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昂回家又晚了一會兒。
不過還好,母親和妹妹也只是剛剛吃過飯而已,鍋里飯還是熱的。
周昂在約莫一個時辰之前,剛吃過飯,但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多吃一頓完全不在話下,不過他還是掰了一半雜糧餅子遞給周子和。
吃飯的工夫,周昂把今天從陳府那邊得到的工錢交給了母親,又把多出來那部分錢的來歷也解釋清楚了。
聽到連已經交上去許久的佛經,都又重新加了錢,周蔡氏一邊高興,一邊又忍不住感慨,道:“當年你爹的字就是大家都說好,他曾說,字是讀書人的第二張臉,多好都不嫌好,越好越好!只是當年在他那里,只聽人夸他,他自己也夸自己,到底也沒見過真的起多大作用,不想今日在我兒這里看見了!”
一家人念叨一番、欣喜一番,又感慨一番,但等周昂吃過飯,母親把錢去收起來之后,她們照例還是要忙活起來。
收衣服,疊衣服,該縫縫補補的要趕緊動手,趕在天沒黑之前,要把該送的衣服給人送回去。
而且最近這天不大穩當,她們決定除非是熟識的,就算晚了時間也不會怪罪,否則就不接新的活兒了——多年洗衣服晾衣服,翎州本地的天氣,都在母親心里裝著呢。不會看天文也不用背黃歷,每年到了什么時候,她大約就能猜準哪幾天會下雨,以及大概會下成什么樣子。
都說天有不測風云,但對于用心的人來說,并沒有真正完全不測的風云。
看她們在院子里收衣服,周昂就站在堂屋門口陪兩人又多聊了一會兒,多數是小妹嘰嘰喳喳的,說些洗衣婦人們之間的事情。
她偶爾也會有些小幻想,比如她曾說過好多次,要是家里有一只船就好了,到時候就去東邊運大米去。逢到豐收時節,直接去下面縣里拉糧,一個來回就能賺一兩多銀子——來回亦不過百余里水路而已。
當然,這丫頭想的時候,估計全然沒有考慮過,要不是有把子力氣,能自己搬糧食、能自己輕松地撐船百里逆流而上,這個錢還真是賺不到手的。
因為這賺的本就是個力氣錢,一旦請人搬運、劃船什么的,工錢一開,也就不剩什么了——事實上就算自己很有膀子力氣,也是要雇人的。
當然,在她的年紀而言,嘰嘰喳喳地跟你說這些幼稚的憧憬,叫人只會覺得美好,全然沒有心思去直接告訴她現實的殘酷。
連母親周蔡氏一般都不點破她。
只是偶爾說得實在不靠譜了,她才會笑著點上兩句,告訴她實際的苦難,于是小丫頭想一想,頓時就會露出興致索然的模樣。
這樣的對話和聊天,其實過去的周昂也偶爾參與,但參與度極低,因為母親和妹妹每日里忙于生計,每日里跟一幫糧商、茶商、藥材商、船家、力工等等打交道,對這船上的事情,包括運輸、物價等等,天然敏感,而周昂從小就是負責讀書,對這些事情,實在也是不怎么插得上嘴。
現在的這個周昂當然好了些,準確的說,是好了許多。
他雖然對這個社會的商業運轉,缺乏最直接的一手體驗,但對“商業”這個東西本身,卻是并不陌生的。甚至于,稍微了解一下本地的情況之后,他看問題就比周蔡氏還要深刻多了。
這種高屋建瓴的見識和見解,是十幾年現代教育和幾年現代社會工作經驗帶來的,讓本地“土著”人士很難比擬的一項優勢。
當然,現在周昂無意于顯擺這個。
這個時代做生意是可以的,豐衣足食不成問題,但他并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更好的路。
所以,他比起以前那個周昂,會更加的樂意于參加這樣的家庭內的閑聊,卻仍然很少插話——他只是喜歡這樣一家人輕輕松松說話的那種氛圍罷了。
聊了一陣子,眼見干了的衣服快收完,接下來娘倆要縫縫補補了,周昂就干脆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現在抄寫金剛經的臨時工作已經辭了,他下午和晚上的大片時間就都騰了出來,自然就可以自主去安排。
今天上午經歷了太多事,師叔又給了很多“腦洞”,周昂準備先仔細梳理一下。而梳理的方式,還是那樣,把它們都寫下來。
抄寫金剛經期間,不止得了不少錢,還剩下了不少好墨好紙,連全新未動的筆,都剩下了兩三桿,這些是昨晚都已經整理好,就擺在桌上方便隨時取用。但此時,周昂卻純粹下意識地扯過一張裁好的普通紙。
習慣了從最次的開始用。
磨了墨,提起筆來——
第一,學習和掌握怎么發火焰;
第二,最近抽時間出門去買一把好兵器。短刀最好。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
可以找安平兄給推薦下哪家鐵匠鋪比較好。
然后——
第三,嘗試把妖元熔鑄進去。
寫到這里,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很可惜,師叔不能幫忙。雖然搞不清到底為什么,問了師叔也不說,但他就是沒法幫忙,只能告訴怎么弄。
這要是由他出手給弄,肯定穩當,但自己嘗試著弄的話,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妖元就一個,一旦失敗,下一個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碰見了。
更何況,就算碰見了,自己也未必打得過人家了!
