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的牛頭峰,地勢并不怎么陡峭,但也要翻越兩座山坡。
翻越山坡這種事,對于這些做慣了力氣活的莊戶人來說,壓根不算什么。
莫說楊若晴和大安能夠徒步跟上隊伍,就連才四歲的小安,在孫氏和楊華洲的偶爾幫助下,也都能不掉隊。
可是,隊伍中,卻有兩個人,從開始爬山,就在那喊累抱怨了。
一個是楊華梅,一個是楊若蘭。
“蘭兒啊,我走不動啦,嘴巴喘不過氣兒來啊!”
“姑啊,我也是啊,腿里面就跟灌了土磚似的沉著哩…”
“咋辦啊蘭兒?你拽著我走吧,我要死在這里了…”
“姑啊,不是蘭兒不拽你,蘭兒自個都要累趴下了!”
“啊啊啊!早曉得山路忒難走,打死都不該來燒香啦…”楊華梅索性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楊若蘭也是氣喘吁吁,她扭頭瞅了眼走在后面的楊若晴和大安姐弟,眼里閃過一道亮光。
“姑啊,胖丫和大安像是不累呢,你喊他們過來攙著咱唄!”
楊若蘭湊近楊華梅的耳畔,低聲耳語。
楊華梅愣了一下,皺了皺鼻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想都別想,那個死胖丫,她才不肯呢!”楊華梅道。
楊若蘭道:“咱又不是讓他們去上刀山下火海的,過來攙扶一把又累不死他們?”
楊華梅陷入兩難境地。
楊若蘭接著慫恿:“你是長輩,孝敬長輩,是我們晚輩應盡的本分。你就喊吧,他們沒道理不來的!”
“那…我試試?”
“嗯,鐵定得試試呀,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咱靠自個可爬不上那山頭去!”
“好,那我就試試!”
楊華梅清了清嗓子,在前面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后面正往上爬的楊若晴和大安姐弟。
“那啥,胖丫,大安,你們兩個過來扶下我,我爬不上去!”
楊若晴正跟大安那聊天聊得正酣呢,猛然聽到這話,抬頭往前瞅了眼。
一眼就瞅見楊華梅雙手叉腰,擋在路的中間。
邊上,楊若蘭笑吟吟的看著。
楊若晴問楊華梅:“姑,你啥意思?”
“啥意思?你耳聾啊?我讓你們過來攙扶我一下,我爬不上去!”楊華梅沒好氣的道。
楊若晴怔了下,想笑。
她沒搭理那邊頤指氣使的楊華梅,而是扭頭問身側的大安:“大安,你聽明白咱姑啥意思了沒?”
大安搖頭,一臉冷漠的道:“不曉得她說啥!”
楊若晴笑了,又對楊華梅道:“姑,你要么就說人話,要么就閉嘴!”
撂下這話,楊若晴拉著大安的手,姐弟兩個接著往山上爬。
一道嬌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晴兒妹妹,你怎么能這樣跟咱姑說話呢?她是咱的長輩,咱得尊老愛幼呀!”
這聲音真好聽,跟畫眉鳥兒啼唱似的。
可惜,楊若晴不是聲控。
她朝楊若蘭扯了扯嘴角:“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孝順,那你攙扶小姑啊,扯上我們做啥!”
楊若蘭蹙了下那雙好看的柳葉眉,“這一路,我都在攙扶小姑。只是我的力氣有限,實在是走不動了。你和大安走得興起,過來搭把手吧,好不好?”
楊若蘭那副柔弱無助的樣子,換做一般人,鐵定硬不下心腸來拒絕。
可惜了,楊若晴不是一般人。
“你們兩個都十五六了,比我和大安都要大呢。才走這一段就走不動,還要讓我們年紀小的來攙扶,要臉不?”
楊若晴直接給楊若蘭丟去一個白眼,然后拽著大安,繞過她們二人的身側快步爬上了山。
楊華梅氣得干瞪眼,楊若蘭也是盯著楊若晴的背影,暗暗咬牙。
“咋樣?我就說胖丫鐵定不肯吧?”楊華梅咕噥道。
楊若蘭輕嘆口氣:“我實在沒想到,她瘋病好了后,會是這副德性,哎!”
“別嘆氣了,咱不求她!咱跟他們央求去!”楊華梅道。
“五哥,娘讓你路上照看著我哩,你都跑去馱小安了,撂下我不管啊?”楊華梅叉著腰朝楊華洲那邊喊。
楊華洲皺了下眉頭,對楊華梅道:“這坡不難爬,你咬咬牙就能上去了!”
“哼,我不管!你得攙我,要不我就賴這不走了!”楊華梅撅起了嘴。
“哎梅兒你咋…”楊華洲正要在說楊華梅幾句,被跟在身側的孫氏攔住。
“老五,把小安給我,你趕緊過去扶下梅兒吧!”
孫氏匆忙把小安從楊華洲背上給抱了下來,馱在自己背上往山上走。
楊華洲沒轍,只得過去拽楊華梅和楊若蘭。
好不容易,才將這兩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給拽上了半山腰。
在半山腰的地方,有幾塊大石頭。
老楊頭提議大家伙兒就在這歇一下腳,緩過氣來,再一股做氣爬到前面的峰頂。
那里是目的地,老楊家的祖墳都在那。
孫氏馱著小安,楊若晴和大安一左一右攙扶著,娘四個在一塊大石頭上坐著歇腳。
老楊頭和幾個兒子們湊在一塊抽旱煙。
大孫子楊永仙拿出水壺來,跟幾個兄弟們分喝著。
楊華梅和楊若蘭也追了上來,楊華梅一屁股就坐在邊上的一塊草地上,張大著嘴巴呼氣。
“蘭兒,你咋不坐下歇息會啊?”那邊,老二楊華林探著脖子問。
楊若蘭瞅了眼地身后的草地,又拂了拂身上的湖藍色石榴裙,眼底掠過一絲嫌惡。
草地臟死了,她才不要坐呢!
“蘭兒過來,到爹這邊的石頭上來歇一會!”
知女莫如父,楊華林又拍了拍身旁的一塊空處,招呼閨女。
楊若蘭累得雙腿直打顫,猶豫了下,打算過去歇一下。
視線的余光突然瞅到那邊走過來兩個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空著雙手的婦人。
跟在婦人身后,是一個清清秀秀的男孩兒。
他手里拎著籃子,母子兩個也正朝半山腰這邊爬上來。
男孩兒一邊拎著籃子,還要不時騰出一只手來扶一把前面的婦人。
縱使如此,婦人還是走得怨聲載道。
“早曉得這山坡這么難爬,當初就該讓他們把你爹葬在村后的樹林子里得了。這一趟爬上來,我的命也搭進去半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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