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相親，也不帶那么胡吃海喝的，這要是趕上災荒年，家里派個閨女出去相親，一大家子都能跟去蹭吃蹭喝，像樣？”
面對譚氏的質疑，老楊頭懶得辯駁，把自己面前的煙絲兒包推到桌子中間。
“喏，這是鄭秀芝她爹捎給我的煙絲兒，這兩斤煙絲兒少說也得兩百多文錢！這說明人家也是知曉好壞的！”
譚氏掃了眼桌上的煙絲兒包，哼了聲，扭頭又問楊永青：“青小子，你們晌午攏共吃掉多少錢？你帶去的那二兩銀子鐵定是不夠吃吧？”
譚氏這一問，如同一把匕首狠狠扎進楊永青的心窩窩里，而且還是挑最柔軟，最脆弱的那一塊下刀子。
當場楊永青就捧著心口，痛苦得仿佛不能呼吸。
“到底吃掉了多少錢啊？你快說呀！”
劉氏也急了，使勁兒的問。
楊永青還在齜牙，真是不想報出那個讓他滴血的數字。
“十兩雪花銀！”
楊若晴拿出香香的手絹兒，擦了擦唇角，輕描淡寫吐出幾個字。
“啥？一頓飯就要十兩雪花銀？這是啥酒樓啊？吃的啥天價…”劉氏下意識就驚呼起來。
呼了一半發現眾人都用怪異的目光望向自己，尤其楊華明還一個勁兒的朝自己使眼色。
劉氏猛然意識到什么，趕緊捂住嘴，眼珠兒骨碌碌的往楊若晴那邊瞟。
哎呀呀，一時激動，大意啦，那酒樓是天香樓，酒樓的東家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呢！
這下得罪晴兒啦！
而楊若晴呢，面對劉氏忐忑的目光，并沒有惱怒，反而還給了劉氏一個安撫的淺笑。
“沒事的四嬸，我不會跟你計較。”
“啊？哈哈，我也是有口無心，點了那么多菜，吃掉一些錢也不稀奇。”劉氏語無倫次的給自己找著下臺階的話。
楊若晴笑了笑，沒有理會劉氏，而是轉首跟其他人那好脾氣好耐心的解釋開來。
“小哥他們這一頓需要付款十兩雪花銀，這是菜譜明碼標價的，價錢，菜品，味道，分量，以及服務費全都算在里面，童叟無欺，且容我來一一細說。”
她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
“四叔，勞煩你拿個算盤過來。”
“好嘞！”
接下來，她像背書似的，將先前楊永青點的菜名一一背了出來。
每說一樣菜名就相應的報出該菜的價位，邊上，楊華明同步在算盤上噼啪一頓敲。
“…小哥他們點的烤魚是幾斤分量的？是草魚，胖頭魚，還是黑魚？”
在說到烤魚的時候，楊若晴停頓了下，扭頭詢問楊永青。
楊永青對這些也是印象深刻啊，立馬說：“我當時看了菜譜，想點個三斤重的胖頭魚，可鄭秀芝說胖頭魚就腦袋大，沒幾塊肉，于是換成了五斤重的草魚。”
邊上，劉氏狠狠吞了口口水，咕噥說：“媽呀，可很能吃！”
楊若晴無視劉氏的話，讓楊華明在算盤上又添了一筆：“四百文。”
“小哥，你們吃的老母雞湯用的是哪種老母雞？我們天香樓的最新菜譜可是找畫師專門畫的，上面有不同的雞和年份的介紹，你選的是哪一種？”
楊永青仔細想了想，“我有了前面的教訓，怕選的個頭小了她們到時候吃不夠又要嚷嚷，于是就點了圖片上看起來最雄壯的一種大黃雞，看著就肉多！”
其他人暗暗點頭，直夸楊永青大氣，也長了心眼。
楊永青搖頭苦笑，“結果鄭秀芝說那大黃雞分量太多，吃不完也浪費，浪費食物可恥。”
“她做主，選了一種個頭明天瘦弱許多，但長相卻極好看，白色羽毛的小白雞。”
楊若晴挑眉，眼底含著笑意：“小白雞？是不是腦袋正中間有一撮綠毛的？”
楊永青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那種。”
這下，楊若晴眼中的笑意算是徹底溢了出來，“十兩銀子，這就難怪了。”
楊永青愣住了，滿頭霧水。
其他人也都一臉迷茫。
“晴兒，那只白毛雞有啥特殊之處嘛？”楊永青追問。
這回，楊華明按住了算盤，用看傻帽的眼神看著楊永青：“哎，我都不曉得該咋樣說你了，虧得你當初也跟著你五叔在慶安郡的酒樓待過一陣，咱酒樓有啥鎮場子的名菜，你都不關注嘛？”
“啊？這個…我，我還真沒留意過啊！”楊永青撓著腦袋，訕訕的說。
楊華明搖頭嘆氣，“貴婦人們養生駐顏的白鳳丸你聽過沒？”
楊永青：“我一個男人，打聽那些做啥？”
楊華明說：“我就這么說吧，白鳳丸像花生粒那么大一顆，得賣將近一百文錢，”
“白鳳丸的用材里最重要的一味就來自白鳳雞，因為白鳳雞非常的稀少，物以稀為貴，所以白鳳丸也就跟著水漲船高。”
“別說鎮上，就算是在縣城的酒樓，想吃到純正的白鳳雞都必須去幾家高檔次的酒樓。”
“啊？這么說，我今個燉湯的是白鳳雞？”楊永青似乎明白了一些。
楊華明嗤笑，“有一種雞跟白鳳雞是本家親戚，可是味道，滋養，方方面面還在白鳳雞之上。”
“那種雞周身白羽，就腦袋頂上一簇綠毛，人稱‘綠蔭白鳳’，是雞中的鳳凰！”
“很多人有錢都很難搞到那種雞，也就咱天香樓有門道，你呀，今個是行了大運，吃到了寶！”
“啊？這樣啊？”
楊永青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坐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那罐子雞湯剛上來，就被她們分了個一干二凈，我特娘的連一滴都沒喝上！”
“就連吃別的菜都很矜持的鄭秀芝，都喝了兩碗雞湯啃了一只雞腿，娘希匹的，我虧呀！”
楊永青想通了一切都，捶胸頓足，尤其是看到楊華明在算盤上直接撥拉了三個子兒上去，他仰天長嘯，恨不得沖去鄭家，將鄭秀芝她們幾個按在地上一頓打，把屎都給打出來！
老楊頭突然咳了兩嗓子，腮幫子上的肌肉直抽抽，估計也是被驚嚇到了。
但老漢還是努力維持著‘見多識廣’的威嚴，故作平靜的說：“晴丫頭，你們酒樓，其實用不著進那么貴的食材，這小地方也沒啥人能吃得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