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孫氏就做了滿滿當當一碗面條,又切了幾塊五花肉紅燒了,連肉帶湯澆灌在面頭上給老楊頭送去屋里。
老楊頭靠坐在床上,楊華忠陪著說話,小老楊頭也過來了。
幾個人說著話,看老楊頭的狀態似乎還平靜,譚氏也在屋里,坐在一側,手里拄著拐杖,緊繃著臉不說話。
孫氏跟小老楊頭那打了聲招呼,將面條送到了老楊頭跟前。
五花肉很像,三分瘦七分肥,連著皮,用醬油燒得紅通通的,這是老楊頭最喜歡的一道菜。
“要是有一盅酒就好了。”老楊頭感慨道。
楊華忠道:“爹,這會子您還在吃著藥呢,大夫叫不能喝酒。”
老楊頭扯了扯嘴角:“要我說啊,那藥也用不著吃了,費錢傷身不算,還治不好腿,折磨人呢!倒不如給了酒,讓我好好的享幾年清福拉倒!”
楊華忠陪著笑,但卻不認同老楊頭的話。
“大夫開的藥不單單是治腿的,還有其他方面的調理之用,等到吃完了這副藥,爹你就能喝酒了,這會子暫且忍一忍吧!”
說話的當口,楊華忠把筷子遞到了老楊頭的手里。
老楊頭只得作罷,抬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塞到了嘴里,像吃糍粑似的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邊上,小老楊頭看到這樣,笑瞇瞇道:“大哥啊,即便你腿不能下地,可你這日子過的也著實讓人羨慕啊!”
老楊頭嘿嘿笑了聲,“這有啥好羨慕的,我羨慕你們能跑能走還來不及呢!”
小老楊頭擺擺手:“老三他們孝順,對你好,你瞧瞧,這吃的用的哪樣缺了你的?咱村好多老漢們,吃都吃不飽,生病了家里的兒孫也不給治,”
“那個張老漢你曉得吧?前陣子染了風寒,日日咳夜夜咳,他媳婦嫌他吵,早就給趕到柴房里去了,都不讓他進堂屋的門呢。”
“那張老漢可憐死了,在柴房里咳得天昏地暗都沒個人端碗水給他,估計病死了都沒人曉得。”
聽到這番話,老楊頭震驚了。
“哎,人到老了可憐哦!久病床前無孝子,我也不曉得老三他們能堅持多久。”老漢道,并抬眼看了眼楊華忠。
因為有小老楊頭在,楊華忠笑的有些尷尬。
小老楊頭解圍道:“哥,你想多了,你家老三他們是最大的孝子,你就放心吧!”
楊華忠連連點頭。
老楊頭也笑了笑,又跟楊華忠道:“張老漢那邊,回頭你得去跟他家兒子媳婦打聲招呼,可不能這么不管老人死活。你是長坪村的里正,這事兒可得管管,可不能讓這種不孝順的歪風邪氣在咱村蔓延。”
楊華忠再次點頭:“爹放心吧,就算您不吩咐,這事兒我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夜里,孫氏把夜飯擺到桌上,楊華忠拿著老楊頭的那份送去了客房,楊華梅突然過來了。
“梅兒咋這個點來了?吃了沒?”孫氏問。
楊華梅還沒來得及出聲,譚氏便搶先出聲了。
“有你這么問話的?這個點上過來必定就是餓著肚子來的,有腦子的都會想到。”她道。
孫氏臉紅了幾分,趕緊招呼楊華梅坐下,要去給她添碗筷。
楊華梅終于出了聲:“三嫂別費力了,我吃不下,就是過來轉一下,看看我爹娘,沒其他事兒。”
今個剛從縣城醫館回來,看爹只是順口那么一提,主要是想過來看看娘。
十來天沒見到娘了,換做從前,楊華梅沒啥特殊的想法,可是如今不知為啥,自己年歲漸長,卻越發的想多看看自己的娘了。
譚氏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朝楊華梅那個方向伸出手來,“來,到娘身邊來坐。”
楊華梅便依言過來坐下。
譚氏那雙枯枝般的手指一寸寸撫著楊華梅的臉,“瘦了,瘦得不像樣,這眼窩都凹下去了,顴骨凸了出來,下巴也尖了…”
楊華梅握住譚氏的手,擠出一絲疲倦的笑容來:“娘,我沒瘦,我早就是這樣了,是我故意這樣的。”
“為啥呀?”譚氏不解,“你難道不是這段時日為了大白累的?”
楊華梅笑著搖搖頭:“現在不時興胖了,女人瘦些好看,我看縣城里那些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們,明明那么有錢卻都故意不敢多吃多喝,瘦些穿衣裳好看。”
“瞎說!”譚氏道,“在娘看來,你還是從前在娘家做姑娘那會子好看,白白胖胖的,多喜慶啊,到哪都討喜!”
楊華梅汗顏。
孫氏終究還是去取了碗筷過來給楊華梅,“梅兒,坐下來一塊兒吃點吧。”
“三嫂,我方才就說了我吃不下呢。”楊華梅道。
這段時日好累,陪大白,經歷了希望又到失望。
惦記著家里,感覺身心極度疲憊,可是胃口卻一點都不好,啥都不想吃。
“梅兒你順便吃幾口吧,今夜我做了紅燒肉呢,你就當是陪咱娘吃點。”孫氏又勸。
楊華梅聽到這話,只得拿起了筷子。
譚氏對此很是滿意,一個勁兒的給楊華梅夾紅燒肉。
“你的口味隨了你爹,從前你最愛吃紅燒肉了,來,多吃點,吃了長肉。”
楊華梅看到自己碗頭越堆越多的紅燒肉,不知道為啥,胃里面突然一陣翻江倒海。
“娘,我真的不行了…”她把碗放回了桌上,捂著嘴轉身跑到堂屋外面,便是一陣天昏地暗的干嘔。
堂屋里,譚氏傻眼了。
“這肉…好吃啊,梅兒這是咋啦?”她喃喃著道。
孫氏道:“許是涼了肚子吧,所以見了油葷就反胃,我看看她去。”
孫氏也轉身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便扶著楊華梅進來了,楊華梅一手捂著心口,還是很不好受的樣子。
譚氏一雙花白的眉頭挑了起來,“梅兒,你該不會是有了身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