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最終需要的是這個化合物公式的時候,沈鋒就已經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
這其中所涉及的運算和各種實驗,根本不是四十八小時內能夠完成的。
留給人類文明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哪怕他擁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近乎于神靈的力量,在那些完全超出普通人類想象、難以言說、不可名狀的存在面前,也仍然是屬于“凡人的力量”。
無論他是否將山口空做成了缸中之腦,拿到了病毒解析,一切似乎從最開始就已經無法挽回。
他仍然要去做那個最為艱難的抉擇。
一旁的精衛的美少女替身面色肅然,拿過一條熱毛巾,遞給沈鋒說道:
“沈鋒,還有三十分鐘。”
沈鋒點點頭,接過熱毛巾,說道:“我知道。”
不到最后一秒鐘,不應輕言放棄。
將熱毛巾放在臉上,隨著眼部神經和血管得到舒緩,一陣深深疲憊感瞬間襲來。
他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而且一直在高強度使用意識觸角,精力已經完全透支。
只是現在卻絕對不是睡覺的時候。
沈鋒喝一杯水,深吸一口氣,再次戴上了頭盔,進入了虛擬現實空間之中。
石像末世首都疾控中心的病毒實驗室中,一眾醫學精英看到沈鋒出現,立刻長舒了一口氣,再次投入到研發之中。
他們絲毫不懷疑統帥有殺死那八億名感染者的能力,心中也絕對不愿意走到最后這一步。
作為擁有一顆仁愛之心的醫者,平日里的搶救工作中,哪怕僅僅是一條生命在他們的手中溜走,就已經足以讓這些醫者陷入深深的絕望和痛苦之中。
他們簡直不敢想象,像統帥這種救世主去親手殺死八億人,會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這么做,絕對會直接毀了統帥!
李同塵深吸一口氣,用力咬著牙,瞪著眼,幾乎將牙齒咬碎,不斷進行著新的化合物試驗。
這最后一種化合物說起來簡單,但真正研究起來,卻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巨量的排列組合,就算是現有的超級計算機都需要以年為單位完成推演,而且醫學研究根本不是簡單的排列組合,還要進行病毒試驗,還要臨床試驗,等等等等…
時間,他們需要該死的時間!
人類需要時間!
旁邊的虛擬空間中的倒計時仿佛死神的倒計時,在每個人的心頭敲響秒針。
沈鋒此時同樣繼續著自己的研究,哪怕明白這根本是徒勞的,卻仍然沒有停下。
不到最后一秒鐘,誰都沒有資格放棄希望。
包括他自己!
在場的一眾醫學精英,包括全世界范圍內有條件進行惡靈病毒研究的醫者們同樣如此。
他們在和時間賽跑,在和死神賽跑,要拼盡全力跑到最后一秒鐘!
很多救世軍的醫者此時除了繼續研究之外,同樣開始考慮另一件事。
那就是,一旦他們迎來最終的失敗,統帥真的出手殺死了八億人,他們應該怎樣給統帥提供精神支撐,讓統帥不會被這件事打垮,或是墮入深淵?
統帥已經給他們提供了太多的幫助,現在是他們回報統帥的時候了。
只是此時他們才更加絕望地發現,對于統帥的存在,他們沒有任何線索。
根本不知道這個神秘的游戲開發者到底是什么人,從哪里來,如何而來,又將會受到怎樣的影響。
秒針再次走到了十二點的位置。
還剩五分鐘。
只要再走五圈,最壞的結果之一,就要出現了。
李同塵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設備,走到虛擬現實空間中沈鋒的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
“統帥,我如果是您,也會這么做,您所做的事情,同樣也是我所做的。”
沈鋒的虛擬現實影像抬起頭來,看向眼前這個已經徹底解除了偽裝的老醫生,和對方的眼神對視,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對方想要減輕他的負罪感。
沈鋒點點頭,剛要說什么,以色列病毒學家尤瓦爾同樣快步走到沈鋒面前,肅然說道:
“統帥,如果您的手上要沾染鮮血,那血也同樣是我們所染,如果您要背負責任,那首先也應是我們所背負的,如果您需要我去殺人,我會用手術刀去割開那人的喉嚨。”
四分鐘。
“統帥,如果您需要我做什么,只需要您的一句話。”
“統帥,救世軍與您同進退,您所做的,就是我們所做的!”
“在我的心里,您就是人類意志的化身,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人類意志的體現!”
“統帥…”
很多醫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沈鋒大聲高呼。
作為醫生,他們實在是太明白殺死八億人到底對人的心理沖擊有多大。
哪怕是統帥,也絕對難以承受這種強大到可怕的負罪感。
正因為他們感受到了統帥對人類文明的責任感,所以也更加明白他很可能會有極強的負罪感。
這份心靈上的重壓,他們想和統帥一起承擔!
三分鐘。
沈鋒微微一笑,之前那種沉重感已經減輕了很多,說道:
“諸位,我明白大家的意思,謝謝大家…還不到最后一秒鐘,我們也不應輕言放棄,請繼續手中的研究吧。”
眾人點點頭,此時強行收攏內心狂亂的思緒,再次心無旁騖,沉浸在了研究工作中。
兩分鐘。
沈鋒此時已經恢復了冷靜,暫時使用硅基腦接管了大部分思考,以便做到絕對的理智。
最后的時間,對惡靈病毒的研究已經只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了。
一分鐘。
眾人齊齊抬頭看向包裹在迷霧之中的統帥,心中思緒萬千。
他們知道,最后的時刻,要到了。
沈鋒同樣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眾人,準備離開虛擬現實空間,回到現實世界,執行防疫計劃。
他要滅殺的潛在感染者中,同樣有很多救世軍的戰士。
一切就要開始了。
一場人類歷史上史無前例、規模空前的大屠殺。
為了希望。
二十秒。
沈鋒摘下虛擬現實頭盔,意識觸角探出,準備沉入網絡空間,發出信號,喚醒埋藏在全球各地的灰潮網絡。
十秒。
突然,一個突如其來的微弱信號猛然閃現,似乎和沈鋒的虛擬現實頭盔進行了一次信號傳輸。
沈鋒眉頭一皺,沒有理會,意識繼續下沉。
就要開始了。
就在這時,精衛的聲音突然在他的意識之中傳來:
“沈鋒!快!快看!這是…這是一個成分構成式!一個突然出現的化學式!一個成分公式!人類有救了!我不用和抑郁癥患者共度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