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中的埃羅圖斯城堡敦實厚重,灰黑色調的石墻下,一支黃白色調的大陸浩浩蕩蕩通過。
男爵赫伯特終于回到的自己的城堡,雖然自己的朋友們不會再在自己宅邸小聚,作為本地的最高領主,他還是抓緊時間組織自己的家族成員、小城的衛兵與為數不多的民眾,也緊急邀來最近的騎士。
一眾軍民聚集在道路兩側,一雙雙眼睛平靜地看著這支大軍“平靜”走過。
雷格拉夫命令全軍踢正步,皮鞋狠狠踏著堅硬路面啪啪作響,麥西亞薩克森聯軍制造出很大的動靜。他們行伍整齊步伐幾乎一致,雖然是行軍,由此誕生的壓迫感是所有圍觀者不可忽視的。
一個月前,有本地騎士遠遠觀察這些客軍的動向,擔憂這些外來者在自己的采邑村莊造次。騎士當然要帶著扈從拼死保衛自己的財產,但若客軍只是過路,自己就只是躲得遠遠的旁觀。
這下,有三位騎士應邀前來“欣賞”雷格拉夫的大軍返程,他們也被告知這支黃白色調的麥西亞軍就是大家的友軍。
與一支強大軍隊聯合作戰是一件美事,可是,真的看清楚這支水陸并進的隊伍,騎士驚得胸悶痛苦,撲面而來的壓迫感使得大家幾乎窒息。
沒有人歡送,男女老少只是瞪著大眼觀摩,他們都被嚇壞了。
赫伯特也無可奈何于自己手下的平靜,他騎著馬盡量糾集騎兵,集體站在路邊一直 觀摩著大軍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離開了埃羅圖斯城堡,聯軍又平穩行進了三天,非常順利的回到已經堡壘化的舊石橋。
見得大軍歸來,忙于建設的民工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駐足觀望。
如此,雷格拉夫也進一步看清營地的細節。
他心情非常好:“我軍出發的時候,這里是大量的木屋,河中沙洲上只有一些木棚,現在它已經是一個木頭城堡了。”
“那么你可以叫它石橋城堡。”隨行的布魯諾調侃道。
“就叫橋堡(Castoricht)吧。讓我好好看看木墻之內是否有大量空倉庫。”
最初的獵人營地有了明確的名字——橋堡。
它名字言簡意賅生動形象,顯而易見的是這地方恐怕數百年前就有著定居點,樹林與灌木叢遮掩住它的歷史遺跡,然而難以改變的是這里空曠的環境。
雷格拉夫在未名的廢墟之上再造一座大型定居點,而且,當數月后阿基坦地方軍隊參與戰爭,軍隊必然通過橋堡。
在那之前,自己的麥西亞軍首先在這里大規模集結,空曠的草甸區域太適合大軍駐扎了。
所有船只立即靠岸,停步的大軍立刻開始卸貨,一千余人上下其手,在傍晚之前就將船只全部搬空,又在草地之上人造了一座糧食上。
與此同時,雷格拉夫進入木墻之后也完成了對全部糧倉的檢視。
所謂糧倉都是一些木屋,它們都由新砍伐樹木打造,
構成墻壁的木材絕大多數都沒有剝掉樹皮,進入空蕩蕩的陰暗房屋,腳踩的是原木地板,頭頂是木材拼湊的人字形房頂。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松脂氣味,證明著木材是新鮮。老埃里克以他的北方經驗大量選用紅松與山毛櫸該房子,氣味過于濃郁松脂味已經不能提神醒腦,它太刺鼻了,這樣的木屋暫時是無法住人,卻對保護糧食格外有利。
恐怕老鼠也難以忍受這種刺鼻氣味。
二十座木屋非常樸素,內部沒有別的陳設,每一座屋子都由大量木樁支撐著木地板,顯然所有木屋都能囤積大量糧食。固然如此木屋建造非常粗糙,它絕對難以長期的遮風擋雨。
雷格拉夫也不求這些木屋能把糧食安穩囤積一兩年,只要能囤積半年時間,應對戰爭需求這就足夠了。
未來當然還要建設更好的糧倉設施,木頭地基也理應換成堅硬的巖石。
在香農西邊土丘上的那座羅馬軍營遺址,它就是建設永固城堡的絕佳地點。山坡結構適合排水,到處都是的石材適合快速建造堡壘。
雷格拉夫構思一個未來,那便是自己作為新的安茹伯爵,可以把寓所建在那座土丘上。
這樣一來,站在高處可以鳥瞰阿瓦內大村與香農大村,山下是濱河農田區以及自己的小碼頭。
再仔細看,還能注意到遠處被樹林半遮掩的康德修道院,以及埃維納河注入盧瓦爾河的黃白色沙灘。
“也行那土丘再高一些,我能直接看到更西方的安茹城。”他想著。
入夜,橋堡一片熱鬧。
趕在夜幕之前,一批糧食已經搬入空蕩蕩的倉庫,頓時一間又一間房被滿是燕麥的大口袋塞滿,彼此排列犬牙交錯,感官上好似兩堵石墻。
還有大量糧食堆在曠野,考慮到未來幾天一定還是好天氣,雷格拉夫也就大膽得把糧食仍在戶外了。
因為戰士們又是行軍又是搬糧食,縱使他們高高興興搬運屬于自己的軍糧,身體上的疲憊是精神快樂無法克服的。
一旦松懈下來,累壞了的軍隊,他們在吃過晚餐后,紛紛裹著毯子圍在篝火邊倒頭就睡。
哪怕是雷格拉夫和布魯諾,一路騎馬的二人不可避免被顛得胯部腰部酸痛,在監視橋堡營地的喜悅消散后,兩兄弟也如他們的戰士一樣,加入到累癱的大部隊種。
因為絕對的安全感,松懈下的聯軍渾身破綻,雷格拉夫甚至沒有留下守夜人,只安排了一些戰士守著糧食堆,默許其呼呼大睡。
難道有人敢于盜竊糧食么?
