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但醒來的時候,周昂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愣怔了好久他才發現,天居然還是黑著的——可惜沒有鬧鐘,也沒有手機,他無從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了。
而且,雖然能從窗口看到月亮處在什么位置,但長久的都市生活和準確時間的輕易可得,使他根本就無從根據月亮的位置來判斷出什么東西。
他只知道,此刻窗外萬籟俱寂。
仔細聽,有細微的風聲,似乎隱約還有蟲鳴。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這是他穿越來到這個新世界之后的第一覺,似乎睡的時間并不長,至少是外面還看不出一丁點要天亮的意思。
但這一刻,他卻偏偏真的是徹底清醒了。
肚子里是飽的,嘴里還有些腥膻氣,隱約發臭。
以周家的日子,當然買不起漱口擦牙的青鹽。
周昂緩緩地嘆了口氣,待眼睛基本適應了房間里的黑暗,他仔細而又謹慎地在房間內又認真地掃描了一圈,確認除了自己之外,的確沒有任何人在,這才松了口氣,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這時候他才漸漸明白過來:自己應該是被潛意識里的擔心,給嚇醒的!
他是真的害怕那狐妖會忽然殺個回馬槍!
因為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閉上眼睛松口氣,然后忽然睜開——房間里依然沒有任何人。
他的身體終于真正地放松,并漸漸地癱下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房頂處完全看不到的黑暗,心里不知怎么就亂七八糟地想起了事情:
已經入夏了,過些天就得想辦法把屋頂走一邊泥,不然一場暴雨落下來,屋子里怕是要漏雨漏得沒法住人。
天開始熱了,時陰時雨的,這幾天得提醒娘多備些柴禾,得太陽就拉出來攤開曬著,免得連著下幾天雨,家里連鍋水都燒不開。
對了,水缸里還剩個底兒了,明天去提水吧。
或許已經是今天了。
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給打聽到什么好的活兒。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該到哪里去找那個中年人,自己完全茫然,沒有絲毫頭緒!
他忽然掀被子坐起來,覺得心里有些莫名煩躁,就翻身下來,摸索著,趿拉上鞋子,在房間里走了幾步,干脆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又打開堂屋的門,走到了院子里——從小就被父母教育,要把事情考慮到前面,不要事急臨頭了再著急,所以這么多年過來,他都是習慣未雨綢繆的去處理所有事情。
卻唯獨這件事情,讓他第一次有些慌了神。
頗有一種無處發力的感覺。
但那個人,又必須找到!不然就真的可能會死!
他趿拉著鞋子,在院子里來回走了幾圈,進到廚房,找到水瓢,出來掀開缸蓋舀了半瓢水,不管涼熱,漱起口來。
一邊漱口,感覺著涼水在自己口舌間亂撞,他一邊仔細地回想自己在剛剛過去的這一天里做過的事情——尤其是在崇光坊和光壽坊找人的過程。
思路肯定沒錯,過程也算細致,但人就是沒找到。
怎么辦?
他壓住聲音,把嘴里的漱口水噴出來,嘆了口氣。
明天再去!
還是崇光坊和光壽坊!
因為這兩處地方人流量最大。前者針對本地人,后者主要是外來的流動人口。
如果明天還是找不到…那就再找!
三天,對,至少找三天,就盯著這兩個坊!
但如果三天還是找不到,且沒有絲毫可能的線索,那就不能在這一條道上走到黑了,接下來的目標,就要放到城里的各處佛寺和道觀那里。
時下風俗,寺廟和道觀也是接待客人入住的,只要你給的錢夠了,不燒香也是香客。甚至于,據說報國寺的客舍多達上百間,房費并不便宜,卻常常一室難求。而事實上,報國寺做的生意多了去了,也不止客棧這一樁。
所以,那里也往往都人流量不小,找人必須得去。
而且…必須要考慮的是,如果到最后,哪里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那個人,該怎么辦?
還是那句話,佛寺道觀往往比較擅長應對些怪力亂神的事情!
正好一邊找人,一邊打聽著,總會有辦法的!
心思定下,又是一口水噴出去,覺得嘴里的臭味沒了,他起身把瓢放回廚房,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躺下,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睡,必須睡!
死在狐妖手里沒什么可怕的,被她給嚇死才叫真丟人!
天剛亮,周昂就起床了。
洗漱罷,他在院子里很認真地打起拳來,一直到打了幾遍太極拳,母親和妹妹才起來,見他竟起得那么早,都有些訝異。
周昂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笑著說:“不知道是不是生病添精神,昨天感覺病一下子輕了許多,就覺得自己特別精神,今天更精神。”
于是母親和妹妹都為他似是而非的胡說八道笑起來。
等一家人吃過早飯,母親和妹妹照例前后腳出去洗衣服了,周昂就再次出門,準備把昨天找過的地方,再逐一的、精細的扒拉一遍。
然而這一天,他從太陽初初升起時出門,直到下午大約三四點鐘,估摸著母親和妹妹也要回來了,才回家,卻一無所得。
崇光坊又找了一遍,到處打聽,光壽坊的客棧、酒樓、茶肆逐一問過去,他甚至連各大貨棧都問過了,卻沒有人見過他描述的那個人。
下意識地想過要不要貼個尋人啟事什么的,連稿子都想了個開頭了,卻隨后就被腦海里的記憶給否了——在大唐國,不經過衙門批準用過印的告示,是沒人敢往外貼的,只要抓住,就是上枷的重罪!
回到家里等飯的功夫,他還要想辦法跟母親解釋自己這兩天沒在家讀書,都是出門干嘛去了——還好他向來老實,從不說瞎話,母親周蔡氏并不會懷疑有它。
一家人吃過“下午飯”,母親和妹妹重又忙活起來,周昂則跑回自己屋里開始練字,幾百個字端端正正地寫出來,才覺得自己多少又鎮定了一些。
傍晚時分,伯兄周曄如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