲漸漸的少了,他心頭暗驚知對方這是下手狠辣要全數殺光。
那車隊雖說人數占多,只他們吃了猝不及防的虧,又有穆紅鸞早告誡過眾人,這些人游走寧遼邊境必個個是心狠手辣之徒,他們出手定要一刀斃命,不能給人翻盤的機會,因而這些伙計們下手都是沖著咽喉、胸口、腰眼兒上招呼,一刀放翻一個,倒也爽快!
沒隔了多久,崔四進來回話道,
“少夫人,全數殺了沒一個活口!”
穆紅鸞滿意點頭,卻是反手拿起了身旁的長劍,站起身來用劍鞘輕輕一拍那領頭的臉頰,
“總歸你是個領頭的,我親自動手也算是給你臉面…”
說話間右手一拉劍柄,立時寒光一閃,那領頭的忙道,
“夫人…夫人饒過小的一命,那二十車的東西您盡皆拿去就是!”
穆紅鸞聽得哈哈一笑,
敢情這位還以為自己是劫道的呢!
這邊境之上雖有軍隊,但即有這些不要命的商隊來往,自也有膽大包天的劫匪半路劫道,不過那都是些亡命之徒,多半都是在中原又或是遼境背了無數條人命,被官府逼的不得不到邊境討生活,仗得就是兩國不管。
穆紅鸞笑著將劍歸了鞘,
“你那些東西如今本就是老娘的了,現下不過是讓你說些實話保一條小命而已!你拿甚么同老娘討價還價?”
說著話一腳將他踢翻,
“崔四,把這不識時務的東西拖出去砍了!”
崔四應過來拖人,那人忙捂著傷口掙扎著爬過來,
“夫人,小的不過是個商人,在這邊境賺些血汗銀子!這些東西都是在中原收購,再運到遼境去的…”
“哦…是么?你在中原收兵器再運到遼國去?邊城是你家后院么,想怎么進便怎么進,想怎么出怎么出?”
那人立時低頭不語,穆紅鸞沖崔四打了一個眼色,那崔四出去自車上抱了東西進來,往地上一扔,外頭包裹的東西散開,露出一把式樣精美的長刀來。
穆紅鸞用腳一挑,長刀便要著轉兒飛到了她手中,她用拇指輕輕在刀刃上一抹,
“好刀!看材質鋼火應是永興鐵坊的出產,你們倒是大手筆!”
永興鐵坊乃是大寧出了名的鐵坊,出的東西自都是上品,這樣一把刀在大寧市上也要賣到一百兩銀子一把,運到遼境只怕千兩也有人要。
穆紅鸞反手將那刀刃擱在那人頭頸之上,未開刃的長刀仍是寒氣森森,
“你若是想活就一五一十的說,若是想死我便讓他們用這刀給你砍頭,雖說未開刃但多用些力氣總是能破皮的!”
那人一聽卻是渾身一個激靈,
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他倒是不怕!
但這鈍刀子割肉,那是生生被磨死啊,聽到這處不由的心里暗罵,
“這婆娘真他娘的歹毒!”
一旁崔四也是一臉的菜色,心中暗道,
“用這把刀,那人骨頭可是硬著呢,便是刀鋒刃利,這一刀下去砍一半的事兒也是常有,還要我們兄弟用這刀,不是要累死人嗎?”
那人想了想終是應道,
“夫人,小的…小的說就是!”
其實這領頭的也是知曉得不多,他也是受命于人,東西是從臨安運出來的,但出來時只得五車,到后頭一路都有人送過來,到了大同時已是有二十車了。
從臨安出來是有令牌隨車的,每收一回就有人過來換一個,到了大同府便將令牌給守城的官兵瞧,自有人安排他們進出城,出大同一百里后便有遼人來接應,同樣是接牌子點貨便算是完事兒,有時也要自遼境帶東西回來,有時卻不用。
其余再多他便不知曉了!
“誰人雇的你?”
“臨安的福順來商行…”
“何人接應?”
“這個…小的倒是不認識,只記的為首那遼人十分高大,說些甚么也不懂,他身旁有一個漢人通譯,只我們每回交貨點數見牌,若不是數目不對便是那漢人通譯也不多說話的!”
“令牌在何處?”
那人此時捂著肚子的手已是滿手鮮血,艱難的伸手自領口取出一個東西來給穆紅鸞,那令牌兩面漆黑,上頭雕了一個獠牙極長的狼頭。
穆紅鸞將它收了起來,
“你們這回去可有東西帶回來?”
那人應道,
“說是有東西要帶的!”
穆紅鸞點頭對崔四道,
“拖到外頭去!用快些的刀!”
那人聞言掙扎大叫,
“你騙我!你騙我!你答應不殺我的!”
穆紅鸞聞言只是冷笑,
“對你這種里通外敵的走狗,老娘講甚么信用!”
那人掙扎不已,雙手死死抓著地面,鮮血拖了一地,大叫著道,
“別殺我!別殺我!我對夫人有用的!我對夫人有用的!”
穆紅鸞沖著崔四一擺手,讓他停下手來過去垂眸看他,
“你對我有何用處?”
那人想了想道,
“夫人…夫人,小的也是瞧出來,夫人必不是普通的劫匪,夫人定是大有來頭之人,夫人若是想順藤摸瓜尋到小的上線,必是要小的出面才成,雖說來往交易只認牌不認人,但…但我那東家福順來卻是要認我這張臉的…”
“是么?”
“是…是是是,夫人放小的一條生路,小的愿領了夫人去尋那福順來的人,夫人讓小的做甚么便做甚么?”
穆紅鸞低頭看他,見他一臉的臉污,身下的泥土早已被鮮血浸潤,若是現下不管他,他也是必死無疑,只現下他也顧不得傷口疼痛,跪在地上以頭著地哀求著。
穆紅鸞不由心中一嘆,
“如此軟骨頭轉變眼就判了主,難怪會做這樣通敵叛國的勾當!”
只這軟骨頭卻是說對了,若是想揪出幕后主使必還是要他那張臉的。
當下想了想道,
“我只能留你的命到臨安,到了臨安能不能活,就看你造化了!”
這事兒交給公爹處置,一切聽他老人家安排了!
讓崔四將那人帶到下面包扎,撩了帳簾出來吩咐眾人,
“把馬車趕走!”
將馬車以繩前后牽引連在一處,伙計們一路趕著馬又往回走,卻是回到了來時的山谷之中,在來時的山洞附近挖出坑來,埋入了兵器再堆上泥土。
此處深在谷底,四面植物茂盛,只要不過一月,必有新的植物長出來,不是早做好了記號,日子久了便是穆紅鸞回來也尋不到的!
辦完了事兒,崔四問穆紅鸞,
“少夫人,我們現下怎么辦?”
穆紅鸞想了想應道,
“即是此間事了,我們便回去!”
私心里她自是不想回去的,若是人手足夠,她倒想拿著那令牌往遼境去一回,見一見那遼境接貨的到底是誰?
更有要帶回來的東西又是甚么?
只無奈人手太少,深入遼境更是危險重重,他們人手裝備不足,穆紅鸞自也不好讓伙計們跟著她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