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那些騎兵的時候放羊娃尤佳并不覺得害怕,直到龐大的羅斯軍進駐村鎮,現在的他才終于有些恐懼。
孩子回到了家里,介于他是民眾間與那個所有瓦良格人首領關系最密之人,即便所謂的關系也只是一同騎馬,男孩家里涌入很多急著打聽消息的人,這反而弄得男孩害怕了。
從沒有過今日的情況!家里從未涌入這么多人以至于簡陋的茅草屋內變得無從下腳。
得到消息的民眾愿意相信那些有關納米西斯大首領被殺一事,因為進入村鎮的羅斯軍兵強馬壯,他們的戰士到處都是,比整個艾澤雷民眾還多。
民眾們問心自問,倘若整個湖畔定居點的青年男女組織起來,有可能在戰斗中驅逐掉這些羅斯的瓦良格人?
民眾很有自知之明,因為這個問題從提問時就已經有了答案,艾澤雷所有的精英家族們與自由的農民獵手,大家從未團結得組織起統一軍隊。終于遇到了大規模侵害,還不如一走了之。
若非生命危在旦夕沒有人愿意離開家園,尤其是這個麥收不遠的時間點。
無數的問題折騰得男孩不厭其煩,那些熟悉的叔叔大哥變得陌生。
男孩的父母根本無力阻止村民的闖入,夫妻二人多么希望今天的鬧劇從未發生、瓦良格大軍從未到訪,兩人還不知道有關自己兒子的大事正悄然發生著…
入夜,男孩家里熱鬧依舊,在茅草屋外仍聚集著 很多人。
事實上因羅斯大軍的進駐,定居點外的放牧草地變得處處篝火,天空都為那火焰照得通紅,這給沒什么故事的艾澤雷帶來民眾所認知的第一大事。他們變得極為亢奮,睡不著的人們便在村鎮中游蕩,一張張嘴巴肆意討論著有關羅斯人的事。
各家族的頭人都帶著貢品去拜見羅斯王,這會給大家安寧,即便這些貢品使得正值夏荒尾巴的民眾生活更加困難。
那些好事者不敢擅闖羅斯人營地,他們在村鎮邊緣游蕩,也是他們等來了高高興興歸來的頭人們。
一位老者行色匆匆,即便是走夜路也健步如飛。
意識到事態緊急的首領多曼塔斯無暇慶幸自己成了羅斯王封的所謂艾澤雷伯爵,也無暇高興羅斯王居然賞賜了一些財物。他知道即便是慶幸,也得是為自己的侄孫慶幸。
一切都是偶然,一切都是那小子的運氣!
多曼塔斯唯獨知道一點,趁著羅斯王正高興,就必須連夜奉命把男孩尤佳帶過去。
行色匆匆的人沖入人滿為患的男孩家里,老者一反孱弱的樣子,沖入茅草屋即開人群,在閃爍的火把光亮中將驚恐又有些困窘的男孩一把抓住。
“叔叔,這是干什么?!約蓋拉他還小。”男孩的父親已無心去問叔叔在羅斯人處的見聞。
男孩的胳膊被揪得生疼:“爺爺!哎呦,爺爺…”
“別鬧。尤佳,我們的安全就全靠你了,跟我走!”
說罷,不愿做解釋的多曼塔斯拽著侄孫就要離開。然人人都知道這位是舊話事人,也是下午時分才開完會續任的話事人。
急于弄清情況的人們吧多曼塔斯圍住,場面變得極為聒噪混亂,這場面竟直接將被掐著胳膊的男孩嚇哭,多曼塔斯咬緊牙關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快速脫身。
“都閉嘴吧!”老頭子奮力一吼,那吼聲仿佛能震斷一把老骨頭。
呵斥聲果然唬住了民眾,多曼塔斯蓬松的灰白色卷發與大胡子也恍若獅子的鬃毛。“都讓開!瓦良格人的首領、羅斯王點名要我們的約蓋拉侍奉。咱們是否安全就看這小子的了!”
