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陸續靠岸,意識到來晚了的戰士無不感覺遺憾。
村莊到處是戰斗過的痕跡,仔細看,那些黑泥地上還能看到不少鮮紅的血跡,甚至那些先到的騎兵仍然在挖坑掩埋尸體。
“果然,他們真的把村民趕盡殺絕了?這里真有你的故人嗎?可惜還是死了。”斯特坎德為奧斯坦遺憾一秒,隨后招呼自己人登岸休整。
事情既然到了這種地步,雖說奧斯坦對本村民眾有著共情但始終不多。
他使勁拍拍臉暗嘆:“幸虧我投靠他們了。”
騎兵游弋之地就是營地,斯特坎德明知河對岸還有村莊建筑,他沒有先去,而是抓緊時間與輕取勝利的菲斯克聊一聊。
此刻,菲斯克已經找到一處完好的雙輪手推車,以此充當椅子坐下休息。他將板甲衣暫且脫下,襯衣之外僅著羅斯白袍子,閑適又略顯憂慮得等候著。
即便船隊抵達了他仍舊保持著這樣的態度。
“嘿!小子,輕松打贏了?你還真把這個村子毀了?”斯特坎德一邊走著一邊打招呼,這便站在了菲斯克面前。
“當然,贏得很無聊。”菲斯克站起身,隨手指著河對岸的房舍:“那邊是左岸村莊,我沒有派人過去。那邊還有些財物,你讓你的人劃船去取吧。”
“你?在施舍我?”
“大叔,我沒這個意思。”
斯特坎德難堪得笑一笑:“派人去取其實也沒什么。說吧,這個村子有什么?你有傷亡嗎?
哦不,你贏得太暢快了,是否讓你覺得不夠光榮?”
“有一點。如果我們接下來在梅佐特內遇到的也是這樣的弱者,事情也好辦了。你們來得正巧,我們就在這里整頓一下。”
“接下來呢?明日我們聯合行動直接進攻?”斯特坎德隨口一問。
“也好。”菲斯克回望一下北方,那是利耶盧佩河的方向:“我從沒想過拉脫維亞人會如此磨蹭。他們究竟是真的蠢還是故意為之?這場戰爭和他們有直接利害關系,總不能是我去打頭陣?”
“嘿嘿,你是真不了解他們吶。”
“你笑什么?”
“恐怕就是你猜的那樣。”
“嘁,和懦夫們并肩作戰會玷污我們騎兵的驕傲。”菲斯克遺憾地搖搖頭。
“倒是有一個好。”斯特坎德侃侃而談。
“什么?”
“戰利品都是我們的。那些雞賊的拉脫維亞人他們到了梅佐特內只能吃一些殘羹冷炙。”
“可這并非我所愿。哎呀…”菲斯克又將腦袋扭向南方:“雖非我的本意,我還是放跑了一些村民,他們回去那邊通風報信,到時候…就要靠我們這一千五百人去和那些家伙戰斗嗎?我并不知道敵人有多少。”
“是一千四百人。”斯特坎德指正道。他的精神狀態很好,趁著機會又談及了當年的戰事:“十多年前我們三四百人打頭陣,就沖垮了他們在道加瓦河畔的堡壘。十年過去了,我們的聯軍更強大,瑟 米加利亞人肯定還是老樣子。不信,我們把奧斯坦那個老家伙拉過來問一問?”
“也好。反正明天的突襲戰是少不了了。”
于是,與偷襲失之交臂的人們管他什么光榮與否,他們劃過二百米寬的利耶盧佩河,將人去樓空的左岸村莊洗劫一番。左岸的人們由于在倉皇逃命,一些牛羊來不及帶走就一直關在圈舍內,亦有一些關在籠子里的雞被一網打盡。
不過這畢竟只是個村子,人口連二百都不到。擱在當今時代它算是一個較大一點的定居點,面對羅斯聯軍也就是被一口吞了的鳥雀。
繳獲的禽畜全被屠宰,戰士支起篝火將之分割烤食。
右岸的騎兵營地,菲斯克估計到肯定有逃亡者去報信,真正的突襲估計打不成,那么還不如玩一些陰謀詭計。
他令騎兵戰士們拆毀村舍房屋,在主要立柱處套上繩索,靠著人與戰馬的合力將之拉倒,再取干燥的木料大肆點火。
由于維度很高,哪怕到了初夏本地的夜晚與清晨還是有些冷。
戰士奉命大肆點燃篝火,每名戰士奉命點上一攤火,如此寬闊些的河畔平坦地突然變成龐大軍營,乍一看去像是有數千人乃至一萬人在這個低洼的河灘扎營。
無疑當夜幕真的降臨,深空的云朵都被火光照亮。這太反常了,遠處的人們從未看到這樣的景象,異常的天象毫不意外得引起土丘上的梅佐特內城高度警覺。
若瑟米加利亞是一個王國,那么梅佐特內的統治者可以謂之為公爵。但它是一個多個部族拼裝出的大聯盟,梅佐特內城市是北部酋邦的中心,它的首領名叫羅克洛Lokro。
梅佐特內已經進入到家族統治時代,這一代首領羅克洛要做的并非積極的對外進取,而是舔舐自己的傷口。
十年前的大戰,全瑟米加利亞都出兵參戰了。由于梅佐特內最靠北,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只要打贏了敵人,這些人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為了公平起見,梅佐特內一方出兵多了些,只是彼時的統帥并非羅克洛的家族。
戰后,蒙受很大人員損失的梅佐特內選擇了戰略收縮,首領沒有再度入侵里加、霸占道加瓦河北方“肥沃農田”的計劃,而是守住自己的河畔區域恢復因戰敗而損失的實力。
夜幕緋紅,北方的天空像是著了火!
