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子，你這個兔崽子心思壞掉了，不孝敬娘了！”
劉氏盯著康小子，眼神黯然下去，語氣里的幽怨也濃了幾分。
康小子只能苦笑：“娘，我是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公道自在人心！不需要我辯解！”
劉氏眼睛在那塊糍糕和康小子之間來回轉悠，“這塊糍糕，說白了你就是生怕我吃了，讓你那好媳婦兒沒得吃，你直說不行嗎？”
康小子樂了，“娘，你要這樣說，那我可就要照直了說了，這塊糍糕，本就是屬于金釧的那份好吧？”
“每人三塊，金釧就吃了一塊，我爹也只吃了一塊，我們幾個份額全都進了你的肚子，你就不能讓金釧再吃一塊嗎？她肚子里還有你的大孫子吶！”
這種情況，擱在別人家，一家人省吃省喝也要把剩下來的東西留給懷孕的兒媳婦，因為兒媳婦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用，不吃飽吃好，大孫子長不好咋整？
然而到了劉氏這里，劉氏面對康小子的譴責，卻是怒極反笑：“大孫子？大孫子將來落地了，有的是機會吃！”
“你娘我都這把年紀了，在世上沒多少好活，你再不讓我好好吃幾口，等我將來兩眼一閉兩腳一蹬，你想給我吃一口都不行！”
“娘，你要這樣說，那就別怪兒子要跟你辯解幾句了。”
康小子不顧身旁劉金釧扯袖子的勸阻，拉了一把凳子坐下來。
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小娃娃們，將來日子長，有的是機會吃。”
“娘你活到這個年紀，前半生也吃的差不多了，該見識的也都見識過了，”
“所以這最應該得到心疼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們這些卡在中間的一代人。”
“我們往前吧，沒太多見識，吃的也就那樣，往后吧，咱也活不過小娃娃們，機會沒有他們多，”
“娘，你就疼疼我們中間這輩，最后這塊糍粑別跟我們搶了，成不？”
康小子一番話，把劉氏給說得啞巴了。
楊華明卻拍著手說：“康小子說的太好了，沒錯，你們這輩人確實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擺在面前的是一條要拉扯孩子的漫漫長路！”
“劉氏，你要是連這塊糍糕都要下手，那你真是太自私，太冷漠了！”
劉氏錯愕的望著面前這對父子，狠狠磨了一陣后牙槽，最后才咬出一句話來：“一塊糍糕，至于被你們說成這樣？”
楊華明：“沒錯，不就是一塊糍糕么。至于讓你惦記成這樣？”
康小子：“娘，你想吃就吃吧，不過，人做事要憑良心，哪怕一家人，也不能丟了良心讓別人寒心！”
劉金釧幾次三番去拉扯康小子的袖子試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看康小子這勢頭，劉金釧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了，而且公爹也下場對婆婆開撕了。
至此，劉金釧知道已經不再是自己能說話的地兒了，所以她悄然松開了康小子的袖子，低眉順眼的溜去了灶房找活干…
事情的最后，劉氏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放棄了那塊糍糕，并且一步三回頭的回了自己那屋。
堂屋里，楊華明長嘆一口氣，對康小子說：“你娘八成又要一個人關屋里心疼自己一宿了。”
康小子聽到這話，臉上也露出幾分自責和糾結的神色。
“我今天跟娘說的話，怕是有些重了，下回我一定不這么說了！”
楊華明卻抬起手朝康小子擺了擺，道：“別那么說，更別覺著內疚，無規矩不成方圓，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小家。”
“你娘這個人，一輩子都這樣搞慣了，如今女婿，兒媳婦，外孫，孫子，一大家子人了，不再是咱爺幾個可以無限由著她，
這該說的話，還得說，你不說，我不說，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將來上梁不正下梁歪，帶壞了孫子們，可就不好了！”
既然楊華明都這樣說了，那康小子也就沒什么心理負擔了。
楊華明看著盤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塊糍粑，搖搖頭，“待會你拿去給金釧吃了，我看她就吃了一塊，這糍糕味道不錯，晴兒的手藝好，舍得放油。”
康小子點點頭。
楊華明接著又問：“這糯米，聽說是李老二送過來的？當真？”
康小子點頭：“千真萬確！”
楊華明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上一撇明顯修理過的小胡子，沉吟了片刻，又道：“這李老二最近是個啥情況啊？我都沒再去央求他過來，他怎么自個跑過來了？”
康小子也覺得是這么個事兒，說：“確實，這段時日，不僅送糯米，前陣子有一天還送了大半框子的泥鰍過來，說是給大姐補身體的。”
“這遭又送糯米過來，說是他們家里今年新打的糯米，送點給咱家嘗嘗新，就是先前咱吃的那個八珍飯！”
楊華明恍然。
“這李老二想干嘛？難道是因為咱荷兒上回救了她的命，所以良心發現，隔三差五送東西過來報恩？”
康小子道：“我覺得很有可能！這說明李家兄弟本就是知恩圖報的人。”
報恩，跟別的，還是有區分的。
所以楊華明也就沒再對李老二的行為有什么深究的了。
離開堂屋的時候，楊華明還特地交代康小子，“回頭跟金釧兒那里交代一聲，白天我們都不在家的時候，要是李老二還過來送東西答謝，讓她不要再收了。”
“跟人家把話說清楚，用不著再送東西，咱荷兒身體也無恙了，一切恢復正常，往后大家該干嘛干嘛去。”
“你就把我的原話告訴金釧兒，回頭當著李老二的面，就說這是我說的！”
康小子雙手作揖，微微俯下身去：“知道了爹，我待會就跟金釧那細說。”
“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我回了！”
楊華明抬步出了堂屋。
康小子猶豫了下，還是上前幾步喊住了楊華明：“爹，你這搬離主屋也好些時日了，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搬回去了？”
楊華明愣了下，看向康小子。
康小子硬著頭皮，紅著臉接著說：“爹和娘是一家之主，也是這宅院的主人，理當睡一塊兒才有祥和的氣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