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眉頭皺成了疙瘩,
“孫延榮這是在做甚么!”
總歸是朋友也不能眼見他誤入了岐途!
當下對有金道,
“過去仔細聽聽,他們說些甚么?”
有金應了一聲又過去了,有金那小子很是機靈,趁著店小二未留意便自家鉆到了孫延榮隔壁包房之中,耳朵貼在墻上仔細聽著,卻聽里頭孫延榮道,
“…其中關節有些還未打通,這事兒只怕還要緩一緩的!”
那操著怪異口音的男子應道,
“孫兄…小弟在臨安不能多呆,時日有限實在等不了多少時日的…”
孫延榮嘆氣道,
“我也是心里發急的,這事急也不急來,且讓我再想想法子吧!”
那男子又道,
“在北面時時常聽人說起南朝,都說南朝有喜愛寶石玉器,小弟這次帶來的各色寶石以斗計…”
那男子話還未完,孫延榮卻是苦笑打斷道,
“你有東西也要有地方送去,這事兒又需做得十分隱蔽,若是逮誰送誰,只怕現下你我的人頭都已掛在那城門口了!”
那男子很是疑惑,
“都說南朝人好財,只需送上好物必萬事皆通,孫兄不是那開國公世子么,認識些達官顯貴想來也不是難事吧!”
孫延榮嘆氣道,
“這開辟商道不是小事兒,更何況還要跨越寧遼兩境,沿途之上不有多少勢力在其中,也不知要找通多少關節,非只是朝中有人便能辦事的…”
聽他說到開辟商道…跨越寧遼兩境…
這句話的時候有金不由身子一抖,不由氣息一陣粗重,卻是被那隔壁的人聽見了,那高大的漢子一抬手,孫延榮停了說話,隔壁屋子立時安靜下來,有金立時發覺不對,身子一竄人已往門口躍去。
人還未到門口卻聽身后轟隆一聲巨響,那木板隔擋已是被人一腳踢倒,那高大魁梧的漢子已是自隔壁跳了過來,
“小子你肯偷聽爺爺說話…”
說話間瓦缽大小的拳頭已是帶著呼呼的風聲到了面前,有金一見心叫一聲不好,手一拉門開了一道縫兒,人便刺溜一下子鉆了出來!
他年紀小在府里跟著學了兩年功夫,卻是些三腳貓的功夫,對付山匪劫道的倒還勉強能比劃兩招,對付這種高手自是只有送菜的份兒,當機立斷便貓腰溜了!
那漢子跟著追了出來,有金自不能逕直往自家小爺的廂房跑,只在那過道之上亂竄,引得對面而來的店小二、上樓吃茶的客人們連連驚呼,有金倒是能仗著身形瘦小機靈,在人咯吱窩下鉆過去,那漢子卻是似一座鐵塔一般,一人立在走道之上便要堵著通道,何況還要過來追人。
他發怒狂吼一聲,沖過來便立時撞翻了好幾人,引得茶樓之中驚叫咒罵聲不斷,有金卻是趁著這一片混亂一溜煙兒跑下了樓,那漢子也是個聰明的,見那小子溜走自樓梯上追下去必是不成了,當下反身回了前頭的包房之中,沖到窗前,手一撐窗臺,偌大的身子已是翻了下去,
“嗵…”
整個人重重的落到地面之上,揚起灰塵半天,下頭街上行人一見都是嚇了一跳,一旁擺攤的小販忙忙的收撿東西,他們在這臨安城也算得是見多識廣,這樣樓上跳人下來的人事兒也是有的,多半是有人在動架了,自是快快了遠些,免得受了波及!
那漢子跳下樓來正正遇上沖下來的有金,見著他嘿嘿怪笑一聲,伸出手去,
“小子!那里跑!”
有金嚇得一縮脖子,滴溜溜一個轉身便往那人群里鉆去,那漢子這回學了個乖,大叫一聲,
“眾人讓開,爺爺要抓小賊了!”
那聲音如炸雷一般,震得人耳鼓發麻,一條街上的行人見他奔來,急忙閃開了身形,頓時將前頭急奔的有金現了出來,有金一見撒腿兒跑得更快了,兩人一前一后便在這大街上狂奔起來。
那漢子一路跑一路喊,兩人一前一后竟是追到城門口處。
茶樓上的燕岐晟早聽到了動靜追出來,只他與有寶出來的慢些,到了街人被行人一擋,便離得有些遠,眼見得有金到了城門口,被正排隊出城的百姓擋了去路,那漢子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提了起來,
“嘿!小子…讓你跑!”
說話間一拳頭便往他肚上打去,
“住手!”
“住手!”
