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到了儒略歷的三月份,波的尼亞灣才會開始解凍,當它完解凍到可以安全航行時,時間已經是四月份。
光明節隨著公元829年的第一縷陽光而結束。
陽光的回歸宣布了很多事情,隨著白天時間越來越長,族人們就有更多的白晝時間用于工作。
部族還有著另一個傳統,那就是光明節后的一百天,到了是個時候海冰絕大部分都融化了,人們又迎來了一個節日。
這幅了近半年時間的羅斯部族,他們的長船又可以在解凍的海面自由航行。漫長的時間大量消耗人們儲備的糧食,就算許多人施行了冬季捕獵,每到臨近解凍之時,各家各戶儲備的食物都會變得捉襟見肘。
現在,部族成員面臨新的問題。
整個部族只有一部分人是富有的。富有者往往是最強壯的男人,亦是最有經驗的漁夫。這些人渴望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鋼劍,也希望繼續購買肥皂情節自身。
除此外他們還需要獲得別的消費產品,滿足自身需求。
藏在船塢中的長船加緊修善,一些新的船只也在木屋中加速建造。渴望更大財富的漁民希望海冰早日融化,他們已經修善一新的麻繩漁網正欲大顯身手。
那些客居在羅斯堡的外族人亦是翹首期盼著。
他們,已經為了新一年的貿易,在海冰解凍之前就在冰雪覆蓋的峽灣中行動起來。
居住在部族里的各色皮匠,828年的冬季他們忙碌異常。巨量新鮮獸皮的到來,令所有皮匠家庭陷入極大忙碌中。
一些皮匠是缺乏資本的,他們只能在皮革加工上獲得一些報酬,罷了鞣制完成的皮革還要歸還給皮革的主人。
另一些皮匠自然是擁有資本,還是一個個大型的家庭。一時間全家老小齊上陣參與皮革加工。
家主在一開始就出資購買新鮮皮革,他們進行一番加工后進一步深加工,例如制作成衣服,獲得的財富就更為可人。
不過,皮革加工行業的成果如果只是內銷,它根本不是一個暴利。
唯有一招,即將制作好的皮革銷往南方。用鹿皮制作衣服,在衣領和袖口用狐貍皮裝飾。一件皮衣甚至能賣上一枚金幣。
倘若再鋌而走險賣到丹麥人控制的區域,冒充當地人出售,賣得兩枚金幣也是可能的。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
就是一旦為丹麥人中有權勢者識破,這條命怕是就撩在海洋的南部海岸了。
大部分皮匠是不敢鋌而走險的,他們只想安穩的出賣技術做個小生意。生活就是這么一天一天的過著,除非又什么現實的壓力迫使他們活不下去了,皮匠才會向著去當海盜劫掠一番。
部族的手藝人都是這樣的生活態度。
但是那些客居的外族人,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外族人不會也不可能真的加入羅斯部族,他們被許可住在羅斯堡,卻被勒令禁止開墾土地種植東西。
當然,羅斯人自己最多種一點耐寒又可以快速成熟的洋蔥,也不會刻意再去種植別的。
客居者絲毫不覺得自己遭遇歧視,因為他們的身份總是非常相似的——漁夫,或是純粹的商人。
奧托需要這些客居的商人,他們是自己部族與南方盟友交流的重要媒介。
有了這些客居商人的存在,奧托覺得自己已經犯不著親自組織船隊,去思維亞部族聯盟的重要活動區域,也就是梅拉倫湖,親自把來自遙遠北方的商品銷售過去。
這些年來,居民將自己剩余下來的東西賣給客居商人,待到冰雪消融,由商人運到南方銷售。
如此羅斯人不用冒著遭遇襲擊的風險,手里的商品也能快速變成銀幣,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了,大家更樂意向東方找尋機會。
許多的族人,他們賣掉了自己冬季抓到的所有小動物,肉被吃掉,皮革已經第一時間換成銀幣,甚至有換成了一大坨肥皂。
來自客居商人的銀幣最后大量的聚攏在留里克的手里。
現在情況又有了新變化,大量的銀幣有開始流入克拉瓦森的鐵匠鋪。
光明節之后,整個部族都意識到,留里克的短劍為克拉瓦森一家打造,大量的訂單接踵而至。
克拉瓦森遭遇到自祖先開始打鐵以來,可謂最紅紅火火的商業機會。他將訂單全部刻在木板上,并收取了十分之一的定金,不曾想,僅是定金就多達一百二十枚銀幣。
