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姑當初與薛公子一眼定情,說起來,也是良緣。”池錦齡仔細的看著她。
三姑姑身后的丫鬟紅著眼睛咬著唇:“要真是良緣也就罷了,還不是咱家姑姑…”丫鬟說著說著便委屈的低下頭不說了。
三姑姑抿著唇沒說話,似乎并不在意丫鬟說的。
丫鬟這才又開了口。
“咱家姑姑自幼被江家養的天真不諳世事,小時候還崇拜畫本子里的英雄好漢。有一年,上香路上因瞧見薛公子散盡身上家財給賣身葬父的姑娘,還把自己的衣裳脫給了那姑娘,自己個兒卻凍的在雪地里渾身冰涼。姑姑自那一見,便上了心。”丫鬟其實第一眼就看不上姑爺。
池錦齡看了眼魚香。
魚香立馬拍著胸口道:“姑娘,我賣身葬父,我的父親是兩塊銅板雇來的,但是我可不是為了嫁給你啊。”
此話一出,三姑姑嘴角微抽,臉色更難看了。
丫鬟更是一言難盡:“說的還真是,當初賣身葬父的姑娘,如今在薛家當差。”那人打聽到姑爺的所在,直接跑去薛家賣身為奴了。
“讓我猜猜,那丫鬟必定是對薛公子忠心耿耿,只怕沒少欺負你家姑娘吧?”池錦齡挑了挑眉。
丫鬟氣得眼淚直掉。
“何止沒少欺負,她長得很是高大,但面容清秀。又立志這輩子都要伺候薛家,這輩子都不嫁人。薛家極其相信她,但凡日里夜里,她都在公子跟前。許多時候,府里丫鬟聽她的都多過三姑奶奶的。”自從回了江家,丫鬟便不再稱她是少夫人。
池錦齡眉頭輕皺。
“她長相如何?”
丫鬟想了想:“身形消瘦,頗有些身量,倒是比少爺低一些。長相帶著幾分文氣又帶著些英氣,眉宇間總是帶著幾分情意,倒是,倒是生了副好相貌。身段也窈窕,走起路來,比咱們姑娘還有風情。”
甚至當時府里人都道,若不是娶了姑奶奶這個妒婦,那丫頭是要做薛公子妾室的。
“罷了,總歸她比我先入府的。”江三姑姑微垂著頭。
她還記得,當初便是那丫頭領著大肚子的外室進了門。還滿身正氣的指責她不該善妒,不該讓薛家蒙羞,不該讓相公抬不起頭。
甚至連婆母都冷冷的看著她,只看著她們將挺著肚子的外室迎了進去。
“入府又如何,是丫鬟便是丫鬟。”池錦齡卻是一顆心直往下墜。
“當初還是他先聯系咱家姑娘的,一來二去,姑娘一顆芳心暗許,老太太知曉的時候都晚了。”丫鬟越想越委屈。
當初姑娘養的單純,被人將心都給騙了。
如今過了八九年,如何還說得清。
“你們夫妻感情,這八年必定還是好的吧?”池錦齡淡淡問道。
三姑奶奶點點頭,不知道為什么,她如今倒是很想傾訴。說出來心中好受多了,那池二姑娘看著也是個穩重,不會對外胡言的。
“嗯,相公…他,他是個懂禮之人。對夫妻之事,其實并不上心。平日里更是臉上帶著笑極其溫柔,八年了,從未紅臉一次。耐心也是極好的。”說起夫妻之事,三姑姑乃遲疑了一下,畢竟池二姑娘還未出閣。
旁人聽著只怕都羞紅了臉,哪知道她面色毫無異樣,連她身后的丫鬟都沒半點扭捏,三姑姑也輕松了一些。
她哪里知道,一個老祖,一個桃夭,哪里懂什么羞澀。
丫鬟默默補了一句:“一個月也只回姑姑這里五六日,其余日子都在書房。”那死丫頭也在書房里伺候著。
“他本就無心風月。”三姑姑還不忘說了一句。
丫鬟頓時憋著氣不再多說。
“是我身子不爭氣,過去八年了,一點音信都無。當初,我也是提過要納妾的,是他不愿讓我受委屈。其實,他也不容易。”三姑姑面色軟了幾分。
她至今不肯和離,也是因為薛公子這八年來,至今不曾碰過外人。也就是這一次,才帶了個外室回來。
池錦齡面色有些古怪。
她明明看到那薛公子面相是無子之相,必定是沒有孩子的。
要么是假的,要么,他那外室給他戴了頂高高的綠帽子。
“不如這般吧,今兒橫豎回來了。不如讓府中給你請個太醫瞧瞧,三姑姑只當瞧瞧這身子還有不有起色吧。”池錦齡笑著道。
江三姑姑抿著唇眉頭輕皺。
其實這些年她也回過幾次江家,但因在薛家泡的跟藥罐子似的,回來都拒絕了再次看診。
只讓人挑了些補藥。
“薛家也為我請過太醫的。”三姑姑遲疑了一下,但抵不住池錦齡那眼神,頓時又微微點了頭。
“其實以前每每回家前相公都告訴過我,回來時盡量不要提不孕之事,免得家中擔憂。難得回去一次,斷不能惹爹娘不悅。”三姑姑又多了些寬慰。
相公對她,除了那外室一事,這八年來,是找不出半點錯處的。
江家知曉她要請太醫,立馬拿了江老爺子的牌子請了當值的太醫過來。
只不過這次池錦齡吩咐了一聲,不從正門過,進側門。
眾人猜她不愿讓薛公子知曉,倒是有些奇怪。
待快午時,太醫才匆匆過來。
額頭上都熱出了汗。
“勞煩太醫了。”江家老太太面色憂心的點了點頭。這太醫是太醫署院長的弟子,很擅長婦科之術。
太醫看了眼江三姑姑,見她面色紅潤眼神清明,便用了帕子搭在手腕上。
“逾越了。”點了點頭,便扶手診脈。
“咦…”太醫嘀咕一聲。
“勞煩江三姑姑換只手。”太醫本想叫薛夫人,但想起外頭跪著那個,便改了三姑姑的稱呼。
待換了手,太醫才眉頭緊皺。
“太醫,可是有哪里不對?”老夫人焦急問道。
三姑姑嘴角苦笑:“太醫請直說吧。我吃了八年的藥,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這是娘胎里便帶出來的不足之癥…”
太醫這才滿臉狐疑道:“不對啊,三姑姑身子底子極好。從脈象上看,明明是被虎狼之藥傷了身子,從未有不足之癥啊。”
轟的一聲,江老太太沉著臉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