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也抬起一張哭腫了的眼,跟楊若晴這抽泣說:“昨兒后半夜沒的,縣城大夫說,娃兒哪怕再在娘胎里多待十來天出世,都還有救…嗚嗚嗚…”
孫氏說不下去,
捂住嘴趴到桌上,泣不成聲。
邊上,大孫氏和曹八妹她們便掉淚邊小聲勸慰著孫氏。
楊若晴腦子里嗡嗡響,目光掃過四下,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聲音都在打顫。
“那娃兒呢?”她問。
楊華忠指了指后院:“放在朵兒出嫁前那屋里,項勝男父子在邊上守著呢!”
楊若晴轉身往后院去。身后,
跟了一群人上來。
楊若晴走到后院小朵那屋門口,
便聽到屋里傳來項勝男壓抑的嗚咽聲。
這嗚咽聲,
聽得楊若晴心口越發的沉悶。
也能清晰感受出作為孩子的父親,項勝男的這份悲傷不是演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悲痛。
楊若晴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現在哭,有什么用?
她推門進了屋子。
屋子里的氣氛更加低沉陰冷了,牛販子原本坐在床邊唉聲嘆氣,看到楊若晴進屋,他下意識站起身讓到一邊去。
楊若晴徑直來到床邊,床上,抱被里裹著一個小小的身子,小小一團。
楊若晴走上前去將抱被的一角輕輕掀起,看了眼里面陷入永久睡眠的孩子,嘆息了聲。
再次將抱被的一角放下,俯身輕輕抱了下孩子的小身體。
然后,她聽到身后傳來牛販子的聲音:“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這么好的孫女兒啊,
跟咱老項家無緣了…”
楊若晴背對著牛販子,沒有接他的話。
牛販子接著悲嘆:“勝男啊,你再難過也得撐住,你和朵兒還年輕,往后日子還很長,會有很多孩子。”
“眼下,你得振作起來,想想咋樣跟朵兒那把這事兒給瞞過去,”
“朵兒的身體,不宜再受刺激了,就算是為了嬌嬌,也不能受刺激…”
項勝男沒有吭聲,只是抱著腦袋哽咽。
楊若晴轉過身,來到項勝男身旁,突然抬腳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不管是牛販子,還是她身后尾隨著進來的其他人,看到楊若晴再次對項勝男動武,都震驚在原地。
牛販子激動的站起身,
朝楊若晴這大吼:“你過頭了啊,一次又一次打勝男,
這還沒完沒了啦?若是存心要把人打死就直說,犯不著這樣軟刀子割肉!”
楊若晴沒有搭理牛販子,而是沖到項勝男跟前,抬手踩住他的心口。
“小朵把你當丈夫,跟你發幾句牢騷,你說兩句順著她的話你會死嗎?”
“你護著你爹,你要做孝順兒子,現在你高興了嗎?小朵躺在床上去了半條命,你閨女都死了,這樣的結局你高興了嗎?”
楊若晴這番話,一下子就讓眾人聽明白了一些事。
“啥?你說啥?朵兒出事兒是因為家庭紛爭?”楊華忠沖了過來,大聲質問。
楊若晴指著地上的項勝男,“你自己說!”
牛販子上前來,“先把腳拿開,有啥話好好說…”
得,這老漢是從楊若晴的話音里聽出端倪,氣焰瞬間就沒那么強硬了。
楊若晴卻不給他面子,“我妹妹,我妹妹的孩子,全都折在你們老項家手里,他項勝男今天就是死了也活該,死了也是給我外甥女償命!”
項勝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胸口被楊若晴拿腳踩著,表情極其的痛苦。
但他還是流著淚說:“大伯,不要同情我,讓大姐把我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牛販子跺著腳:“你瞎說啥?你死了,誰來給我和你爹養老送終?”
項勝男痛苦搖頭:“我對不住朵兒,對不住我的小閨女,我是個罪人啊…”
牛販子滿臉痛苦,指著項勝男大聲罵:“你說你這死小子為啥那么傻?朵兒說啥,你順著她幾句又能咋地?你非要偏護你爹做啥?他就是個糊涂東西,不值當你這樣!”
見到牛販子都開口罵勝男爹了,楊華忠的表情稍微好了一點點。
他將楊若晴的腳挪開,說:“別踩死了,踩死了朵兒就守寡了。”
楊若晴搖頭:“這樣沒用的男人,活著跟死了沒啥兩樣,我決定了,過幾天把朵兒接回來,和離!必須和離!”
這兩個字甩出,整個屋子都驚呆了。
孫氏抹著淚來到楊若晴身旁,“晴兒,眼下先不說那些了,咱還是商量下這孩子可咋整…”
楊若晴心里在流血,反應卻是非常的煩躁:“孩子都死了,還能咋整?”
孫氏愣住了。
楊若晴也愣住了。
對不起,娘,我真不是要故意吼你。
實在是對這件事非常的憤怒,卻又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妹夫,是嬌嬌的親爹,是朵兒自己愛慕著的男人…
所以…楊若晴也很迷茫,殺也不是,千刀萬剮也不是,原諒就更不是了!
幾近虛脫的項勝男終于被楊華忠他們扶起來,扶到一邊去了。
牛販子也閉緊了嘴,埋下了頭,跟著項勝男一塊兒待到了角落里,爺倆像兩個罪大惡極的犯人,一句話都不敢吱聲了。
而老楊家這邊,看著床上那個小小的已經僵硬了的女娃娃,個個都很難過。
就算是譚氏這種老太太,此刻都紅了眼圈。
“孩子也不能這么一直放著,對她不好,我的意思是今早入土為安,讓她去趕下輩子吧!”
這是譚氏的建議。
大孫氏的建議則是:“我覺得,不管咋樣,這娃也是朵兒肚子里待了八個月,怎么著也得讓朵兒見她最后一面。不然,將來說起這孩子,朵兒都不記得這孩子長啥樣兒了。”
孫氏連忙搖頭,一臉慌張,“不不不,千萬不能讓朵兒看到,她現在身體那么弱,不能再受刺激了。”
楊華忠也是這個意思。
大孫氏說:“不告訴朵兒,可這事兒也瞞不住啊!”
孫氏說:“能瞞多久瞞多久,孩子已經沒了,總不能再把朵兒給搭進去吧!”
眾人啞然無語了。
但是一想,都到了這個份上,也只能盡可能的將傷害降低到最小。
“晴兒是啥意思呢?”有人問楊若晴。
楊若晴將自己刀子般的目光從角落的項勝男身上收回,沉聲說:“我和我娘一樣的想法,先瞞著吧,能瞞多久瞞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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