要打造新的stelsvard,也就是所謂鋼劍,怎么著一把也得六十個銀幣。每一把劍都是非常昂貴的,但它可以斬斷所有的鐵劍自己卻毫發無傷,巨大的戰術優勢讓所有勇士趨之若鶩。
貧窮的勇士羨慕的同時渴望在新的一年搞到更多的錢。富裕的勇士第一時間交付定金,渴望早日拿到鋼劍去試試它是否好使。
時間進入到一月份,對于留里克,生活還是寒冷且無聊的。
有道是北半球最冷的時期是冬季,羅斯堡地區奇葩的北極圈邊緣,氣候更顯惡劣。
即便如此,部族還在以很低的效率運作著。雖是仍有凍死人的情況發生,稍稍有些財富的人家,現在都還在健康的活著。
嚴重的寒冷迫使留里克只得待在溫暖之處,他決定搞些新花樣,那就是趁著有著大把時間,首先針對露米婭做著一番知識培養。
要令她加緊對盧恩字母和羅馬字母的學習,并能做到順利的字符轉換。
開始教授她阿拉伯數字的書寫與使用邏輯,礙于她實際是初次學習,一切不得不從個位數的加法開始。
也會祥和的傍晚,結束放牧回到祭司長屋的露米婭,乖乖的坐在留里克的面前。
“masta,我回來了。關于你交給我的事。”
“你都復習好了嗎?”留里克繃著臉逼問道。
“我會了。我接受masta的考驗。”露米婭謹慎的坐下,她下意識皺起的眉頭清楚展示自己的緊張。
嘿嘿,她謹慎的模樣真是可愛。
擺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塊干燥的松木板,它實際是造船的邊角料。留里克需要一些比橡木更鮮亮的書寫材料,連粗糙黃紙都莫得的現在,這個發白的松木板或許更好。
紙張可以制造!留里克深知,理論上制造紙張的所有材料都是一應具備的,想辦法提純各種來自植物的纖維,將其弄得粉碎,纖維的絮狀物沉淀為薄薄一層,脫水后那就是最初的紙。
所謂紙張,恐怕就是中國的蠶絲手工業的加工過程中的意外發明,到現在,東方造紙業已經非常發達。
西方世界卻沒有憑空將它發明出來。這樣不奇怪,東羅馬到現在還覺得所謂絲綢,是一種特殊的植物制作的,就像亞麻能織布那樣。
留里克把一些黑黢黢的木炭塊,用小刀切成了一些碳素筆。
早期的素描畫家,手里的畫筆就是一塊被精心雕琢的木炭,留里克這么做并無不妥,就是用完后要洗手。
他已經給露米婭填鴨式的灌輸基礎算術技能,兩周的填鴨式教學,露米婭不但分清了從0到9所有數字的書寫,理論上她已經懂得一百之內的計算。
“我給你出十道題,你必須給我算出正確答案。如果你算錯一道,就給我做十個深蹲。錯一個增加十個!”
“好…好的。”
露米婭深深咽下唾沫,這幾天自己沒少因為錯誤遭遇小主的體罰。每天十道題,錯一個就雙臂向前,蹲下站起十次,最糟糕的一次自己連續做了五十個!
那真的是一個糟糕的感覺,自己累得氣喘吁吁,肚子也突然饑餓難耐,最糟心的是小主不會給予自己任何食物補償。
松木板上被寫上十道算術題,這些題目在留里克這里就是瞬間算得結果。區區一百以內的加減計算,不能心算速得答案,那就真的太蠢了。
但對于露米婭則是嚴峻的考驗,簡單如20+25她都要考慮一番正確答案。
不能說她智商愚蠢什么的,僅僅是因為她早該在五六歲的時候接觸這些,卻因為時代的局限性,怕是原本的生活她是一輩子文盲。硬一個十歲的孩子相當于四年級,她怎么著也能掌握乘法了。
露米婭,她已經知曉什么叫做加號,什么叫做減號,以及什么叫做等于號。
純粹的數字符號過于抽象,她不得不在一邊的干燥土地上用細木棍做筆,進行著簡單的驗算。
不錯,留里克把驗算的方法也交給她,這樣十位數的加法就被拆成兩個個位數的加法。她勾著腦袋悶頭驗算,動作可謂笨拙,額頭的幾縷青絲垂下來,還有那搭在肩頭的發辮,她整個人顯得煞是可愛。
“啊!我怎么會有種輔導閨女做作業的感覺?就是這個女孩可是夠讓人操心的…就是她比較文靜,很好,很好…”
留里克只是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落筆時猶豫不決的樣子,以及稚嫩臉龐突然緊皺的眉頭。大人覺得心酸能輕易得到的結果,對于孩子一定是一場災難吧。
“快寫,不要猶豫。”
一句話后,女孩緊張的右手直接在等于號后面畫了深深一橫。
“擦掉它,寫出答案。”留里克嚴肅的命令反而令她更為緊張。
她終于完成了十道題的解答,將碳筆放在地上,舒展開滿是碳粉的雙手,謹慎地抬起頭:“masta,我…我做完了。”
“很好。這一次你第一次全部答對。”
“啊?!我!”
