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舟自從來到這白馬寺之后,行走坐臥之間,無不小心翼翼,若不是此時功力尚淺,他肯定會將外呼吸轉為內呼吸。
事涉毒手藥王,無論怎么小心都不為過,在觀看對面花圃里少女干活時,楊行舟無一刻不在防備之中,可即便如此,竟然還是著了這女子的道,若不是自己修習的無名心法威力強橫,恐怕自己真的會閉眼睡著,失去知覺。
他吐出一口香氣之后,便知道對面這女子下的毒肯定是摻雜在藍花香氣之內,而且毒藥本身也得帶有香味才可,否則的話,瞞不過楊行舟的感知。
也就是將這毒氣吐出之后,楊行舟才知道原來自己現在修行的無名心法,竟然有清除體內毒素的功能,這令他又驚又喜,天下百毒不侵之人幾乎不存在,但是好的武學功法確實有排毒延壽之能。
比如倚天中的張無忌,因為修行了九陽神功,所以才會百毒不侵,不過在面對十香軟骨散的時候,還是著了道,但即便如此,已經足夠厲害。
楊行舟此時運轉無名心法,能驅走突如其來的睡意,逼出毒氣,可見自己修行的功法確然不俗,至于能不能比肩九陽神功,那恐怕只能見到真正的九陽神功才能知道了。
見對面的少女訝然開口,楊行舟笑道:“姑娘,有一點你可能誤會了!穿道袍的未必就是道士,就像是村姑打扮的少女,也未必就真的是村姑,你說是不是?”
此時的楊行舟斜倚在馬上,抱著胳膊看向這少女,眼光斜照在他臉上,使得他臉上反射著一層瑩瑩微光來,更顯得英俊非凡,瀟灑過人。
這少女看的臉上一紅,低頭道:“你便不是出家人,難道就能一直盯著人家看?”
楊行舟笑而不答,問道:“你可是程靈素姑娘?”
對面少女抬起頭來,明亮之極的眼睛看了楊行舟幾眼,問道:“你從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
楊行舟謊話張口就來,笑道:“一嗔大師在川藏采藥時,與我見過幾次,當時我要拜他為師,他卻不怎么愿意收我,后來見我誠心拜師,對我說道,只要我能找到天下間難以破解的絕頂毒藥,他就會將我收入門中,傳我濟世救人的醫術。現在我終于找到了這種奇毒,因此前來藥王莊,尋找大師,我曾聽他談及過你,知道你是他的關門弟子,嘖嘖,他收你為徒時,你年齡還小,沒想到一轉眼,竟然長這么大了!”
程靈素一愣,心道:“老師曾說,他出家之前,脾氣很是暴躁,出家后法名‘大嗔’,后來修性養心,頗有進益,于是更名‘一嗔’,等收我為徒時,已經改名為‘偶嗔’,等到去世時,改為‘無嗔’。這件事,天下少有人知,這道人說出我老師昔日法號,可能真的與老師有點淵源。”
“不過老師當初讓他找出一種絕毒,才能收他為徒,這一聽便是推諉之詞,那是篤定了他找不到,才會如此說。也就說,老師當初并沒有收他為徒的心思,現在他找上門來,我找個理由打發走了便是…不過這道人長的可真俊!”
她腦子里念頭急轉,臉上卻是不顯,對楊行舟道:“你叫什么名字?”
楊行舟道:“我姓楊,名海,草字行舟,你喊我楊行舟便是!程姑娘,一嗔大師現在何處?還請你通稟一下,就說行舟來訪,拜師來啦!”
程靈素淡淡道:“我老師已然去世了!”
“去世了?”
楊行舟一臉吃驚之色:“他身為醫藥大家,這還沒活到一百歲呢,怎么就去世了?他當時還對我說,要跟藥王孫思邈比一下,看誰活的長久,藥王能活一百多,他一嗔和尚自然也不能輸于他。現在還不到百歲,怎么就去世了?”
他說到這里,嚎啕大哭,狀甚傷心:“騙人的,都是騙人的!老和尚說好了要收我為徒,你現在去世了,我跟誰學本領去!我救命之恩還未報答,你怎么就死了!”
程靈素見他哭倒在地,傷心欲絕,心中頗為不忍:“這人倒是實誠,老師讓他去找絕世奇毒,本來就是騙他的,若是一般人的話,聽到老師的話,就知道老師根本不想收徒,肯定不敢再提拜師之事,這人倒好,竟然當真去找毒藥去了。現在老師圓寂,他這幾年的努力都是白費,確實有點可憐。”
楊行舟偷眼觀瞧,見程靈素面露不忍之色,心下大喜,哭的更厲害了,哭聲之大,聲震四野,花圃里的不知名藍花在他哭聲之中不住微微顫抖,程靈素水桶里的水也被哭聲震的蕩起層層水波。
程靈素大驚:“這人內功竟然如此深厚!怪不得我剛才以迷香迷不倒他!以他這本領,天下大可去的,為什么非要跟老師學藝?”
楊行舟哭聲不絕,震的附近樹林鳥雀亂飛,程靈素屋內有一口水缸,此時被楊行舟哭聲所震,發出嗡嗡聲響。
楊行舟哭了好一會兒,方才站起身來,對程靈素道:“程姑娘,一嗔大師的墳墓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一下。”
他想要祭拜,程靈素自然沒有拒絕之理,對楊行舟道:“你稍等一下。”
當下返回屋內,重新換了一身衣服,這才領著楊行舟向遠處走去,一直走了三里多地,方才在一個山腰處停了下來,這里有一座墳頭,墳頭旁邊豎了一面石碑,道是:恩師無嗔大師之墓。
下面有一行小字:徒兒程靈素謹立。
又趴在墓碑前痛哭了一會兒,心道:“無嗔啊無嗔,老子這次可是豁出去了,我下了這么大的本錢,要是還不能學到藥王門下的手段,老子可就虧大發了!”
他哭了好一陣子,直到程靈素拉他起來時,方才順勢站起,對程靈素道:“師妹,老師去世,我竟然不能堂前盡孝,實在不該。你先回去,待我去附近鎮上,置辦一些紙扎祭品,再前來祭拜老師。”
程靈素有點發愣,心道:“我什么時候成你師妹了?我老師又什么時候成你老師了?”
不過見楊行舟對老師持禮甚恭,又如此傷心,只道楊行舟傷心之下口不擇言,倒也不便糾正楊行舟的稱呼,只是說道:“老師是出家人,用不著那些紙人紙馬燒來祭拜。”
楊行舟正色道:“這是師兄一片心意,即便老師已入西天極樂,成佛作祖,相信他也不會退卻我這番孝敬之心。”
程靈素不再勸阻,心道:“這人倒是一片孝心,老師去世后,師兄師姐他們連問都不問,就想得到藥王神篇,兩相比較,反倒他更像是老師的弟子!”
這般一想,對楊行舟便生出幾分好感:“若是他一心學醫的話,看在他這孝敬的份上,我挑幾樣不重要的醫術傳給他一點,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