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里，雪越下越大，東州和東瀛的戰爭也是暫時告停。
東海之上，海面結霜，厚實的冰層，讓戰船無法前進，只能靠人力來運送物資到東海之濱。
同時，東瀛人也趁著這個難得的時機占領戰場周圍的無主之地，開始在東州扎下根來。
下一次戰事開啟，東瀛人就要將戰場前推，進一步蠶食東州。
這個自東方而來的島國，不是為了搶一場就走的，他們是真正要在中原大地上扎根，侵略中原的疆域。
東州炎煌嶺四里出，大雪封山，一道紫色電光射入山嶺之中，進入某座隱秘的山谷。
這處山谷與其他山野之地無甚無甚區別，皆是白雪覆蓋，不過此地，卻是有著其他地界不曾有的人。
黑發白衣的身影，盤坐在雪地上，身前插著一把雪白長劍，隱隱和這雪地，和漫天飛雪相呼應。
“蒼天。”
林紫霄進入山谷后，就下意識地收斂氣息，言語之中也帶上一絲敬意。
“陽天，你來了。”
清羽睜開雙眼，身上真氣依然還在運轉，適應著這副新的軀體。
這段時日，清羽的化身任飄渺返回了一趟真武門，將雙體合一，以另一副軀體回到東州。
這副軀體，就是銀鍠朱武之身。
新的身體，需要一點時間磨合，清羽干脆一直隱居在山谷之中，不與姜家人打交道。
“姜家目前情況，如何？”清羽問道。
“確如你所料，姜家和大乾悄然接觸了。”林紫霄確定地回答道。
清羽化身的任飄渺和林紫霄助了姜家一手，解了東瀛的進逼，擊退天照和月夜見，成為姜家的座上賓。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和姜家甚至有著同樣的敵人。姜慕云既是姜家的叛徒，也是臥底在九天的內奸，對于她所歸屬的東瀛，雙方皆是持敵對之意。
但這其實并不代表著姜家會和九天同進同退，甚至連互相援手都不一定做到。尤其是，在如今人皇靈識出世的情況下。
八代人皇烈山，可是姜家的老祖呢。
論關系，姜家還是和大乾更為親密。其本身現在還是屬于大乾的一員。
“那你接下來就不必在留在炎煌嶺了，與我一起回北周吧。”清羽道。
“不助姜家防守東州了？”
“他們已經不需要我們相助了。”清羽站起身來，道。
南疆之戰結束，大乾已是能騰出手來了。盡管還需派出強者和后乾對峙，但是保住姜家，還是沒問題的。
留在東州，已無意義，甚至會被姜家借力，成為他們對付東瀛的一把刀。姜家之所以悄悄接觸大乾，估計打的就是利用九天的主意。
“回北周。接下來，北周那邊也是要不平靜了。”
說這話時，清羽眼中，似有風暴在醞釀。
北周，皇宮，養心殿。
諸葛龍宿躬身行禮：“臣諸葛龍宿，拜見陛下。”
“非是朝會，諸葛太師就無需這般多禮了，”周皇一邊批閱奏折，一邊吩咐左右，“賜座。”
一旁的小太監聞言，無聲地退下，從側殿搬來一張太師椅，讓諸葛龍宿就坐。
“太師在這新年之際，冒著大雪來見朕，想來是有些要緊之事吧。”
周皇依然頭也不抬地批閱奏折，道。
“稟陛下，臣確有要事，”諸葛龍宿正襟危坐，道，“今年大雪，其規模之廣實屬罕見，臣在我朝多年，都未曾見過這么大的雪。
大雪連續數日，已成雪災，有山野之地的城鎮遭遇雪崩，傷亡不小。”
“朕知道，也已著車騎將軍許鐵城前去救災了。戶部那邊，賑災事宜也已在準備，工部已派人前去修復民居，并且欽天監那邊也有道官前去協助了。”周皇回道。
北地本就年年有雪，然而今年的大雪，卻非是往年可比的。連南方都能積下一尺半的積雪，更何況北地。
是以周皇早早派人準備相應事宜，及時賑災救災。
“陛下高瞻遠矚。”諸葛龍宿贊道。
“奉承就免了，朕現在也沒時間聽奉承。”
周皇抬起頭來，拍了拍左手邊堆起的奏折，“你看，這都是三州之地各城太守、府尹加急送來的奏折，一年之初都沒的時間閑啊。
尤其是蒙州那邊，改造蒙州的計劃，也因這場大雪暫時中止，當真叫人煩心啊。”
蒙州，也就是草原，草原人是游牧民族，基本以帳篷為住處。這是因為他們養殖羊馬，逐水草而居，也有草原本身的環境因素。
所以對于草原改造，不止是要建起中原的房屋，還得改造環境，讓此地適宜中原子民居住。
周皇要的，是讓草原被中原同化，而不是讓那些去蒙州的百姓變成另一種游牧民族。
但是改造環境，又是何其困難啊，即便是周流六虛功這種改天換地的武功，也需要大量的計算和人力才行。稍有不諧，可能就會使環境惡化，變成隔壁的西域大沙漠了。