“你成功了,露米婭。”
留里克刻意緊繃的臉露出笑容,露米婭緊張的臉龐也化作久違的微笑。
“到現在你已經成功完成一百以內的加法與減法計算,你比我想的還要快。我會給你一些獎勵,露米婭,你也該擁有全新的夏季服裝。我給你們買一件最得體的。”
一件衣服?露米婭也想過這些事,既然小主有心,她就當即跪趴下來以示感謝。
“你起來吧,露米婭。你不要以為完成了這個就是很大的勝利,一切僅僅是一個開始。我現在開始,要教會你乘法。還有許多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的知識。”
本時空,一個普通人主動學習數學的初衷大抵就是為了更好的記賬。羅斯部族的男孩們總會跟著他們的父親,在長大之后懂得基礎的數學知識,用于未來生活中。畢竟大家使用著各種貨幣,某種意義上其實就是規格不同的金子、銀子和銅。用貴金屬的重量衡量物價,男孩們身為未來一家之主,不想被奸商坑害,就只能學好算術。
僅僅是用于普通貿易的數學知識過于低端,僅僅是復雜數學中的基礎算術。
數學,它可謂各種理科的根基!
在羅斯人和盟友們的商業往來中,乘法和除法是不常運用的。
留里克不然,他執意教授一個女人乘除法,還要教授更高深的東西,包括且不限于圓周率、平面幾何、三角函數、立體幾何。以及初級的解析幾何。總之,一個東方高中學生能接觸到的數學知識,不管那么多先短時間給這個可憐的露米婭灌輸進去。
什么是許諾父親奧托的新花樣?這就是新花樣!
短時間內填鴨式教學,把露米婭培養成一個高智商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目的。
所以,留里克開始教授露米婭乘法口訣。
這幅滿是碳粉的松木板用麻布使勁擦拭干凈,留里克快速畫出表格,并在矩陣上寫下數字。只要不是刻意擦拭掉,此木板的乘法表就能自然保存很長時間。
留里克給予露米婭的任務就是最短時間學會它。
這是一項重大工作,為了令她能更早掌握,先是交給她乘法口訣!
古代諾斯語,從零數到九,發音與千年后的現代英語高度相似。諾斯語的數字發音也存在雙音節,但這并非乘法口訣推行的障礙。相反的,因為存在數字的雙音節發音,口訣完全可以被編排成RAP,有趣的節奏感反而有利于學習者的記憶。
留里克用了兩天的時間,才令露米婭基本掌握。到底她已經是個十歲孩子,固然是初次學習,她的大腦可是比五歲孩子發育得更好,也更能接受知識。這也就是所謂一個因為某些原因九歲十歲上小學的孩子,可以用三年時間學會小學的全部課程,并順利趕上初中進度。
露米婭只是剛剛學會使用使用乘法表,要抽象理解,在留里克提問下能迅速給出答案,仍需要大量時間練習。
好在露米婭不用學習別的東西,她可以把全天除睡覺吃飯之外時間,甚至是放牧的時間,也拿著這塊乘法表木板抽時間學習。
她不敢違抗小主的命令,只想早點了解這個艱苦枯燥的工作。
她倒也不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學習機器人。
一個寒冷又無聊的放牧日子,白晝時間依舊短暫。現在已經沒有祭司監視自己,亦是無人擔憂自己逃亡,也就無人幫著自己管理鹿群。
鹿群已經所見到了僅有十五頭,每一頭鹿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塊木牌,以及一塊鹿運動就會叮鈴鈴響的鐵片。
鹿在悠閑地扒開積雪啃草,露米婭依靠著一顆松樹,注意著鹿,也注意著木板。
“鹿沒有跑掉。它們…它們怎么回事。聚成了三堆,每一堆都是五頭?嗯?trefemarfemton。”
諾斯語發音版的乘法表的一節張口就來,現在,露米婭睜大眼睛,她像是發現寶貝一般,看路的眼神也完全變了。
從小主那里她獲悉,乘法和除法可以進行更復雜的運算。她已經明白自己學習這些部族普通人根本無法涉及的知識,最單純的目的就是幫助主人管理其未來越來越多的財富。
她一時間還無法理解留里克決意的意思,現在這十五頭鹿悠閑吃草時的群體變化,她已經自行悟出了乘法的真諦。
“如果鹿群變得更大,我一個人肯定是管不過來。我學會了乘法,把鹿分成許多小群,就能迅速知道我有多少頭鹿!啊,我真聰明。不!是留里克真聰明。”
無聊的學習突然變得有趣,她牽著鹿的韁繩,人為對鹿進行分群,以驗證乘法表算式的正確。
算式都是正確的,而她的腦海里也不再是抽象的數字,變成了活生生的鹿。她閉上眼默念乘法表,腦子里就是一群鹿的群體進行各種配對組合。
一切突然豁然開朗。
時間是儒略歷2月15日,一個寒冷的傍晚,露米婭高高興興趕著鹿群回去后。她用積雪擦干凈手,興奮的沖向祭司長屋,找到正親自幫著波娜一伙做肥皂的留里克,告訴他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乘法表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