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街道上的尸體血污清理的差不多了,劉進話中有話的對孔興燮分說一番,隨后下達了搜查孔府的命令。
校尉們按照老規矩四散分開,像模像樣的開始包圍孔府,幾十名校尉在一名百戶的帶領下從角門進入了孔府。
“啟稟千戶,前邊有家茶樓,掌柜的自愿請千戶入內喝茶等候!”
就在一干孔家耆老們生怕這群校尉趁機嚯嚯孔家,不放心之下紛紛拔腿追進府中后,一名小旗疾步來至劉進身前抱拳稟道。
其實哪有什么掌柜的自請喝茶的事情,這不過是錦衣衛按照事先的安排,強行砸開這家茶樓緊閉的店門后一種委婉說法而已。
因為現在計劃已經正式展開,接下來就輪到找個安靜的地方,和孔興燮談談條件的時候了。
“孔員外,請吧?咱們進去喝杯茶,靜等消息,順便說道說道將來之事!”
劉進看了一眼面前心事重重的孔興燮,知道自己剛才那幾句話已經齊了作用,于是他笑著說了一句后,轉身當先向十幾步外的茶樓行去。孔興燮略一思忖,一咬牙撩起袍服一角跟了上去。
剛才劉進的那番似有所指的言論讓孔興燮看到了一絲希望,看來皇帝并沒有打算讓孔家退出歷史舞臺,而是想利用孔家達成某種目的,但因怕孔家違逆,這才派了爪牙來敲打一番。
想到這里,孔興燮的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皇帝既然使出如此狠招來,那孔家這次不知道要付出何等代價了。
他倒是并不擔心進府搜撿的錦衣衛會查出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或者趁機從府中撈取什么油水來。
像孔府這樣存世千百年的世家大戶,肯定會有很多隱秘之事,但所有這些積存下來的物事,歷來只有衍圣公及繼任者兩人知道存放于何處,現在他爹孔植已經死了兩年,這個世上唯一知道那處密室所在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這些狗賊該不會嚴刑拷掠自己,逼迫自己招出密室所在,然后從里面拿到把柄要挾自己答應什么條件吧?
那到時候該如何是好?”
孔興燮一邊琢磨,一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茶樓之中,抬眼看到劉進已經施施然坐在堂中的一張凳子上,不算小的大堂內并無其他人在,也沒有想象中的若干刑具擺放堂中。
“孔員外且寬心,我親軍自從李都堂接掌之后,軍紀已是極為森嚴。
某保證,進府搜撿之官校,絕不會妄動孔府任何財物,也絕不會驚擾老弱婦孺。
某適才最后之言你也聽見了,若有干犯軍紀者,立斬!
若是搜不到他人聲稱之物,某立刻帶人打道回返,決不再踏入曲阜一步!
某請了員外于此,其實是有些事要跟員外商談,若是員外能夠識大體、顧大局,據某所知,衍圣公之位很快便會由員外你來承襲!
來來來,員外且坐,相信很快便有消息傳來,哈哈!”
在示之以硬之后,劉進迅速轉換了成了另一張面孔,以宛如相熟之人之間才有的姿態笑著對孔興燮邀請道。
“呵呵,劉千戶好手段!
不知劉千戶有何高見指教?
孔家在某些人眼中,雖是盡可隨意宰割之輩,可在朝堂之上也有三五知己、若干好友,更有無數仁人義士將孔家之言奉為經綸!
今日之事若是傳揚出去,不知會有多少義士為之憤然而起!到時候孔某倒要看看,爾等會將如何收場!
吾孔家將拭目以待!”
看到劉進態度軟化了下來,孔興燮心中的不安頓時一掃而空。他來到劉進對面的凳子上撩起衣袍后擺坐了下來,目視劉進放出了狠話,神情重又恢復到高貴不可侵犯的模樣。
“員外且稍待,一會過后咱們再就此做個了斷!”
