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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門軸在門框內轉動,武館的大門被豆包緩緩打開。
“豆包姐。”
攙扶著自己老娘的賈有才打著招呼,然后,這才轉身恭聲道:“沐爺,大人。”
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賈有才一直稱呼杰森為沐爺,只有在有外人的前提下才會正式的稱呼為館主。
至于李德尚的出現?
賈有才并不意外。
門外停著的馬車,賈有才一眼就能夠認出是誰的。
“家里遭了老鼠,晚上我還得當值,實在是無法了,只能拜托豆包姐、沐爺幫我看護一下老娘。”
賈有才說著,眼中浮現著哀求。
“有老鼠?”
“那可不能小覷。”
“賈有才你今晚當值完后,帶一些人專門去看看吧。”
李德尚替自己下屬圓著謊。
這位山城的主事官現在真的是十分看重賈有才。
賈有才雖然平時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是數次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足以讓李德尚明白,這是他可以依靠的人,甚至,可以是自己的心腹。
因此,不僅破格提拔了賈有才,還督促著賈有才學武。
以賈有才的年紀,學武想要達到什么高度,那是扯淡了,沒有‘大藥’來改變體質,估計練成‘筋肉’,都算得上是天賦不錯的了。
不過,能成為武者,總比什么都不會強。
“是,大人。”
賈有才單手一拱。
然后,又看向了杰森。
杰森的目光則是先掃過了血跡還未完全清除的樸刀,然后,再用死氣感知感應了一下。
剛殺了人?
還是兩個?
“豆包,你去安排一下老太太。”
杰森吩咐著。
“大娘您和我來。”
豆包一點頭,就攙扶著李氏向著武館內走去。
目送自己老娘進入了武館,賈有才感激的向著杰森、李德尚一拱手。
“先別說客氣話了。”
“發生了什么?”
李德尚一擺手,壓低了聲音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
賈有才馬上轉述了一遍。
話音落下,李德尚的面容就變得嚴肅起來。
“是‘往生教’的余孽?”
“還是…”
“城中原本的六大戶?”
這位山城主事官的聲音低低的,透著一股冷意。
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對于李德尚來說已經是敵人了。
不死不休的那種。
原本他就沒有想過賞了,但是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么快就冒出來,敢對他的人下手。
杰森同樣微微皺眉。
他現在已經基本肯定,賈有才老娘差點被綁走的事情,應該就是‘山城’原本的六大戶干的,因為,實在是太巧合了,他剛拒絕了紅香坊徐大山的說情,賈有才的老娘晚上就差點出事,而且,整個過程里,賈有才還是參與其中的。
只是…
這些大戶是否膽子太大了?
還是說,有了什么依仗?
杰森抬眼看向了李德尚,恰好的李德尚也看向了杰森。
兩人眼神一對,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我回去點齊兵丁,先將那些大戶的宅子圍了。”
“賈有才你派一隊人直奔李瘸子那,將人給我抓了,要活的。”
李德尚沒有隱瞞,徑直說道。
“是,大人。”
賈有才一拱手,就走向了馬車。
數秒鐘后,原本駕車的衙役和數個充當保鏢的捕快,就向著武館街外跑去。
看著離去的下屬,李德尚轉身沖杰森一躬身。
“之后出現萬一的話,又要依靠沐兄弟你了。”
“實在是感謝沐兄弟。”
“愚兄本來不想說這樣的話語,但是不說又覺得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愚兄就再說一遍了。”
李德尚說著再次一躬身。
今天在武館發生的事情,李德尚是知道的。
他心底滿是感激。
也因此,越發愧疚。
因為,他自認為沒有幫到杰森,反而是杰森三番兩次的幫助他。
就如同此刻。
這位山城主事官心底的愧疚、感激交織著,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是想把恩情埋藏在心底的。
可是到了現在,卻是不吐不快。
“完了請我吃飯吧。”
杰森這樣說道。
上一刻還內心矛盾,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德尚聽到這樣的話語后,馬上點頭,道:“沒問題,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請沐兄弟吃飯。”
說完,李德尚就一臉肉疼。
請他這位沐兄弟吃飯,真的是讓人肉疼。
至少他的小金庫是保不住了。
這些悄悄攢起來的一些物件兒也得賣出去。
但,他不后悔。
就算是他被吃到去醉仙樓洗盤子,他也不后悔。
這本身就是他欠他這位沐兄弟的。
看著一臉肉疼的李德尚,杰森笑了。
他之所以愿意和李德尚繼續合作下去,除去李德尚恪守本分外,就是這種性格了——只要是欠下別人的,李德尚就一定會還,即使是肉疼到心痛也是一樣。
還有什么是比不賴賬的合作伙伴更好的嗎?
自然是欠下了,就加倍奉還的人。
李德尚就是這樣的人。
“茍勝兄,愿意和我去紅香坊看看嗎?”