前所未有的景象引得居民震驚,他們紛紛離開房舍站在戶外對著北方異像品頭論足。
祭司們也紛紛站出來,他們基于自己的臆想認為那是大天神迭瓦斯Dievas將領的象征。
土丘制定的祭壇相應得燃起烈火,祭司們紛紛舉著火把走上土丘之頂,在他們身后又是大量看熱鬧的民眾。
場面變得極為奇妙,沒有人覺得那意味著某種危險,人們盲從得跟在祭司身后向土丘祭壇移動,他們陸續聚集在丘頂紛紛跪下,向著北方火紅 的天空頂禮膜拜,也向著祭壇中燃起的圣火頂禮膜拜。
人們自古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即便是統治者家族也自然遵循這個。
“奇怪,今天又不是節日,外面攪擾為什么?”睡在毯子上的羅克洛首領煩躁地推開侍寢的兩個年輕妻妾,緩緩坐起來拍打一下滿是胡須的臉。
“來人吶!”他大吼一聲。
侍衛應聲進屋。
“快去瞧瞧發生了什么?!”他抬手命令,罷了又躺回去,在妻妾的簇擁下小憩等回信。
不久,侍衛們火急火燎沖入首領的“豪華宅邸”。
“弄清楚情況了?”
接著油燈,羅克洛看清楚侍衛那惶恐中又帶著欣喜的臉龐。“難道真有好事?搞的你要參加節日嗎?”
“首領。是…”侍衛突然結巴舌了。
“冷靜!快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首領,您還是起來親自去看看吧。”另一位老成的侍衛嚴肅得繼續道:“是大神!大神降世!北方的夜空被燒得通紅,偉大的迭瓦斯神現世了!”
“荒謬,難道大神為因為渺小的我們而現世?我的能力真的還能得到大神的肯定?”話是如此,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們有著自己的信仰,瑟米加利亞的人們相信自己會得到諸神的庇護。
雖是如此,稍稍冷靜的首領緊急換上衣服,皮帶扎穩牢,將自己的法蘭克劍掛在腰上迅速站在了戶外。
此刻,他注意到無數村民在向土丘之頂移動 ,今日本不是節日,大祭壇卻已經燃起熊熊圣火了。
他根據部下的匯報看向北方果然看到了那邊發紅的云朵。
“可惡,不會吧。”一瞬間,羅克洛眉頭緊鎖,接著身體開始不受控的顫抖。
他的侍衛急忙諫言:“首領,我們也前往祭壇祭拜大神吧。您是首領,儀式少不了您。”
“愚蠢!”羅克洛狠狠瞪了部下一眼:“你們是真的年輕,難道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真的相信大神降世?”
“難道不是么?”在場的侍衛們突然覺察到一絲危險氣息。
“可惡的拉脫維亞人還有那些該死的瓦良格人…”羅克洛低吼著使勁跺腳。
梅佐特內的人們對于所有的瓦良格人有著這種矛盾心態,一方面他們需要這些人運輸重要的鹽,另一方面也仇恨與十年前瓦良格人的猛攻。
反正都是說著諾斯語,反正一路向西就能找到大海,海洋是各種瓦良格人控制的區域。因為戰敗,人們對他們的美好念想喪失不少,若非需要用皮革、谷物換取必要的鹽,梅佐特內甚至已不愿和任何瓦良格人做接觸。
面的燒紅的天空,參與過十年前戰爭的羅克洛回憶起了當年的見聞。
道加瓦河的下游形成一座湖泊,湖的南岸是瑟米加利亞人建立的大軍營杜納斯城,當時的大首領寄希望于利用這個大軍營為基地,就地廣造木筏直接過湖去對岸,發動對里加和各個拉脫維亞村莊 的襲擊以圖一戰勝利統一北方。
但大家萬萬沒想到拉脫維亞人的反應非常迅速。
湖的北岸很快出現大量篝火,北岸非常平坦,到處是可以墾荒種麥子的好地,不似南方多湖澤爛地的局面。由于點的篝火太多,當時天氣狀況也不太好,夜空的烏云被燒得發紅乍一看去天空都在燃燒。
異常的景象一度也引得瑟米加利亞軍軍心浮動,只因發紅的天空在敵人的方位,就仿佛大神迭瓦斯站在敵人的立場。
軍心浮動并非戰敗的直接原因,實在是瓦良格人發動了武裝突襲。
雙方在武器裝備上、軍隊組織度上有著不小的察覺。瑟米加利亞軍試圖以人海戰術直接沖垮盾墻,亦或是直接縱身一躍爬過盾墻展開砍殺,他們最終沒有完成該戰術,而是被瓦良格人的楔形盾墻切入人群。在面對如潮水般坐著小船、木筏過湖的后續拉脫維亞民兵,展露頹勢的瑟米加利亞軍結節退走,終于在一個臨界點崩盤了…
彼時的羅克洛帶著本部族敗軍逃了回來,慶幸于敵人沒有乘勝追擊。
但戰爭導致大首領失蹤,有傳言說首領死于亂軍尸骨無存,也有說法所謂大首領被泄憤似的大卸八塊扔到道加瓦河里喂魚了。
羅克洛盡是糟糕的回憶,瞧瞧火紅天空之方向。“那邊不是加瓦村的方位嗎?有敵人來襲,真擔心那邊的人們已經死了。”
“首領,我們…究竟該怎么 辦?”
