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氏得到了準信,在這里坐了片刻就起身回家去了。
眼下大杰和黃毛都在家,順子哥倆也都在,大孫氏忙著呢,壓根就沒空閑磕牙。
“娘,四嬸是不是還在村里住著啊?”花喝著茶,突然問。
孫氏點頭:“是的呢,今個我剛從道觀回來,你四嬸就過來找我嘮嗑了,你們回來前一陣她才走,是明日要去菊兒家拜年,等拜完年就留在菊兒家住一陣,正月初十瓦市的攤位就要重新開張了,得籌備起來。”
花目光轉了轉,問出了一個楊若晴也想問卻沒來得及問的問題:“娘,那這幾夜四嬸留在四房,是睡哪間屋啊?”
楊若晴看了眼花微微泛紅的耳朵,心里笑著,這話若是換自己來問,就會直奔主題:四嬸有沒有跟四叔睡到一塊去?
孫氏明白花想要表達的意思,也笑了笑,道:“不瞞你們,我也打聽過,你四嬸都是跟三丫頭那屋睡的,康子和鐵蛋一屋,荷兒自己一屋,你們四叔也是自己一屋。”
花點點頭,端起茶接著喝,不再問其他的。
楊若晴接著問:“那四嬸跟四叔這趟處的咋樣?有沒有要復合的意思?”
孫氏搖搖頭:“我也打聽了,兩個人都是死鴨子嘴硬。”
楊若晴笑了:“他們需要一個催化劑。”
孫氏正要問催化劑是啥,院外傳來車輪子的聲音。
長坪村有馬車的人家屈指可數,楊華忠家就是其中一戶。
孫氏豎起耳朵:“怕不是你們爹回來了?”
楊若晴剛好就站在地上,聞言轉身往門口走。
院子門口,馬頭剛好轉過來。
“是我爹他們回來了,我去開院子門。”
楊若晴扭頭朝堂屋里的孫氏和花了一聲,拔腿往外跑,孫氏和花也趕緊跟了過去。
院門完完全全拉開,楊永進趕著馬車進了院子。
馬車停穩,楊華忠和楊華洲先后從車廂里下來,楊華忠搓著手跺著腳:“賊冷,這一段風路當真把我們凍壞了,尤其是永進趕車,來,永進趕緊進屋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堂屋里,三只暖桶全都讓給他們三個大老爺們取暖,桌上的油燈撥得亮堂堂的。
熱茶和紅糖水都泡了,喝了紅糖水,楊永進凍得烏青的臉方才找到了一些血色。
“這一條路是真的冷,很可能這大正月的還要來一場雪。”楊永進道。
孫氏道:“啊,臘月都下成那樣了,正月還要下?這讓不讓人活了?”
楊若晴道:“這老爺的事兒,咱再不樂意也沒轍啊,只能提前通知村里人,讓大家伙兒多留個心眼兒,屋子該加固的加固加固,夜里睡覺警醒著點兒。”
堂屋里的動靜驚動了后院的大安安,一個在看書陪孩子,另一個在屋里睡覺,這會子都過來了。
“爹,五叔,二哥,白鵝鎮那邊大哥是什么情況?”大安過來后開門見山問。
楊華忠手腳漸漸回暖,話也有了力氣。
“咱猜的沒錯,他果真刨開墳把兒子的骸骨帶走了。”
孫氏她們雖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還是再驚了一把。
“目的呢?”大安又問。
楊華忠道:“是遷墳,給那孩子找個風水好的地方葬了。”
“遷墳?”大安蹙眉,“為何遷墳單單只給的遷,而不給修兒遷?真論起來,修兒才是橫死的,更需要遷墳。”
楊華洲接過話茬道:“我們當時也是這樣質問他的,要么就兩個一塊兒遷,要么就一個都不遷,這遷一個留一個,道理上不過去。”
“可他倒好,是連日來總是做同一個夢,夢到那個未出生的孩子過來找他,他到哪跟哪,纏得他不行,沒轍,他只能去找懂行的人問,是這孩子在泉下不安寧,要換個地兒安葬。”
楊若晴又問:“五叔,那你們可親眼看到那新墳?”
楊華忠道:“我們壓著他帶我們去看了,在那湖邊上確實見著了一貫的新墳。”
“即便真的有墳,也不一定證明里面就一定埋著那個孩子。”楊若晴道。
楊永進道:“這個道理我們都懂,可也不能刨開墳進去扒拉出來細瞧啊。只能就這么算了,三叔五叔訓斥了大哥幾句,我們也就回來了。”
至此,楊若晴不話了。
再一次入土為安,還能啥呢?真的去強行刨開,也不道德。
孫氏又問:“那你們可看到永仙住的地兒了?咋樣?像不像賺了一匣子珍珠的商人該住的地兒啊?”
楊永進道:“在湖邊蓋了五間并排的茅草屋子,他自個住一間,余下的幾間給了手底下的仆人住。”
“我們在跟近轉了一圈,跟附近村里的人打聽,大家伙兒給出的回復都差不多,在他們眼里大哥就是一個正兒八經養魚蝦的商人,跟那一片其他租賃湖泊的商人沒船老板沒啥區別。”
不曉得是不是傍晚的時候又談論了一番楊永仙遷墳的事情,當夜里楊若晴又夢到了修兒。
依舊是那條河,河對岸是籠罩在夜幕中的巍峨城池,河的這岸,遍地都是如火的妖花。
昨夜的那些孩子依舊在玩耍,歡樂的氣氛沒持續片刻又起罡風。
孩子們四散而逃,她看到了修兒。
他的個頭好像比當初周歲宴上夭折時長高了一點,面色蒼白,歪歪斜斜往渡口跑,跑幾步摔一跤,跌跌撞撞到了渡口想要上船。
撐船的老翁根本就不搭理修兒。
楊若晴想過去幫修兒解圍,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晴兒…”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靠在床頭看書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在看書的時候,駱風棠在洗浴房里洗澡,等他洗完澡出來看到她靠著打瞌睡,于是便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喚了一聲。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他趕緊問,臉上滿滿都是自責和懊惱。
楊若晴喘了一口氣,對他搖搖頭:“不,跟你沒關系,是我,我又做噩夢了,跟昨夜一樣的場景,幸好你把我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