唉,山門里的一切東西都沒法帶出來,帶出來就廢了,甚至連師叔和敖春都沒法出門,這真是個問題。師叔不肯說是什么緣故,想必是有著叫他為難的地方,等師父回來了一定要問問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說沒道理的!
師叔可以輕松地“買”酒、“買”米、“買”菜,還是人家炒好的菜直接端過來,簡直比美團餓了么還神,也就是說,他可以輕易的拿到外邊的東西,而外邊的東西進了那座小廟,也是好用的,沒道理反過來就不行啊!
還有那堆雪的事兒,以及棗樹明明看上去沒死,為什么這都四月底了,還是不發芽呢?
這些問題,等師父來了,都得問問。
走了一會兒神,周昂又繼續寫——
第四,我得學學兵器。
關于這一點,周昂心里想的是:光是煉體不行,師叔也說了,他教自己的那一套拳法,就是用來煉體的,真打起來不行,沒用。煉體的話,那套拳的確效果顯著,自己現在的速度、力量,大幅度提升,但光這樣是不行的,必須得有能夠跟人過招打架甚至生死相搏的東西。
所以,拳腳功夫和兵器,都要學一學。
第五…啊,這個,想想,得等到我把妖元熔鑄進兵器里,且保留了那份妖元里的“妖法”,才有可能練得起來。不然的話,就算記住師叔教給的怎么破解對方妖法的辦法了,也沒地方實踐和練習去。
所以,第五不是這個,第五是…按照師叔傳授的辦法,嘗試寫出一道可以破解妖法的符。
第六,先找一塊小石頭,嘗試給它打上我的靈氣的印記,嘗試直接靈氣對靈氣的召喚。爭取能做到像人家那樣隨叫隨到。
第七,等妖元熔鑄成功,試驗一下師叔教給的用靈氣破禁錮和破妖法的辦法。
不知不覺就寫滿了一張紙。
寫完了第七條,周昂又想了想,覺得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再多的計劃,現在寫了也沒用,于是這才停下筆。
把這七條計劃又從頭審視一遍,默記在心,他隨后便拿起這頁紙,信手向身后扔了過去——那紙離開他手,當即便燃燒起來,等到盤旋著落到一半,已經化為灰燼了。
這種感覺,有點小裝逼,但是好爽。
感覺自己真的在修仙的樣子。
等周昂理清了思路時,耳聽得外面已經沒有了絲毫動靜,起身出去轉一圈,發現母親和妹妹都已經出門。顯然是給人送還衣服去了。
別管因為什么,今天上午的課程已然是落下了,周昂決定趁這會兒功夫天還沒黑,爭取給補回來。
站到院子里,找一塊沒有被晾衣繩切割的完整地方,他站好,深吸一口氣,進入了觀想狀態,目送那只大公雞悠閑地踱步離開了,便按照已經熟悉的套路,打起煉體拳來。
但拳路剛起,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單純是微涼卻又叫人舒服的靈氣之風嗖嗖往身體里鉆得更快的問題,打著拳,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吸收靈氣好像一下子變得加快了許多。
甚至他能清楚地察覺到,那靈氣在改造自己身體的速度,也一下子加快了許多——以往一般是三通拳打罷,他會感覺身上酸酸漲漲的,師叔說,那就是靈氣改造身體的反應,但現在,拳路打起來沒多大會兒,他已經覺得身上開始發酸發漲。等一通拳打完,身體肌肉骨骼的酸脹程度,已經超過過去三通拳的效果!
周昂心里下意識地有些驚喜,但他沒有停下,仍和往日一般,第二通拳又接上了——也是師叔說的,人體是有承受極限的,修持是個天長日久的事情,沒必要為了求快,短時間內把自己搞得太過狼狽。
而且練得遍數再多,其實效果也就那樣,后面效果會減弱得特別快。因為一旦達到了飽和,你的身體就會自動拒絕靈氣的改造。
所以,按照師叔的話說,就三遍,是什么樣兒就什么樣兒了。
于是忍著酸脹,直到打完了三遍拳,周昂才緩緩收勢,停了下來。
結果停下來一檢視,他頓時心中大喜:今天的進步速度超過了過去的至少五六倍!
按照師叔給的比方,如果過去每天都是一滴水,今天起碼有五六滴?
驚喜過后,周昂趕緊思考是什么原因——他就這邏輯,別管好事兒壞事兒,非得趕緊分析清楚為什么才踏實。
而這個時候,原因似乎不難想到——
就在今天上午,自己剛剛擊殺了一只有妖元傍身的黃鼠狼精。
至于為什么,周昂推測,難道是自己在殺他之前和之后,一直都對那兩只黃鼠狼精恩將仇報和作惡的事情,憤恨不已?
這無形之中符合了引導術的要求?
或者說…所謂引導術,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意外收獲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