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在縣城待多久啊?咱朵兒臘月出嫁,你得在家主持大局啊!”孫氏有些緊張的問道。
楊華忠笑了:“你這話問的,傻氣啊,咱朵兒出嫁我肯定得在家張羅啊,再說了,今個才十一月初,咱朵兒出嫁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這還有個把月呢,不急!”
“何況我這趟去縣城,也就待幾日看看情況,你就別擔心了,在家里好生照看好峰兒就成!”
就這樣,隔天一大早,楊華忠就趕著馬車去了望海縣城。
楊永青這趟沒去,因為他家的小閨女這兩天涼到了肚子,孩子有些拉肚子。
楊永青雖然別的事兒全都跟堵住了竅門似的,可這七竅中獨獨留了一竅,那邊是留給他閨女的。
見到孩子拉肚子,莫氏傻乎乎的還是動不動就扯開衣裳要給孩子喂食,金氏有時候轉身去洗尿布之類的去了沒提防,孩子就又被莫氏摟在懷里強行的喂食,金氏奪都奪不下來。
所以,楊永青便跟楊華忠這說了,這幾天要留在家里先照看閨女,不去縣城了。
楊華忠自然不會強求,便獨自去了縣城。
日落之前他便趕到了望海縣城,徑直到了縣城的怡和春大醫館,喊了一個醫館的小伙計帶去了后院病房區找到了楊永進。
當時,楊永進正從病房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只食盒,匆匆往醫館前門走,剛好跟楊華忠兜面相遇。
楊永進一臉錯愕:“三叔,你咋過來了啊?”
楊華忠道:“你爺打發青小子回去,說他在這里招架不住,讓我趕緊過來搭把手。”
楊永進的表情有些古怪:“啥呀?我明明跟他說了,讓他不要再回村去驚動你們大家了,他一個人在這照看著,我每天過來送兩頓飯,就算青小子不在這兒,也能應付過來的,咋還大老遠的把三叔你給喊過來了呢!”
楊華忠愣了下,隨即把楊永青的口述又跟楊永進這里復述了一遍。
楊永進聽得滿頭黑線,連聲道:“我爺真是太大驚小怪了,別人家是報喜不報憂,他倒好,專門挑揀那些不好的事兒然后添油加醋的說,我真是服了他了!”
楊華忠也是一臉不悅,但人都到了這里,現在也不可能回去,便跟楊永進這詢問真實的情況。
楊永進道:“我就這么說了吧,大夫說我大哥是腦子里的毛病,頭兩天一直在治著,吃藥啥的都很配合。”
“可是過了兩天大夫要給我大哥扎針了,我大哥都還沒咋抗拒呢,我爺急了,攔著不讓扎。說我大哥的手將來是要握筆考功名的,這要是扎壞了筋脈往后拿不了筆,又或是寫不出好看的字讓考官滿意可咋整?死活攔著不給扎。”
“我大哥原本情緒就不是很穩,這下又被我爺那樣給帶的,見到扎針便也抗拒起來,又哭又鬧跟個小孩子似的,發起狂來力氣大,把我爺都給推倒了。”
“后來我來了,幾個人把他給壓住了,醫館的大夫說這不行得拿繩子把人給綁了,針還是得扎,不扎不得好!”
“可我爺死活不讓扎,僵持不下呢,我正打算去前院跟大夫說明日不管如何都得把人給綁了,不用聽我爺的呢!”
聽到這里,楊華忠點點頭:“大夫說該咋樣治咱就要聽大夫的,人家是專門搞這一塊的。”
“再說了,扎針是為了治病,大夫下針自然有分寸,不會毀壞啥的,那一年大安生病了,也扎針了,還是晴兒給扎的呢,一條手臂密密麻麻,我看大安也沒落下啥不能提筆的病根啊!”楊華忠又道。
楊永進連連點頭:“三叔,既然你來了,那我們一塊兒去病房看看吧,爺也在呢。”
楊華忠點點頭,叔侄兩個一起朝病房走去,路上,楊華忠看了眼楊永進手里的食盒。
“他們吃了嗎?”漢子問。
之前楊永青回來的口述,說是老楊頭和楊永仙都不咋吃東西,楊永仙是生病不配合吃東西,而老楊頭則是沒有心情吃,所以都瘦了幾大圈。
楊華忠有些擔心,今早出發的時候還讓孫氏給做了家里的臘肉野菜粑帶到了縣城。
只聽楊永進晃了晃手里的食盒道:“吃了,我大哥的飯量一貫小,帶來的三菜一湯八成都是爺吃了,爺還夸咱酒樓的飯菜味道好呢,讓我明日順便給他帶壺酒,我說那可不成,在醫館陪護病人還喝酒?大夫不準的,我也不可能帶!爺還有些不高興呢,我走的時候也不跟我打招呼。”
聽到這番話,楊華忠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胸腔里騰起一股怒火來。
他暫且忍著,先隨楊永進一塊兒進了病房。
病房里,擺著兩張床,楊永仙睡了一張,另一張上,老楊頭躺在那里,鞋子都沒脫,翹著二郎腿手里還覺著一根旱煙桿子,正吞云吐霧。
瞧見楊永進和楊華忠一塊兒進來,老楊頭趕緊放下煙桿子和二郎腿坐起身來,隨即哭喪著一張臉奔到楊華忠跟前,雙手抓住楊華忠的手臂:“老三啊,你可算來了啊,你要是不來,爹可一點兒主心骨都沒有啊!”
楊華忠把手臂從老楊頭的掌心中抽了出來,冷冷道:“爹,你這這里過得很滋潤啊,幾天不見,你這腮幫子都長肉了,看來永進這一天天的送飯送菜,把你伺候得很好。”
老楊頭怔了下,看出楊華忠不高興了,老漢耷拉著一張臉道:“我曉得你是在埋怨我跟你扯謊把你騙來了縣城,我也是沒法子啊,你也看到了,這人離故鄉分外賤,何況這還是求醫呢?我在這里難過得要死啊,實在是被逼的沒法子才喊你過來。”
“爹上了年紀,不中用了,大夫跟我說啥我也聽不懂,也不敢問,不敢說,爹老了不懂外面的行情了,怕被人騙了去,永進和永青又年輕,思來想去只能喊你過來主持大局啦,你可別怪爹啊!”
楊華忠還沒開口呢,楊永進就有些不樂意了。
“爺,你的言外之意就是說我是個啥都不懂的小子,不能忙你拿主意是不?”他問。
他可是縣城天香樓的掌柜啊,這迎來送往不曉得要跟多少人打交道,行行業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都能游刃有余,咋到了爺這口中他仿佛瞬間打回了原形,又成了長坪村那個啥都不懂的十幾歲的小子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