杰森邀請道。
“當然。”
李德尚一笑。
雖然眼前的事,不能夠斷定和紅香坊是否有關系,但是紅香坊的那位老東家,既然充當了一次說客,那么這件事對方就有可能知道一二。
馬車就留在原地。
杰森和李德尚并肩而行。
賈有才擦干凈了樸刀跟在后面。
紅香坊也在武館街,從沐式武館走到紅香坊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
而且,似乎是因為徐大山今天才回來,紅香坊隱秘集市的買賣并沒有開市,這個時候出去門前的燈籠外,里面只是有著些許燭光。
梆、梆梆!
賈有才上前敲門,報出了身份。
片刻后,徐大山親自迎了出來。
將杰森三人帶入客廳,茶水糕點迅速的端了上來。
“李大人、沐館主,不知道二位深夜來訪是?”
徐大山詢問道。
目光則是不停的在李德尚、杰森二人身上打著轉,猜測著兩人的來意。
杰森、李德尚都沒有開口,后者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賈有才,給徐老先生講講剛剛發生的事情。”
賈有才馬上站出來,一五一十的講道。
聽賈有才講到一半,徐大山的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混蛋!
該死!
這位老東家在心底破口大罵。
他剛剛猜測了許多,究竟是什么事值得杰森、李德尚一塊來他這。
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事情。
他也從沒有想到那些苦苦哀求他出面的城內六大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是在這個時候,徐大山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抱歉,賈捕頭。”
徐大山先沖著賈有才一躬身,然后,又沖著李德尚一躬身,道:“李大人贖罪,老朽和這件事絕無關系。”
賈有才朝著旁邊一閃,躲開了這樣的施禮。
他是有老娘的人,一個和他老娘差不多大的人給他施禮,他絕對不能夠接受。
他不怕自己折壽。
怕的是老娘受牽連。
李德尚則是坐在那沒動。
他是以‘山城’主事官的身份接受了徐大山的行禮。
“那你說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李德尚端坐在那,看著徐大山。
“老朽因之前得到一些消息,說是最近‘往生教’鬧得兇,準備暫時去州府避難,然后,等到回來的時候,大人您肅清寰宇,對此老朽是贊同的,但城內六大戶往日和老朽關系不錯,且里面也有幾個是知根知底的人,前來哀求時,老朽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的向沐館主提了一句。”
“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老朽只是一時心軟,絕沒有任何的利益的慘雜其中,更沒有獲得任何的許諾。”
徐大山義正言辭的說道。
李德尚看著徐大山,對于這位紅香坊老東家的話語基本上是一句都不信。
什么惻隱之心。
什么一時心軟。
什么沒有利益。
應該是城內六大戶許下了極大的利益,然后,這位紅香坊的老東家忍不住的心動了,這才冒險一試。
而且,對方相當的謹慎。
沒有找他,而是找了他的沐兄弟。
找他,一旦拒絕的話,那就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找他的沐兄弟,就算是被拒絕,還有抬價下。
真是人老精。
做事稱得上滴水不漏。
只是今晚的事…
李德尚的手掌輕輕擊打了數下椅背扶手,目光則是死死的盯著徐大山。
“關于賈捕頭和賈捕頭母親的事情,老朽是完全不知情的。”
“這應該是那些大戶自作主張,他們既想要拿回失去的東西,卻又不敢做得太過,所以…選擇了賈捕頭做為目標。”
徐大山說著再次歉意的沖賈有才一躬身。
賈有才再次的躲開了。
徐大山還要再拜,卻被李德尚打斷了。
這位‘山城’的主事官冷笑了一聲,數道:“不敢做得太過?只不過是本官長期待在衙門中不好下手,而沐兄弟武藝高強,他們根本不敢下手,這才選擇了賈有才,嘿!”
說到這,李德尚再次冷笑起來。
心中,則是殺機驟起。
他原本打算放城中大戶其余人一條生路,但是現在看起來,他還是心軟了。
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一定要斬草除根才行!
李德尚袖子里的拳頭一握,心中暗下決定。
徐大山看著李德尚,雖然沒有看到袖子下捏緊的拳頭,但是李德尚眼中閃過的冷冽,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頓時,心底暗嘆了口氣。
他知道城內的六大戶這次算是真完蛋了。
如果說以前還有一線生機的話,現在真的是死路一條。
‘李德尚好大的殺心!’
‘以前怎么沒看出來?’
‘明明是個讀書人。’
就在徐大山感嘆的時候,一直沒開口的杰森突然地問道。
“‘往生教’鬧得兇?”
“對,‘往生教’可不單單是在‘山城’,在州府也有教徒,甚至傳聞北都、蜀都內也有。”
“他們秘密結社,統一密語,外人根本難以插手,即使是想要暗查也很難,帝國派出了不少暗探,但都是有去無回。”
“尤其是各個州府的壇主,每一個都是武藝高強之輩。”
“還有、還有…”
一直痛快的徐大山突然結巴起來。
“還有什么?”