看一眼哆嗦文化的部下,羅克洛故作鎮定:“小子,怕了?”
“我不怕。”
“怕不可恥。那些瓦良格人非常兇狠,可不是一般的賣鹽賣琥珀的家伙。零星的瓦良格人我們可以對付,還可以敲詐他們泄憤,若是來了數百個…問題真是棘手呢。”咬緊牙關的羅克洛決定連夜結束這鬧劇,尤其是令祭司們把圣火熄滅。
他立刻集結自己的侍衛,趁著現在各路村民圍著祭壇做大集結的機會,一百余名武裝者在其帶領下沖破人群迅速占領祭壇。
“給我砸!”一聲令下,持矛的戰士雖不情愿還是將圣火搗毀,燃燒的木頭散了一地,以至于丘頂又變得漆黑起來。
頓時一片嘩然,祭司們平日里聽命于首領,真不知今日的首領為啥如此無力。
持鼓的人一陣敲打才制止住民眾的喧嘩。
此刻沒有人真的看清首領羅克洛的臉,只見一個模糊虛像站在高處吶喊:“北方的異像不是大神降臨!是瓦良格人!他們來偷襲了!十年前發生的事要重演了!男人!女人!拿起武器保衛我們的家園吧!”
消息過于勁爆,剛剛還沉浸于大神降臨的人們,火熱心情好似被潑了一頭冰水。
一時間人們無法接受,不過到了午夜十分民眾哪怕不愿接受也必須接受一個可怕事實了。
那是自稱沖加瓦村逃回來的村民,他們進入梅佐特內的左岸(此處是利耶盧佩河西岸)
的居民區,痛哭著告訴這里人自己的慘痛遭遇。
“到處是騎馬的瓦良格人!他們有著大圓盾,所有人都是金發!他們向見到的所有人射箭,他們也殺戮為樂…”
逃難者有著更加殘酷的描述,以至于一系列駭人聽聞的罪惡行徑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一想到那是瓦良格人,一切似乎又都說得通了。
騎馬的瓦良格人?雖然感覺很奇怪,只要提及大圓盾、金發這兩個信息,存在一支兇狠匪徒濫殺一事就毋庸置疑了。
勁爆消息傳來,首領羅克洛沒有一絲半點對自己預判正確的高興,反而是更進一步的恐懼。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廣大民眾經過剛才的鬧劇已經有了心理預期,他們一度不愿意拿起農具、漁具和武器武裝起來,現在還會無動于衷么?
羅克洛相信那些瓦良格匪徒下一步就是入侵自己的地盤,最快明日就是爆發戰爭。
這里是梅佐特內部族的家園,若非必要,大家可不想去南方帕斯瓦利斯部族的地盤避難。
畢竟南方所在是這一屆瑟米加利亞盟主的地盤,帕斯瓦利斯部族也沒有能力在夏荒之際一瞬間承載上萬名梅佐特內人的避難。
就人口而言,瑟米加利亞部族聯盟的人口并沒有比拉脫維亞聯盟多很多,只因該聯盟長期又與更南方的奧克什泰特部族聯盟保持合作關系,雙方的合作愈發深入,在可見的未來,若無強者干涉,一個全新的 、更強大的部族聯盟便會誕生。
梅佐特內只是聯盟中的一族,有近萬人口集中居住在以土丘祭壇為核心的河畔區域。
他們有如此多的人口,這是首領感覺可以一戰的本錢。
但羅克洛實在對瓦良格軍隊的兇殘映象有著PDST,才沒有信心覺得以一己之力即可勝利的。
所以,這一樣當羅斯騎兵與船隊在占領的加瓦村休整之際,統帥菲斯克能估計到百試不爽的“篝火疑兵戰術”會令敵人壓力巨大。
但他沒想到,恰是因為梅佐特內方面壓力巨大,他們連夜就去“搖人”。
有使者奉命騎著馬沿著河流冒險走夜路,只要沿著利耶盧佩河拼命向上游推進,即可抵達帕斯瓦利斯。哪怕沒有搬到救兵,也能告知聯盟大首領所謂里加的瓦良格人大舉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