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賴在那處就是不走,想起那蓮兒姐妹不由暗道,
“說起來長真出身流民,只怕還不如那對姐妹呢,怎得長真便不似她們那般無恥?上趕著送上門來給人玩弄,便是男人中了你的招又如何,不過玩幾日不新鮮了便又拋開,女兒家的清白換了甚么?換個幾日衣食無憂嗎?未必也太低賤了些!”
前頭他是不敢將蓮兒的事同穆紅鸞講,只是心里有話又憋不住,還是同穆紅鸞提起那蓮兒姐妹的事來,穆紅鸞聽了倒是沒有惱怒,想了想只是應道,
“那些女子不過是將自己的身子,又或是一生當做了可以販賣的物品,尋一個好買主將自己給賣了,得一個衣食無憂。若是你這蒲國公府的小爺肯買,那蓮兒說不得就不止一個衣食無憂了,錦衣玉食,使奴喚婢,若是運氣好生了兒子便能一步登天也說不定的,這是以小博大,倒也不稀奇!”
這樣的女子穆紅鸞前世見得最多,說起來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當下笑了笑又道,
“只這樣稱斤論兩把自己賣了,便不能怪旁人不將她們當人看,有任意褻玩的,也有隨手送人的,有施以暴打的,也有狠心拋棄的,大多沒有好下場,不過也有一把賭了個全勝的!”
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那喜好美色的男人,便有那仗色行事的女子,不過總歸要有個你情我愿,愿賭服輸吧!
不要仗著年輕美貌占盡了便宜,到后頭被男人轉頭拋棄,又罵人喜新厭舊,你也不想想,他若不喜新厭舊,又怎會拋了糟糠選你?
燕岐晟聽了卻是有些詫異,
“長真不厭惡這樣的女子嗎?”
穆紅鸞搖頭,
“厭惡她們作甚?總歸便將她們看做街邊做生意的小販,愿賣愿買,銀貨兩清,若是反悔下場不堪便是怨不得人了!”
“那…我今日若是真在那處留宿呢?”
燕岐晟只覺自家長真倒不似一般女子,這高門大戶的正室妻房但凡說起外頭的女子,那一個不是咬牙切齒,鄙夷不屑,怎得長真還不一樣呢?
穆紅鸞聞言一愣,想了想道,
“那自是你想怎樣便怎樣,左右是你自己個兒的身子,你自己個兒的日子,想要妻妾成群也好,想要守著一人一世也好,都是你自己個兒選的!左右…我…”
“你怎么樣?”
燕岐晟坐起身與她面對著面,眼對著眼,眨眼時連睫毛都要掃到一處了!
穆紅鸞笑道,
“左右…我是不會再讓你近我的身了!自此后你要這世上多少女子都可,只再不能得到一個叫穆紅鸞的了!”
燕岐晟又好奇追問她,
“若是我納許多女子進這府里來,你待要怎樣?”
穆紅鸞仍是笑,
“那我便一紙和離早早離去就是!”
“離了蒲國公府,你如何生活?”
“哈…”
穆紅鸞啞然失笑,伸手擰他,
“這天下之大做甚不能活?我去街上打拳能活,與人縫補漿洗能活,便是回去給我爹爹跑馬隊也是能活的!”
“那可沒有錦衣玉食,奴仆成群了!”
“嗤…”
穆紅鸞輕蔑一笑,
“你見我稀罕過嗎?”
燕岐晟低頭親她飽滿的額頭,伸手抱了她進懷里,
這才是他的長真!
長真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知決不是虛言,長真說走便是真的走,說不稀罕便是真不稀罕!
旁的不說,她若是真稀罕自己這蒲國公府,又怎會每回揍自己的時候從不留手!
她揍得是他燕岐晟,可不是蒲國公府的小爺!
她愛得也是他燕岐晟,也并不是這蒲國公府的小爺!
“我的長真果然是最不同的!”
他的長真就不是依附男人的女子!
他自是不知曉穆紅鸞前世是做甚么的!
前世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寧肯扛了一院子大小女人們的吃喝拉撒,也不肯揣著一大筆銀子,尋個男人嫁了,憑得便這股子自強的勁兒。
再世為人她性子不改,又怎會委屈了自己整日以討好男人為生!
左右都能活,又不是沒吃過苦,雖不敢說學先賢不為五斗米折腰,卻也真不用為了那點子銀子把自己弄得痛苦一生,食不過一碗,睡不過六尺,爭得再多又有何用!
這也是燕岐晟這脾性與眾不同,就喜這潑辣剛強的,若是遇上旁的男人與穆紅鸞湊起一對兒,說不得日子過得不成樣子呢!
所以說這世上男女一個鍋配一個蓋,總歸是要相配才能白頭到老的!
當夜上穆紅鸞左右是趕不走燕岐晟,無奈何讓他睡了窗邊軟榻,自己睡了床,只這一覺睡得太短,四更天的時候前院有人來將穆紅鸞叫醒,
“少夫人,爺說是有事要請少夫人往前說話!”