完全沒有這種人存在。
此事并非香農當地人有著完美道德,而是在于這些糧食都是軍糧,農民構成的軍隊守衛著屬于他們自己的糧食,當大軍遠征,所使用的就是這批糧食,所以在一定意義上它是公有的。若是某些村民因貪婪而盜竊,損害的是全體香農居民的利益。
但糧食是法理歸屬是領 主雷格拉夫。哪個蠢人敢偷大貴族的財產?若是被抓住了,怕是全家都會被絞死吧!
香農居民沒見過雷格拉夫立威殺人,支在訓練場的絞刑架什么東西也沒掛過。絞刑架依舊矗立,證明著大人保留著實施極刑的權力。
至少曾有本地居民因不滿于昔日圖爾駐軍的暴力索稅,憤而偷竊糧食,被發現后的確是當眾絞死,尸體還被掛在樹梢上示眾一日的往事。
今晚的雷格拉夫與布魯諾不想與任何人廢話,兩人受不了木墻內那濃郁的松脂位,索性就與他們的大軍一道,在河畔的荒草地扎營露宿。
至多是兩人住在麻布支起來的小帳篷里。
漆黑的環境里,石橋處到處是篝火,顯得長船的魅影時隱時現。
注意到麥西亞王已經鉆進小帳篷,向來說些話的貝孔,以及他的朋友們,也就加入到露宿睡覺的大部隊了。
“嗬,這也算入鄉隨俗么?你們諾曼人似乎在某些方面不太講究尊卑。”想了想心事,自言自語的貝孔鋪好毯子,靠近篝火側身躺好,他的戰馬也非常聰明的側臥在其身邊,一人一馬很快進入夢鄉…
不久,整個營地鼾聲一片,直到次日,斑鳩鳥鳴叫來新一天的蕭瑟黎明。
搬運糧食的工作繼續,同時一批小船開始在馬和驢的牽引下硬生生旱地行舟。
但最關鍵的還是把那七艘空載的長船拖到石橋的另一側。
橋堡恢復它的熱火朝天,整個 定居點成了規模更大的建設現場。
雷格拉夫已經吩咐經驗豐富的老埃里克布置一些橫線擺放的木樁,它們被刻意砸進泥土里并橫著擺放,彼此排列如同軌道的枕木。
因為它們就是枕木,至于軌道,那就是長船底部那堅硬的橡木龍骨了。
曾經對“船”的理解僅限于小型駁船的當地人,認為一艘小船至多承擔一人一馬的過河行動。本地人是最近四個月才見識到巨大的龍頭戰船,到現在為止仍然驚訝于它的不凡。
雖然很多人悟出來,由他們親自奉命鋪設的枕木與運輸大船有著直接關系。
現在積雪溶化殆盡,大地整體干燥,河畔邊緣其余一片泥濘,如此糟糕的環境,大王如何把船運過石橋?
民眾與民兵按部就班辦事,雷格拉夫也把新入伙的騎士們糾集在自己身邊。
瞬間,雷格拉夫面前聚集起二十名自帶全套武裝的法蘭克精銳重騎兵。
“朋友們,我獲悉你們昨晚都是露宿的。很抱歉,來到香農后讓尊貴的你們席地而睡。”雷格拉夫笑意盎然的客套道。
“不礙事,你也睡在河畔。”貝孔作為大家的代表,再問道:“命令我們集合,可有要事安排?”