一前一后便有兩人大喝,一聲是燕岐晟,一聲卻是那孫延榮,孫延榮也跟著追出來,他遠遠瞧著那小子有些眼熟,忙出聲阻止,只他們兩人隔得遠了些,那漢子恍然不聞只照著有金的肚子便是一拳…
只這時一旁卻是突然抽來一根馬鞭,
“啪…”
一聲重重打在那漢子的手臂之上,抽得那漢子一個回頭,有金卻趁機身子一掙,整個人自外衣衫里頭脫出來,刺溜竄到了一匹馬后頭,叫了一聲,
“少夫人!”
卻見一身紅衣的穆紅鸞端坐在馬上,輕輕嗯了一聲,手腕一抖馬鞭便收了回來,沖那漢子一拱手道,
“這位兄臺,這乃是我們家家仆,不知有何沖撞兄臺之處,以至得要大打出手,還請暫息怒氣,我們好好說話!”
那漢子見這馬上端坐得是個女人,卻是毫不放在眼中,哈哈笑道,
“你即是他主人,定是你指使他來偷聽爺爺說話的,我不找他我找你!”
說話間已沖穆紅鸞張開了蒲扇大的手掌,往她腿上抓來,看那樣兒竟是要拉她下馬一般,后頭的燕岐晟與孫延榮一見不由更是大急。
燕岐晟此時也不顧得在這大街之上,腳下一點人已高高躍起,踩著一旁行人的肩頭,往這處飛掠而來,兩個起縱便到了眼前。
只這時穆紅鸞已是一馬鞭抽向那漢子手腕,那漢子哈哈一笑反手抓了她的馬鞭,用力一扯,
“小娘們兒,你給我下來吧!”
穆紅鸞冷笑一聲手上一放,人已自馬上躍起,飛起一腳重重踢向那漢子的面門,那漢子身手也不是弱,一拉馬鞭不吃勁知曉是對方放手,當下手上一抖,卻是將那鞭柄抽向了穆紅鸞右腳。
穆紅鸞人在半空之中被他纏個正著,不慌不忙卻是借著他回抽之勢,左腳正正踢在他胸口,那漢子被她踢得蹬蹬蹬倒退幾步,這才站穩。
穆紅鸞冷哼一聲落到地上,右腳抬起將馬鞭自腳上取了下來,抬頭看時卻發現自家那帷帽在躍起時被風吹掉,露出了面容來。
那漢子見著她的真容,卻是眼前一亮,
“你這娘們兒倒是生得好看!”
說話間卻似發現了甚么,盯著她的目光越發的古怪起來,這時燕岐晟趕了過來,
“長真!”
有金忙過來,
“小爺!”
燕岐晟瞇眼看這漢子剛要上前動手,后頭孫延榮高聲叫道,
“住手!住手!你們都住手!是自己人!”
眾人一愣,見孫延榮漸漸跑近,上氣不接下氣道,
“都別動手!都是自家兄弟!別動手啊!”
那漢子眼睛只落在穆紅鸞身上,開口問孫延榮,
“這女子是何人?”
燕岐晟那見得他這般目光放肆,上前一步擋了穆紅鸞在身后,森然道,
“她是何人不是你能問的!若是嫌沒被揍夠,我們換個地方好好過幾招!”
孫延榮忙在中間打圓場道,
“都是兄弟!都是我的兄弟,大家莫傷了和氣!”
當下左右瞧瞧,見那看熱鬧的人都圍了里三層外三層了,
“這處實不好說話,我們尋個清靜地兒吧!”
燕岐晟與那漢子左右瞧瞧都齊齊冷哼一聲,燕岐晟回身拉了穆紅鸞,有寶已過去撿了帷帽,雙手奉給穆紅鸞,
“長真,你同我過去么?”
穆紅鸞搖了搖頭,
“我有急事要回去稟報公爹,便不隨你去了!”
燕岐晟點頭,
“那好,你先回去!”
當下扶了穆紅鸞上馬,看著她帶了付婆子離開,回轉身見那漢子仍是目不轉睛的瞧著長真,不由心頭火起怒哼一聲,孫延榮見狀忙一拉那漢子,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三人跟著離去,大街上眾人見無熱鬧可看都紛紛散去。
這臨安城乃是天子腳下,每日里三山五岳的漢子到這處討飯吃的不知多少,這些江湖人仗著學過幾日功夫,無事便要動一動手腳,吃了酒要打一架,為爭女人要打一架,路上遇見幾句口角也要打架。
如此這般長久以來倒養成了臨安城中百姓愛看熱鬧的習性,聽了何處有動靜便要圍上去,不過現下見無熱鬧可看便都散了開去。
這頭穆紅鸞打馬回了臨翠院,逕直往前院去見燕韞淓。
“公爹!”
燕韞淓正在練字,見她進來便笑道,
“聽說你今兒一早便出了門…”
又往她后頭瞧了瞧,
“長青不是到城門迎了你么?怎得他沒回來?”
穆紅鸞應道,
“長青在城門遇到了個朋友,兒媳便自己回來了!”
那異族的漢子應是認識孫延榮的,身手倒是不錯,不過長青也吃不了虧,那頭的事兒待他回來再說,最要緊還是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