所以草原改造計劃最牽扯北周國力，也最讓周皇掛心。
當然，他這么掛心，除了治理江山之外，還是有另一部分原因的。先不說這主宰蒼生福祉，把握乾坤帶來的好處了，就說這蒙州大地的改造吧。
周皇這一化身，主要是和人道意志爭奪龍脈的控制權。但是光憑自身意志和人道意志爭斗，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清羽也是會累的，也是需要休息的。雖然他長年不睡，但那是因為自身恢復超過了消耗。
而和人道意志的比拼，可不能拼消耗。清羽一人之意志，是怎樣都無法和在大地之中盤桓萬年的人道意志拼消耗的。
拼強度，清羽尚能贏，拼消耗，清羽必敗無疑。
所以，除了以周皇之身鎮壓龍脈之外，還需打擊人道意志，將龍脈收攏于己身。
改造蒙州，就是收攏手段的重要一環。將蒙州環境改造，將龍脈打上自身印記，讓其完全脫離被人道意志掌控的可能，這就是蒙州計劃的真相。
簡而言之，就是一步一步，將北周龍脈改造成自己的形狀。
“太師，你在我朝奔走幾日，應該不止為了這些擺在明面上的事情吧。”周皇笑問道。
他知道的，諸葛龍宿這幾日一直在各地奔走，親身探查各地災情。依仗于其通神境實力，硬是在數日之內逛了一圈北周，現在來此，肯定不是為了這些已知之事。
“陛下圣明。”
精于話術的諸葛太師又是拍上一句，才接著道：“臣近日于各地奔走，發現各州府皆是井井有條，一心抗災。還有不少道門之人在各地施粥，看似慈悲度世。”
“看似？這么說來，是別有用心了。”周皇終于提起了點興趣。
自從清羽一統道門以來，道門各派也是漸漸向北周轉移。這片北地的疆域上，終于多出了不少道士，整個國度隱隱有地上道國的趨勢。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清羽在北周的地位了。
那些大世家知道清羽這位道人在北周舉足輕重，甚至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以賣力拉攏道門中人，研究道學治國之理。
上行下效，上面如此，下面官員自然也是景從了。如此這般，道家之學風靡北周，與儒門分庭抗禮。
對此，周皇心知肚明，也未做干涉。一家獨大終究不是好事，讓道家和儒家分庭抗禮，才是帝王平衡之道。
而現在，諸葛龍宿這位儒門大人物，卻是隱指道人施粥包藏禍心。
“太師，你該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吧？”周皇放下奏折，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種指證，要是一有不慎，就是殃及自身的下場，以諸葛龍宿的智慧，若無萬分把握，不該如此。
他是山河書院院長，一言一行皆是代表儒門，也不該行輕率之事。
“臣知道，”諸葛龍宿起身，道，“道人施粥，本是善事。但這些道人施粥之余，不忘傳播信仰，讓災民信奉所謂青蓮救苦天尊，奉教義而行。
這一手蜜糖，一手教義，已是引誘不少災民入教，如今已有近萬災民成為忠實信徒，潛在災民，更是不計其數。”
信奉青蓮救苦天尊，聚眾成教。這已非是單純的施粥，而是在傳教。
而但凡在大災大禍之際傳教之人，其本身就和“別有用心”一詞脫不了干系。甚至于，說是包藏禍心都不為過。
這種借助災后百姓心神未定之時引導其信仰的行為，實在是算不上什么光明之舉。并且，翻看史書，你會發現，一般這種模式的宗教成了氣候之后，基本都會走上和王朝逆反的道路。
有名的例子，太平道、白蓮教，皆屬于此列。
“這可當真是有意思啊，”周皇有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道門清洗的時間還沒過多久，這么快就出現不知死活的人了。”
他并未懷疑諸葛龍宿撒謊，因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好求證了。只要派人仔細一查，基本就能知道那青蓮救苦天尊是否存在。
甚至于，只要上點非常規的手段，也許連幕后之人都能快速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