李德尚追問著。
徐大山沒有馬上開口,而是起身把大廳的門關上后,這才返回了三人跟前,壓低了聲音說道:“還有‘神使’!”
“神使?”
李德尚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賈有才更是一臉茫然,他甚至連州府存在‘往生教’都不知道,只以為‘往生教’是‘山城’附近興起的一股子邪教勢力。
倒是杰森一臉淡然。
甚至,隱隱帶著期待。
畢竟,血霧煞氣珠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是的,神使,傳聞中來無影去無蹤,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人性命——有人說過帝國派出的暗探之所以全部都有去無回,就是因為這些神使!”
徐大山用只有幾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這些?”
“神使不止一個?”
李德尚把握著關鍵詞。
“對!”
“根據我們紅香坊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往生教’的神使至少有四個,只是收集到的,至于有沒有更多,我無法確定。”
徐大山如實的說著。
而且,不等李德尚追問,就補充道。
“這四個神使是三男一女,具體年齡無法確認,但都是心狠手辣之輩。”
“其中除去那位女子沒有具體表露出實力外,那三位男性神使中,有一個能夠口吐烈焰,熔金化鐵,另一個則是拳腳間寒霜飛舞,活人瞬間結為冰霜,剩下的那個最為難纏,不單單是神出鬼沒,還能夠奪人魂魄,殺人于無形。”
“四人沒有同時出現過。”
“但每次只出一人,也攪動了好大的風雨,讓人心驚膽戰。”
徐大山說著,李德尚皺著眉頭。
他從來沒有聽過什么神使。
但眼前徐大山說的,對于他來說已經有些不可思議。
口吐烈焰,熔金化鐵鐵。
拳腳間,寒霜飛舞,活人結凍。
還有奪人魂魄,殺人無形。
這是傳聞中‘練皮’大成武者都無法做到的吧?
或許傳說中,武者更高的程度能夠達到?
但不可能吧?
‘往生教’有這樣的高手?
李德尚心底思考著,面容再次嚴肅起來。
他以為他已經高估了‘往生教’,沒想到還是低估了。
‘必須要再次上書州府衙門。’
‘嚴防死守才行!’
李德尚心中暗道。
杰森則是恍然,之前帶著血霧煞氣珠的那個神使,應該就是所謂三個男性神使中最為難纏的那個了。
‘不知道剩下的三個神使中會帶著什么‘食物’。’
杰森猜測著食物的味道。
目光則是看向了大廳外。
踏、踏踏。
急速的跑動聲響起,一個捕快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大人,頭兒,沐爺,大事不好了!”
“死了,全死了!”
“還有、還有…”
這個捕快帶著哭腔說道。
聲音結結巴巴的,說都說不全了,顯然是受到了驚嚇。
騰地一下,在座的四人就都站了起來。
“冷靜點,發生什么事了?”
賈有才對著下屬說道。
“頭兒,大人讓我們圍著的六戶人家全都死了!”
“還有、還有…”
“你們跟我來,一看就知道了。”
捕快說著驚懼的看了一眼杰森,然后,完全不敢說話,只是頭前帶路。
杰森第一個邁步跟上。
這個捕快身上沒有任何的惡意,也沒有任何的死氣,心臟卻是跳動得極快,再加上臉上的驚慌和剛剛看他時的目光,足以說明對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而且,這個東西還和他有關。
李德尚、賈有才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徐大山則是猶豫了一下這才跟了上去。
他不想去的。
但是,徐大山很清楚,現在他已經被卷入其中了。
去了還能夠占據一點兒主動。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在這里等著的話,那將會是真正意義上的陷入被動了。
做為一個還算成功的商人,徐大山可是太清楚掌握主動的重要性了。
抬手朝著隨從一揮。
立刻的,十幾個強壯的手持棍棒的漢子就走了出來,分為兩隊,一隊守在紅香坊,一隊跟在了徐大山的身后。
李德尚、賈有才掃了一眼,就沒有說什么。
紅香坊是干什么的,兩人都知道你。
有這些人手也是理所應當的。
至于帶上一些?
也能理解。
反正有沐白在,他們也不擔心。
而且,他們也不是沒人。
一隊二十人的火槍隊出了武館街就跟在了馬車后面,那些手持棍棒的漢子則是跟在了更好面,前面的是一隊五人高舉著火把的捕快。
賈有才駕車,車內坐著杰森、李德尚和徐大山。
一路沒有任何的阻礙,一行人就來到了城內大戶張家的府邸。
捕快、衙役將這里層層圍住。
看到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杰森時,也如同之前的捕快一樣,眼中閃過了驚懼。
杰森一皺眉。
沒有停留,徑直向著府邸內走去。
尸體!
從回廊,到大廳,一路而來全是尸體!
硬生生被打爆的尸體!
而在二進院垂花門旁的墻壁上,更是用鮮血寫著五個大字——
殺人者,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