孔興燮對劉進這種帶著濃濃江湖氣息的話語不屑已極,當即把頭轉向了一遍,懶得再看眼前這個陰險毒辣的小人一眼。
沒等劉進再次開口,門口一陣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一名校尉抱著一個紫檀木的景致盒子進了大堂。
“稟千戶!從孔家內宅搜出一件物事,齊百戶驗看過后命卑下交于千戶!說是里面的書信很是要緊!”
“哦?既然是齊三兒說要緊,那肯定不是一般物事!快快拿過來某驗看一番!”
孔興燮聞聲回頭,冷眼打量著劉進裝模作樣的拿過木盒,將最上面的一封書信拿了出來。
“喲?衍圣公孔老大人親啟,義軍首領高迎祥敬呈?嘖嘖!
義軍高首領親啟,孔植親書,嘖嘖!”
劉進一邊拿眼斜視孔興燮,一邊似模似樣的從信封里抽出一張信箋,展開后瀏覽起來,一邊看一邊發出嘖嘖怪聲。
“呵呵呵呵!劉千戶,你等連偽造書信這種拙劣之術都搬出來了?
高迎祥?呵呵,闖逆從無到過山東,如何會與我孔家有過交集?
如此構陷孔府,到底所圖為何?
退一萬步講,家父生前曾與許多人有過書信往來,其所習之字體集數人書法之大成,是真是假有心人一眼便能分得清楚,豈是爾等隨意便能誣陷的?”
憤怒到極點的孔興燮此時反而放松了下來,語帶嘲諷的沖著正在演戲的劉進嗤笑道。
到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人家根本不必嚴刑拷掠他,直接作假當做證據便可,這次來孔府只是做樣子給別人看而已,這種栽贓的手段可是錦衣衛最為擅長的。
“呵呵,孔員外究竟是見識過少啊。我親軍經歷司有數名專仿他人筆跡者,仿出來之筆跡,用以假亂真評判都是太過謙遜之詞,以假勝真才是公正之說啊,呵呵呵呵!”
劉進將書信緩緩收起后放入盒中后接著抬頭問道:“衍圣公給闖逆織就的龍袍搜撿到沒有?那可是件足以震驚天下的好物件啊,嘖嘖!
堂堂圣人之后,當年眼見闖逆勢大,似有席卷天下之勢頭,于是乎便找人為闖逆制作龍袍冠冕,預備等闖逆打下京城做了龍椅好及時獻上,孔家打的一手好算盤啊!呵呵!
孔員外,你說,今日要是你留下遺書悔罪后畏罪自盡,然后某將這些個書信物件公之于眾,你覺著,你們孔府嫡系子弟滿門數百口人,最后還剩幾個?
別擔心,你的遺書某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要不要某給你讀一讀你是如何懺悔孔家不該勾連反賊的?
孔員外,實不相瞞,是要我親軍想給誰定罪,那必是全套齊活,絕不會有半點遺漏之處!
親軍傳承兩百余載,能得歷代君王賞識,你覺著是白給的?
以上種種,給孔家定個謀逆之罪該毫無問題吧?
謀逆者,誅除九族!
把你孔家殺干凈后,孔員外,你以為天下會有誰敢站出來為死去的一堆白骨鳴不平?
又有誰敢粘連這等謀逆大罪?!
孔員外,活著不好嗎?”
看到孔興燮已經明白自己這種栽贓陷害的招數,劉進站起身來負手緩步來到孔興燮面前,嘴角帶笑、毫無遮掩的把自己的計劃講了個清清楚楚,孔興燮驚恐萬狀的臉上已是面無人色。
“你…究…竟想要孔家作…何!?”
半晌之后,越想越怕的孔興燮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呵呵,孔員外莫怕。只要你寫一份題本上奏朝廷,講明孔府自愿以口分田以外之田地所出,每年按十三繳納租賦,衍圣公之位很快便得以承襲,孔家之人也會繼續坐享富貴榮華。
就是這點小事。
孔家數百口性命之生死,全在孔員外你一念之間了!”
崇禎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