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天,癲趴天。
雨說停就停,雷電也歇了,但在刀峽與風山之間不停尖叫的風,仍在繼續肆虐著整個刀風鎮。
“給你留桿好槍!”陳新生給陳立松遞來一桿嶄新的三八大蓋。
“我拿這槍干嘛?放都沒處放。”
“懂了,來,這支給你,美國貨。”陳新生收回了三八大蓋,還是給陳立松遞來一支手槍。
“勃朗寧?”陳立松欣喜若狂,他當然知道這槍的名字。
“你真是槍械專家!風山沒人知道這槍名字。這是咱們風山逮住黃大明時繳獲的戰利品。”
“知道,以前黃大明用的。”
“本來這么好的槍,大伙誰都不敢用,都說是讓我用,但是你也知道,黃政委天天見,我總不能在他面前用他哥的槍吧?就送你了!”
“真送我?我可不一定會加入你們。”
“當然送你。加不加入風山來都配擁有這么一支槍,你不是在風山還當過教官嘛!”
“是啊,陳教頭好!”陳新生身后鉆出一位漢子,大眼瘦臉,“你就收下吧!”
陳立松認出這漢子,在風山教槍時,這漢子挺用心學的,便說道:“我知道你。”
“我叫來順,是你的學生。他是來福,我倆是雙生弟弟。”來順從后面抓過一位漢子,年紀跟他差不多大,只是臉比他胖點。
來福也向陳立松打招呼道:“陳教頭好!”
“別叫我教頭啊!你倆也是雙生兄弟?長得不大像。”
來順笑道:“他是弟弟,好東西我讓他多吃,所以臉吃圓了唄。”
“你倆是鄭家寨的人吧?”
“是啊,我是鄭來順,他是鄭來福。”
其他人也一一過來跟陳立松打招呼,他們個個都記得陳立松。
陳立松一直撫摸著槍。
這么好的槍,他當然要,只是他并沒有上風山的打算,因為刀風鎮還有林青荷與他媽媽。
他問陳新生道:“有子彈嗎?”
“有!這怎么能忘呢?槍里的子彈是裝滿的,十三發,另外這里還有五十發左右,都給你了。”陳新生從身上解下子彈袋,遞給了陳立松。
既然沒找到林三才,也讓田城最大的鬼子指揮官溜了,在刀風鎮也沒理由留下來,就趁著雨歇,也不管天黑路難走,陳新生帶著鄭來順、鄭來福他們回風山去了。
陳立松想著陳新生還沒來攻打鎮公所之前,林青荷就來這里求過田邊。現在自己也自由了,田邊也走了,不知林青荷怎樣。
時間早已過更轉點馬上要天亮了,他想著這傻姑娘是不是還在惦記著怎么救他睡不著,或者已經睡著了,便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家跑去。
鎮公所距離陳立松的家并不遠,很快就到了,但他眼前竟看不到自己的房子!
房子被臺風吹沒了嗎?但是為啥就自己的房子不見了,別人家的房子還好好的呢?
以前也刮過臺風,甚至刮得比這次還要大,也不見得房子被刮飛了啊!
陳立松走近一看,竟是殘垣斷壁,伸手一摸,雖然摸到的是雨后的濕漉漉,卻竟是焦土炭木!
這是房子著火后又被風雨摧殘的后果!
天啦,我的房子沒了!
林青荷呢?陳立松立即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可能:林青荷會不會睡著了,然后房子著火,連同她一起燒個干凈!
“林青荷,你在哪?”
陳立松沖進瓦礫堆里翻找,不顧自己有可能被斷裂的木頭或破碎的瓦片扎了。
癲趴天,臺風天。
風還在呼呼地刮著,只是小了很多,而剛才已經停了的雨,竟又下起了濛濛細雨。陳立松身上的衣服原本是干的,沒多久就全濕透了。
黑暗中,一個瘦小的身影從身后將他緊緊抱住,嗚咽道:“立松哥,你出來了,太好了!可是…可是房子燒沒了…我沒看好家…”
她原本在她媽媽靈前發誓說,從此以后再也不哭了,但現實卻很殘酷,為了自己的誓言,她強忍著不哭出聲,就是剛才站在狂風與暴雨之中也沒流淚,卻在聽到陳立松在瓦礫堆里呼喊她的名字時,沒忍住淚水嘩啦啦地掉了下來,在抱住陳立松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陳立松伸手從腰上摸到的是一雙冰冷的手,立即感受這應當是林青荷的手,回頭看時,果然是她。
“別哭,你剛才坐在哪?一直就在房子邊上呆著嗎?”
林青荷濕透衣服緊貼在身上,把頭靠在陳立松的后背上,點了點頭。
房子燒了,陳立松自然心疼不已,但聽得林青荷的哭聲,心已軟了,握著她的雙手說道:“先出去吧,燒了就燒了。”
林青荷又點點頭,松開了抱著陳立松的雙臂。
陳立松伸手拉著她的手扶著她,小心翼翼地走出瓦礫堆,感覺到她全身在發抖,便從身上脫下唯一的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其實他的衣服還是濕的,林青荷也沒拒絕,任他拉著自己往外走。
“我回來時,房子已經燒起來了,鄰里雖然來幫忙,火勢太大,沒撲滅。后來燒塌了,臺風就來了,大雨把火澆滅了。”
“天啦!你…你剛才就坐在旁邊嗎?”
“我也沒處去,就坐在那里。”
陳立松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知道那是陳美官的房子,她竟坐在陳美官的屋檐底下!
“剛才刮臺風時,你也沒躲嗎?”
林青荷只是搖頭,她的手緊緊地抓著陳立松的手不放,并沒回答。
其實陳美官也叫她進去躲雨,但她堅持不進去,陳美官叫急了,她竟冒著雨走開了,等人家關上了門后,她又回到這里坐著,呆呆地看著廢墟!
又走到陳美官房子的屋檐下,陳立松此時也很迷茫,想去敲開陳美官的房子,想想又沒去敲。
沒了房子,這時候天際已發白,兩個人全身雖然都濕透了,總不能在這時候去敲開人家的門進去躲雨,而且還帶著一個一直緊握著他的手的女孩!
總不能也跟林青荷剛才那樣,兩個人一男一女坐在人家屋檐下等天亮,而天亮這后又該怎么辦?
陳立松知道自己不能沒了主意,忽然想到了李鐵柱。
對,李鐵柱!媽與妹妹妹夫都在李家寨,只是有點遠。
“我們總不能就這樣干站著,去李家寨,你能走得動嗎?”
“你去哪,我也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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