竟有這種是?民眾沒再多問,得令后下意識得讓開一條路以便多曼塔斯拉著男孩快速離開,知道祖孫兩人與等候的隨從消失夜色中,他們又開始了無休止的討論。
另一方面,鐵鍋作為取代陶甕的烹煮利器僅有一口,它要到天亮后再賞給艾澤雷人,大部分的賞賜也是如此。
倒是一批羅斯戰袍作為賞賜要求那些家族首領們穿上作為表態,回到家里后立刻給家人們展示。
一行人舉著火把直奔羅斯營地而來,他們自然立刻為哨兵攔截。
這些崗哨戰士早已得到命令,既然是大王點名的放羊娃被送到營地,這些戰士也就親自做護衛,帶著這行人進抵留里克的行宮——一間圍帳。
男孩呆呆站著,雖然這里沒有家中的喧囂,放眼 望去在夜幕下到處是匪夷所思的景象。男孩曾嘻嘻哈哈的稱呼瓦良格人為“賣石頭的家伙”,現在他也知道可不敢再亂說話。
須臾,一位高大戰士走出圍帳。
留里克今日心情不錯,他完全收下了艾澤雷人的牲畜貢品,已經在令戰士將之全部宰食,現在烤肉正酣…
“你?!孩子,你終于來了。”
戰士列隊舉著火把,在行宮門口還特意堆了一大攤純為照明用篝火。留里克一眼看到那男孩的臉,記得這就是自己白天偶遇的崽子。
男孩約蓋拉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諾斯語詞匯,他呆呆站立,尋著聲音就凝視起那金發的羅斯王。他已經被自己的大爺告知邀請自己騎馬的男人是比大首領納米西斯還要強大的瓦良格之王,男孩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于心所感只是覺得那位王者是個好人。
“約蓋拉。你也叫尤佳是吧?來,到我這里來。”留里克笑意盎然地擺擺手。
只見男孩沒有猶豫,順從地走了過去。
因為陰陽不良,約蓋拉明明已經十歲卻還是個矮個子,站起來也才比留里克的皮帶高半頭。
“你…還是聽得懂我們的話。很好。”留里克撫著這男孩的腦袋,又抬起他的下巴敲了敲:“不怕我,面色干凈,雙眼純真。我讓你以后做艾澤雷伯爵,你會忠于我。”
留里克自顧自嘀咕一番,就令多曼塔斯一并進入圍帳篷繼續把大事情聊一聊。
來吧。”他特意擺一下手:“今晚你們爺孫就不用回去了。明日,我會當著民眾的面給這男孩封爵。”
圍帳內,一批戰士拱衛著中心大帳。
留里克與貝雅希爾居住其中,這一次特別得將換了一身衣服的小約蓋拉請入大帳內,以至于多曼塔斯也以“家客”的身份坐了進來。
現在,在多曼塔斯看來,瓦良格人之王也變得像其他的瓦良格商人一樣變得熟悉起來了。
老家伙不敢問這支大軍要在艾澤雷逗留多久,好在留里克率先開口解除了老頭子最大的顧慮。
留里克就是將約蓋拉拉扯到身邊,他自己盤腿而坐,男孩便側身坐著猶如他手里把玩的貓咪:“我們很快將前往西方世界,從你們的領地只是順路通過。你們所有人都不必擔憂,既然臣服于我,以后你們的安全就由羅斯來守護。我的大軍跋涉很久,至多再在你這里逗留完整一天,兩天之后我們還將繼續西行。”
多曼塔斯懸著的心松懈下來,他也敢客套得假意挽留弄得羅斯人真的不走了,只好洗耳恭聽,最后才恭維得問一句:“那么,我們能為大王做些什么?”
“給我更多的貢品。”留里克輕松道。
“啊?更多的貢品。這…”果然瓦良格人的胃口極大,多曼塔斯咬咬牙:“我給。大王要什么,我們竭盡所能都給。”
“哦?看你緊張的樣子莫非擔心我巧取豪奪?”
“我不敢。”
“你的擔心本王可以理解。如果你是我的敵人,自然是被我的大軍征服,我自會奪走一切。現在你是我的仆從,那就完全不同了。我聽說你這里會豢養一切奇妙的小獸。”
“小獸?”
“lusis。”留里克直接提及這個名詞,多曼塔斯頓時一個機靈。
“大王在說森林貓?難道是要求我們再進貢一些這個?”
“正是。你們有多少?”
