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和他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身心遍體鱗傷,疼痛入骨。
“嗯,我走,你休息吧。”
鴉黑睫毛一垂,遮住點點思緒,薄夜白身姿一轉,就要離開病房。
便是遲薇,佯裝自己如常,又見男人漸走漸遠,止不住一問:“手術之前,還有幾天時間,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或許,回家一趟,和家人團聚一下,告訴他們一聲。薄夜白,我還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卻又后知后覺,可不是…之于薄夜白,竟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家在何處,還有什么親人。
印象當中,薄夜白很少提及,總是寂寥一人,神秘而又孤獨。
“我,沒有家。”
背對著少女,薄夜白神色清冷,平靜的一回。
回憶一閃即逝,薄家只是一座冰冷的城,把所有人困在里面:“所謂家人,我是生是死,對于他們而言,沒有什么區別。”
與其說,沒有什么區別,倒不如說…他死,是他們的渴求!
不難聽出,薄夜白身上也有一份悲苦,遲薇受到感染。
許是不曾想過,他這么強大的人,也有這么一面,便是強撐著下床,上前主動靠近安慰:“沒關系,你有我。薄夜白,你還有我…”
只一瞬,薄夜白回身一抱,緊緊抱住少女:“嗯,我現在…有你了。”
這一擁抱,令著遲薇陷入窒息,好在只是一下,薄夜白就已松開,跟著揉上她的發頂:“睡吧,明天見。”
“好,明天見,晚安。”
遲薇微微一笑,若無其事道別。
卻是不曾留意,薄夜白眸心一深,凝著她的容顏發白,額頭冷汗涔涔,幾不可聞一嘆:“晚安,大小姐。”
“啪嗒——”
房門打開,隨著薄夜白走出,而又重新關上。
幾乎前一刻,少女還在笑著,心情極好模樣。
卻在后一刻,虛虛背靠房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有種不可控的惡心。
不止是額頭,連著身子涔出冷汗,透著不可言說的煎熬。
好疼,又好痛。
終于,不需要再撐下去,遲薇環著雙臂,釋放著壓抑。
腦海之中,正在天人交戰,一會兒是六年前,一會兒又是六年后,狠狠撕扯著她,不撕裂不罷休!
“薄夜白…我該怎么辦…”
遲薇低聲一問,差點承受不住,根本不知道,怎么變成這樣。
剛剛,她只是看著他,就已感到無力。
無意識摸上小腹,里面孕育的孩子,給予一份力量:“寶貝…他是你的爸爸…媽媽不想排斥他的…真的一點不想…”
然而,身心皆是不由己。
她知道這一次,不止是生理上,更是心理上…生了病,病入膏肓。
想要解決,就要挖掘六年前,那段不堪的過去。
“啊…為什么…”
驀地,遲薇發出哀戚的悲鳴,宛如受傷的小獸,茫然,無措,絕望。
“嘀嗒——”
而在之后,寂靜無聲的病房,多出一種近乎鐘表上的秒針,一秒一秒移動的聲響。
嘀嘀嗒嗒,催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