“有的。”雷格拉夫不廢話,他直指橋頭一側剛剛鋪在泥巴地里的枕木,“我們很快就要去安茹,我必須帶著一批士兵劃著船快速前往。到時候你們所有騎士也必須跟隨。”
貝孔點點頭:
“很榮幸互送你去接收安茹。”
“我就怕當地的圖爾駐軍賴著不走。如果真是如此,我們就用武力逼迫他們離開。所以,我有一個計劃…”
時間很充裕,雷格拉夫趁著計劃向自己的下級貴族們說明自己設想的小計劃。
所謂麥西亞軍將挑選二百名勇士,其中的核心自然是真正的金發諾曼人,其次是從民兵里選一些胳膊粗壯的。
二百勇士分坐七條長船,軍隊順流而下直達安茹城。
但二十名安茹騎士,以及香農當地現有的少量馬匹,將組成三十人的騎兵隊,并由布魯諾帶隊走陸路抵達安茹城。
安茹本城位于盧瓦爾河的北岸,完全不同于圖爾城所處的南岸。
于是,七條長船將首先運輸騎兵到盧瓦爾河主航道的對岸,考慮到現實情況,長船僅需要一次運輸,即可把全部三十騎運走。
以長船的優秀性能,運輸騎兵與戰馬的行動必然即高效又安全。現在偏偏眼前的石橋擋住了長船的航行,這就需要組織起戰馬,把船硬生生拖到橋對面。
“原來是這樣?!太美妙了!”貝孔驚訝于雷格拉夫的奇思妙想,他沒有任何的懷疑,現在不經意間拍打著兩腰情緒也愈發激動。因為他覺得此舉看似冒險,實則志在必得。
注意到貝孔的興奮,雷格拉夫多一嘴調侃:“這樣我接收完安茹城,你們兄弟自可快速回到自己的舊封地,很快就能拿回自己的權 力了。”
“哦?這樣,我們還需要大人您的船,把我們再送到盧瓦爾河南岸。”
“什么?”一瞬間,雷格拉夫微微皺起眉頭。
“哎呀,忘記告訴你了。”貝孔以笑意壓制尷尬,一拍腦門再代表大家解釋:“我們流亡到波瓦蒂爾,就是因為我們各自家族的騎士領都在大河之南。據我所知,大河之北的所有騎士領都崩潰了。也是因為如此,我們各自的父親戰死后,我們這些人才有可能順利逃亡。”
聽得這些,雷格拉夫突然想起了幾日之前男爵赫伯特的那些說法。“啊?一百名安茹騎士只剩下你們二十個?原因居然是這個?”
“就是如此。”
“你早該告訴我。”
“可你也沒有詢問。”貝孔無奈聳聳肩,“再說,你在圖爾奮戰三年,我們反倒是需要問問你有關安茹故地的事。”
“那里的事?我怎么知道?”雷格拉夫微微勾下高傲的頭,突然間他又猛抬頭,金發為之狠狠一甩。
他帶著激動情緒干脆直白說明:“既然安茹北部的騎士領全部崩潰,我收了它們做我的伯爵直轄地就是理所當然。”
“是。這是伯爵的權力。除非,如果我們立了戰功,你會賞賜英雄一些新封地。”
雷格拉夫點點頭:“這就要看你們是否真的立功。在那之前,我們先把船只問題解決。現在召集你們,也是要借用你們強壯的戰馬。”
“沒問題。”貝孔一捋那黑 色的山羊胡,還擼起衣袖,一副勢在必行的態度:“那就不要多言了,我們立刻牽馬來。”
因為彼此有著相同的利益,貝孔和他的朋友們執行力極強,須臾間二十匹壯馬都遷過來了。
為了避免馬匹被勒住氣管,大量繩索捆在馬鞍處。戰馬也都臨時掛上胸皮甲,另有繩索套在這里,以便戰馬發力方便。
所有戰馬排好隊,它們得以提供驚人的二十馬力!
一馬力本來已經很驚人,只見二十馬力的牽引下,已經空載的長船,像是被拖拽的小石塊般,輕易就脫離河道進入泥濘岸上。
一時間在橋堡逗留的兩千軍民,都圍在枕木道路兩側,欣賞這前所未見的旱地行舟。
也是這戲機會,他們能看到長船的船底結構。
堅固的龍骨的兩側是鱗次櫛比的肋板,船底非常低平,于是被戰馬拖曳時旱地行舟的船完全不會側翻。
現在他們明白了那些枕木存在的意思,光滑的橡木龍骨摩擦著濕潤的松木,接觸處傳來嘶嘶啦啦的摩擦聲,被牽引的龍頭戰船,那怪異的船艏龍頭被套上大量繩索,它好似一頭被馴服的惡龍。
戰馬幾乎一瞬間就把第一艘長船拖曳過橋,繼而再由民兵喊著號子,把空載長船再推到埃維納河里。
如此連續操作了七次,罷了,雷格拉夫也沒有注意到戰馬明顯的氣喘吁吁。但這些大馬立下大功,同時這何嘗不是對未來作戰的一種特殊演 龍頭長船可以運輸戰馬,戰馬同樣可以拽著長船旱地行舟,兩者相輔相成,麥西亞軍的戰斗力明顯更上一層樓。
圍觀的軍民忙著歡呼這精彩的一幕幕,只有聰明人意識到了此舉背后的戰爭潛力。
“辛苦你的戰馬了。”雷格拉夫深情地拍拍貝孔的肩膀,然后又撫摸一番其溫順的坐騎。
戰馬像是完全聽懂一般,不斷伸縮著腦袋示意溫順,還扭過頭來調皮地伸出舌頭。
“哈哈,這是在討要勞動報酬呢!”貝孔笑呵呵調侃道。
“是嗎?我看也是。你們的戰馬立下大功!我現在就賞它們十磅燕麥。每一匹戰馬十磅燕麥,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