穆紅鸞自睡夢中驚醒,燕岐晟自然也是醒了的,兩人起身穿了衣裳,燕岐晟問,
“這時辰爹爹找你做甚么?”
穆紅鸞卻是臉色有些凝重,今日里只同公爹說過夏氏的事兒,難道是夏氏的事兒有變?
心里隱隱有些揣測,只是現下也未來得及同燕岐晟細講,當下只道,
“待我們過去便知曉了!”
兩人過去到菩提院中,燕韞淓在書房見了他們,卻是只著了一身寢衣,顯也是在睡夢中被人驚醒的,見還有燕岐晟來便愣了愣倒沒有多說,只是道,
“你們跟我來!”
卻是帶著兩人轉到了西廂之中,穆紅鸞一進去立時被滿屋的血腥味兒驚到。
西廂床上躺著一個,軟榻上也躺著一個,上前一看臉卻是那楊大強與另一名侍衛,正有大夫在給二人檢視傷口。
這兩人似是被火燒過又在水里泡過,身上衣裳燒得一團焦黃一團漆黑,大夫用剪子剪開衣裳,露出里頭泡的發白的傷口,胸前背后都有,看那傷口極深,兩旁的皮肉翻開,應是與人經過一番搏斗。
那瞧病的大夫道,
“傷勢甚重,只這些傷都沒有傷到筋骨,雖是失血過多,但兩位都是身強力壯的精壯漢子,只要能醒過來再養上一陣便好了!”
穆紅鸞見狀驚駭莫名,
“這是怎么回事兒?”
燕韞淓回頭道,
“燕杰…”
燕杰立在一旁這才沉聲道,
“小的今兒晚上按著國公爺吩咐趕到盤龍山時,遠遠便見著那妙云庵處有火光沖天…”
卻原來燕杰帶著人到了盤龍山,瞧見那妙云庵中竟是火光沖天,幾人打馬急奔到那處,竟見一個庵堂竟是被燒了大半!
最詭異的是,這處可是皇帝行宮,遇到庵中走水,四周卻是無半點響動,也沒有一人救火,這盤龍山中的大內侍衛在何處?
幾人翻身下馬忙去救火,沖入正堂之中卻見地上幾人倒伏著,當下也顧不得分辨,抓著最近的一個便往外頭跑,待到救出來一看,這小尼姑卻是被人一刀割破了喉管,早就氣絕多時了!
竟是殺人縱火!
燕杰見狀大驚便帶著人繞到后院去尋夏氏,只是此時火勢已是十分旺盛,整個庵堂已被燒了個通透,慢說是不敢進去救人,便是真咬牙沖了進去只怕救出來的已是焦尸了!
燕杰幾人圍著火場轉了一圈,卻是沒見到一個活口出來,
“燕統領,楊大強與周鵬呢?”
其中一人想起來還有府上的兩人在這處守著,若是這庵堂中人被人全數殺了,那楊大強與周鵬又在何處?
幾人又忙四處尋找,卻是一無所獲。
那火勢極大伸著山風燒得極快,待他們再回來時庵堂已是被燒垮變做了一片廢墟,燕杰等人仍是不死心,在那還在冒煙的廢墟之中四處尋找。
卻聽那后院井中似發出聲響,當下忙過去打著火把查看,卻見楊大強一手死死抓了井繩,一手又抓了那周鵬,兩人身子浸在井水之中,已是將那一井的清水染成了血水!
叫了兩聲,周鵬已是昏迷,楊大強勉強答應兩聲,見是自己人來了,也是精神一松手也抓不穩了,兩人都往下掉去。
燕杰幾人忙下井將他們救了上來,連夜趕回了臨安城。
這也是兩人命大,若是燕杰他們未尋到后頭去,只怕便要死在那井里了!
只現下兩人昏迷,當時情形如何也是無人知曉!
燕韞淓聽了燕杰的話只是冷笑,回頭問穆紅鸞,
“長真怎么看?”
穆紅鸞皺眉低頭,
這可是盤龍山!
又不是甚么深山老林,百里無人!
深夜山腳下庵堂著火,火光沖天,那巡山的侍衛怎會瞧不見?若是瞧見了不來救火又是為的甚么?
還有庵堂之中的尼姑是被人割喉而死,顯然就是殺人縱火,甚么人能入了盤龍山不被發覺,還在里頭殺人,難道那庵里的尼姑竟不知呼救嗎?
現下官家還在盤龍山上行宮住著呢!
盤龍山的大內侍衛明崗暗哨決不會少,能讓人悄悄潛入殺人還縱火遁走么?
決無可能!
除非…除非動手得本就是大內侍衛!
但大內侍衛為何會動手?
那庵堂之中全是些年老婦孺,清修的尼姑,最險惡之人至多是在后宅之中犯了事,卻也不會犯下甚罪大惡極之事,能令得內侍衛出手!
更何況那庵中多數還是皇族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