“要看大王要多少。”
“看來你們是真的有,真是太好了。”留里克一拍大腿,驚得身邊的約蓋拉不知所措:“我要…五十只,多了我帶不了。我要盡可能已經斷奶的小貓,年齡超過兩個月的不要。”
多曼塔斯簡直不敢相信羅斯王居然在貓的問題上說得頭頭是道,就仿佛羅斯人也非常善于養貓。
小貓一個月即可完全斷奶,長到兩個月就已經是抓老鼠高手了。
艾澤雷的居民因生活環境所困容易滋生老鼠,貓是捕鼠的工具,而貓本身也是有著經濟價值的小獸。在當地人的眼里,小貓和雪貂一樣的靈巧可愛,自然毛皮也是重要的經濟物資之一。
相比于小小的艾澤雷,羅斯最富庶之地更需要貓咪與狗子來滅鼠,羅斯人自行豢養的貓數量不多,且品種也是很單衣的北歐森林貓。
多曼塔斯這樣介紹起本地并非出名的養貓業:“我們的人豢養一些貓咪,在小貓一定年齡后就剝掉毛皮,它的品質遜色于貂,
可是比豹皮要好。我們只留下少數的貓做捕鼠工具,至于把玩做寵物的很少。”
這里的人們根本沒有物資充盈到養活一大群把玩的寵物,這一情況也在過去部族時代的羅斯發生。
留里克秉承著自己的心性還是喜歡一些貓咪寵物,而它也的確是耐寒的捕鼠能手。
公平的說貓咪實在可愛,倘若大軍在枯燥的行軍時有一些玩具,對大家再好不過,小貓就是這樣的玩具。大軍攜帶的食物一直充足,一路上還能打一些小獸和魚,喂貓的鮮肉并不奇怪。
五十只剛斷奶的小貓,這是留里克唯一補充要求的貢品。
“既然大王喜歡貓,我們這里還有一些亟待賣給別的瓦良格人的貓皮,不如…送給大王。”多曼塔斯試探性問道。
“不必了。”留里克予以斷然回絕:“你們還不如多養些小貓,未來持續向我進貢。”
現在,羅斯王給予多曼塔斯很奇怪的感覺。羅斯王非常年輕,似乎意味著他還童心未泯呢?只把小貓當寵物,至多當做捕鼠工具,其他的就不再要求了,這在務實的艾澤雷人看來有些奇怪。
艾澤雷居民的家貓本就取自附近森林游蕩的小野貓。
那些野貓也是更古老的時代,跑內陸貿易的商人帶著從遙遠埃及、黎凡特買的貓咪,因自然逃走或有意放逐,它們迅速野化成為東歐森林的野貓,以至于這種野貓一路被商人帶到遙遠的北方,再 度野化并白化突變,就成了斯堪的納維亞的野生物種。
同樣的事情也在庫爾蘭發生,只是這里的野貓適應本地環境有了相應的表觀突變。
庫爾蘭地區的大環境是灰黑色調的,這都來自于略有酸性的腐殖質層,無盡的黑泥沼澤與黑色森林相呼應,貓咪也有了相應迷彩。
庫爾蘭森林貓多是黑毛且鮮有花紋,它的黑更接近于一種深藍。冬季毛長夏季又是短毛,庫爾蘭冬夏的氣溫變化極大,貓咪必須適應它。
得到新品種小貓一定可以改善羅斯自有的貓咪品種,以后培育出更多新品種也不稀奇。
它也實在是此次遠征的副產品,至于索要的五十只小貓能否活到羅斯軍完成此次遠征,這并非問題。未來艾澤雷人可以進貢更多的茂密,羅斯人的家里也會陸續出現一批“黑色精靈”。
索要貓咪是一個,商議一下明日給男孩約蓋拉正式的封爵是另一回事。
封爵就該大張旗鼓得舉行一次儀式,留里克所要冊封的實則是兩個伯爵:第一代艾澤雷伯,與第二代艾澤雷伯。
多曼塔斯的直系兒孫不享有伯爵位,倒是享有博雅爾的爵位。
真正是爵位由約蓋拉和他的嫡系后裔繼承。
那些開過會的家族頭人也不會吃虧,既然拿了羅斯的衣服回家奉命炫耀,明日再做集結,就是當著民眾的面正式給他們博雅爾爵位。
