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娉裊站在暗處,傻傻看著這一切。
看著那個女人呆滯的站在門框內,看著門外摔倒在地的母親發愣。
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聽到了妹妹的聲音,聽到了嬤嬤的聲音,也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丫鬟蜂擁而來,瞧見大夫人倒在地上,全都奔了過來。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快去請大夫,夫人渾身發抖臉頰發白。”嬤嬤震驚的喊了一聲,外面亂做一團。
她親眼看到父親躍過地上的母親,朝著那個剛剛顯懷的女人而去。
“你可傷到哪里?腹中胎兒可有事?”父親臉上的關系毫不掩飾。
那個女人驚慌的搖了搖頭,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母親跟前伺候的秋月卻是咬牙指責,頭上雨水滴下來顯得狼狽不已。
“是她推了大夫人,是她不甘夫人嫁進門,指責夫人搶了老爺。大夫人見她懷孕多加忍讓,她卻仗著身孕推了大夫人!”秋月滿臉恨意。
“奴婢站在門外都瞧見了。大夫人見她懷孕深怕有閃失,從不敢喚她出門,連作為二夫人敬茶都不曾有過。今兒便是她自己請了大夫人出來,依仗著老爺你的寵愛,欺辱大夫人!”
秋月抹了把眼淚,想要將大夫人抱起來。
心中還想著大夫人竟然這般下的狠手,就是不知怎么對方沒事,反倒是自己傷著了。
“我,我沒有。她,她突然就沖出來了,還說莫名其妙的話。”在她們鄉下哪有這么多彎彎繞繞,若是不喜歡那個人,便叫出來罵一聲事情便算過了。
池老爺見她那模樣,撫了撫眉心。
“你這人,竟是這般狠毒。我們大夫人為了池家操了多少心,你,你怎么這樣…”秋月捂著臉哭,剛抱起大夫人,卻發現大夫人似乎有些不對勁。
“血,有血。老爺有血!”秋月猛地一怔,指著地上那絲絲鮮血,猛地失聲尖叫。
大夫人睜開眸子,捂著肚子,感覺肚腹處一陣尖銳的疼痛,好似有什么東西在不斷的流失一般。
那女人震驚的后退一步。
池老爺心中咯噔一聲,見朱氏裙擺上竟然一道血痕顯露出來,心尖尖都顫了一下。
“請大夫,快去請大夫!”池老爺臉都變了。
大夫人捂著肚子,突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天啊,孩子,她懷孕了!
她自從生了池娉婷之后月事便不準,這兩個月一直未來,她卻并未引起注意。此時感覺肚子一陣絞痛,哪里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我的孩子!”一聲驚慌失措的尖叫。
池老爺接過大夫人便一路狂奔出去了,丫鬟全都盡數跟上。只留下那個女人站在原地,嘴里吶吶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不知何時池錦齡出現在她身后,她轉身滿臉蒼白慌亂不已,抓著池錦齡的手仿佛抓住了主心骨:“我沒有,娘沒有。娘真的沒有。娘沒有害她,我也是做母親的,我真的沒有。”
“我相信娘。娘不是那樣的人。”就算父親在外另娶,她都不曾把事情鬧出來,她怕父親多年努力毀于一旦。她怕壞了父親名聲。
甚至在鄉下,爺爺奶奶那般壓榨她,累的她幾次昏倒,她都不曾說過一句重話。
只對著自己笑笑:“你父親將這個家交給我,將他爹娘交給我,那我一定會守好這個家。”
池娉裊在屋內待得腿腳發麻,才雙腿發軟的跑出來。
她親眼見到母親陷害那個女人不成,結果害了自己。
她害怕她也不可置信,卻在聽見母親失去孩子時,全都煙消云散了。
“她怎么如此狠心,你讓我做大,讓她做小,我怕她不高興,尋常都是叫她姐姐,只怕讓她受了委屈。她,她為何要害我的孩子啊。”朱氏躺在床上,滿臉蒼白,眼中的恨意幾乎掩飾不住。
她痛啊,她恨啊!!
她辛辛苦苦求來的孩子,竟然因為那個賤人,沒了!
“是個男胎女胎?”池老爺突然問了一聲秋月。
秋月身形一怔,抬頭看著夫人。手指間都顫了一下。
如今孩子成型,她卻親手毀了。
秋月頂著壓力,飛快的說了一句:“孩子已失,夫人養好身體再生一個才是真。莫要問了,傷心傷神。”此話一出,池老爺兩人哪里不知道意思。
“男孩,是個男孩。”大夫人失神的倒在床邊,是個男嬰。
饒是池老爺都驚了一下,他是想要個男孩不假,但若是那孩子能從朱氏肚子出來便更好了。誰知道…
竟然這般沒緣分。
池娉裊進來時,聞見屋中隱隱的血腥氣和藥味,幾欲作嘔。
壓了好一會,面上才恢復淡然。
一進來,便聽到母親悲戚道:“裊裊,你的弟弟沒有了。”池娉裊心中一跳,抬眼看了父親,才上前勸著母親。
“妾身做錯了什么,讓她做姐姐,讓錦齡入府,當做親身孩子教養。妾身到底做錯了什么,只想給池家留個后啊。”大夫人眼淚直流,她哪里想到,哪里想到自己竟然腹中有孕!
池娉裊一直從旁勸著,見著父親怒氣沖沖出去,將那個女人關在了小院再不可出來。
整個府邸都在傳,那個女人心狠手辣,害了母親尚未出生的孩子。
她也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被人指責,日漸消瘦,一日比一日脆弱。
她并未站出來說什么,直到那個女人難產而死,揚哥兒養在母親名下,她都沒說什么。
母親倒是覺得,這是那個女人賠給她的孩子。
池娉裊在噩夢中徘徊,身上出了不少冷汗,掙扎著從夢中出來時,似乎殘存的那點虧欠也沒了。
這么多年,她一直忘不掉那個女人的模樣。
好像自己見證了她的死亡。
池娉裊披著件衣裳站在窗前,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自己當年說出真相,是不是結果就不一樣了。
“大姑娘,這秋夜風寒,當心受了涼。”鶯歌點起了燈,連忙給她關了窗。
這個大姑娘啊,可是做娘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