“明早你回去把你們的祭司集結一下,按照你 們儀式祭祀一下你們的神,把你們的民眾盡可能組織起來,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你們賜爵。尤其是我身邊的這個男孩尤佳…”
這一宿,十歲的約蓋拉在羅斯王的營帳里奉命大吃大喝。
看到這小子,留里克不禁想起了自己遠在南法蘭克的事實長子雷格拉夫,那小子也是這般年紀,真是不知道雷格拉夫如何了。
不過很務實的一點就是留里克希望自己給這個約蓋拉留下極好的印象,想到羅斯王就想到今日的一場大餐以及明日風風光光的儀式。
在儀式之前,約蓋拉縫了有縫的粗布麻衣被整體換掉。
小男孩平生第一次穿上了四角細麻布內褲,細麻繩腰帶系緊,整個人看得無比勻稱。
他從上到下換了一身衣服,由于盡是羅斯戰士的備用衣服,套在男孩的身上顯得大了不少。這都無妨,真正羅斯的孩子因為出生時就吃喝不愁以至于發育得很早,像是約蓋拉作為一個波羅的人,怕是剛剛到了青春期,他未來還有巨大的成長空間,現在看起來寬大的衣服以后就勻稱了。
吃好喝好又換了一身整潔衣服。甚至!男孩還得到了一把短劍,即便那只是羅斯很常見的鋼劍,在艾澤雷也是寶物。
套上白色袍子,胸口有著巨大的X型藍色條紋,再套上一頂頭盔,約蓋拉就像是一位年幼的羅斯戰士了,而這也是留里克希望的。
于是,就在第二天,消失 了一宿的爺孫倆以全新的形象示人。那些提前回來的家族頭人們充分告知了族人們自己在羅斯軍營的見聞,由于盡是些溢美之詞,大家的恐懼心就如朝陽驅散晨霧般消散。
單純樸素的人們相信這支前所未有瓦良格大軍在可怕的外表下是好人,只要臣服他們對自己是大好事,就仿佛傳說中神的恩賜。
民眾被要求涌向羅斯人的營地參與一場盛會,所有的祭祀換上儀式服裝在羅斯營地前完成一場告神儀式,相當于在向他們信仰的大神宣布自己這些神的子民臣服于瓦良格人之王。這其實是比較糾結的,但祭祀們聲稱大神迭瓦斯已經許可了這件事——艾澤雷人可以臣服于羅斯。
不久,羅斯大軍盛裝集結,民眾們看清了那浩蕩騎兵,不禁為自己的命運捏一把汗。
各家族的頭人今日打扮得如同羅斯戰士,至高的話事人拉扯著一個男孩高高興興現身。
突然,所有人目光注意到一位頭戴金冠的“巨人”身上——他不是別人正是羅斯王!
緊張的賜劍儀式看得人心驚肉跳,仿佛羅斯王一個不小心,那小男孩的脖子就血流如注了。
留里克就按照他自認的必要的封爵儀式,給單膝跪地的年僅十歲的約蓋拉賜予“第二代艾澤雷伯爵”爵位,再把準備好的短劍贈予。于是在身份地位上,約蓋拉已經超越了他的大爺多曼塔斯,成為整個艾澤雷最尊貴的人 也因為這個昔日的放羊娃,他存在本身就代表著整個艾澤雷的安全。
即便這個時候男孩還是不清楚封爵意味著什么,只是他很高興大家為自己歡呼的熱鬧場面,這根本沒有昨日在家中所感覺的可怕了。
艾澤雷的權力結構被塑造,留里克按照羅斯模式再次制定了伯爵與博雅爾的權力系統,法理上最高權力者是約蓋拉,當他長大就要接任全部的權力。
艾澤雷的最近鄰國,西方是瑟堡伯國,東方的擴張得很大的拉脫維亞伯國,艾澤雷的地位法理上與他們平齊,此地再高懸羅斯旗幟,臨近伯國就不得侵占艾澤雷的土地、不得擄掠人口。恰恰相反,艾澤雷人有了打著羅斯旗號對外擴張的權力!
一切皆大歡喜,留里克也果真得到了那五十只小貓。
小奶貓說不上,都是一些黑毛的小可愛,被統一放在一個藤籃里咪咪叫著實在沁人心脾。
看著這些小動物,留里克不禁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