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石灰入眼。
疼痛瞬間彌漫。
即使對方已經不能夠稱之為‘人’,但是這樣的疼痛也是對方無法承受的。
不過,相較于普通人,這位扭曲了心靈的連環殺手在疼痛開始的剎那,就朝著涼介所在的位置,連開了數槍。
砰砰砰!
揚起生石灰的時候,涼介就做出了扭頭側身的動作。
子彈擊打在身后的墻壁上,濺起的水泥渣子,打得涼介后腦勺、脖頸等位置生疼。
但是,更加疼痛的卻是胸口。
他,中槍了。
不是心臟。
可肺葉被打穿了。
涼介甚至能夠感受到,血液在胸腔里噴涌的感覺。
遠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疼痛襲來。
只是,涼介不為所動。
他迅速的又從腋下掏出了一支槍,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一槍眉心。
一槍左胸。
一槍右胸。
連環殺手倒地了,被生石灰沾滿的雙眼中帶著不可置信。
涼介怎么還有槍?
到死,對方都不明白。
“蠢貨!”
“男人身上天生就帶一把槍。”
涼介邊說邊咳嗽。
鮮血不停的從嘴巴里涌出。
他應該快要死了吧?
這樣的重傷,就算現在送到醫院,也是很難救下的。
就算救下了,大概率也是個殘疾。
他可不想自己后半輩子都在輪椅上度過,上個廁所都要人幫忙。
那也太慘了一點。
還不如就這么死去了。
就算…
有點對不起杰森了。
說好了是遮掩。
這次得變成背黑鍋了。
抱歉啊!
涼介心底浮現了濃濃的歉意。
接著,黑暗襲來。
涼介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淡淡的光暈透過眼皮,讓涼介蘇醒。
我沒死?
還是死了?
這是哪?
三途川?
涼介的意識在蘇醒的時候,腦海中很自然的蹦出了這樣的信息。
如果是沒有接觸到‘神秘側’,涼介這個時候大概率會認為自己在醫院。
可接觸到了,涼介的思緒早已飄忽。
我成了鬼,應該不是惡鬼吧?
如果是鬼的話,會不會審判?
應該能夠見到父母和妹妹的吧?
希望父母和妹妹能原諒我。
飄忽的思緒中,涼介滿心的忐忑。
就在這個時候——
“醒了,就坐起來。”
一抹略帶熟悉的聲音中,涼介一愣,隨后他一扭頭,就看到了一張俊美的臉龐。
土御門元!
對于這個人,涼介是相當熟悉了。
只是,這樣的熟悉,絕對不是正面。
他不喜歡這個人。
既因為對方的無視生命,也因為對方的暗中布局。
雖然對方應該和杰森的關系不一般,但是涼介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無疑,這樣的神情表現在了涼介的臉上。
“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土御門元手拿著折扇,輕輕敲擊著手心,聲音柔和的溫度。
救命恩人?
他救了我?
涼介一愣。
隨后,涼介就發現,自己的雙腳踝不在疼痛了,肺部也沒有了同感,除去略微感到疲憊外,全身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傷勢。
“陰陽術?”
涼介下意識的問道。
“不然呢?”
土御門元反問道。
這樣的反問,令涼介陷入了尷尬。
既有著明知故問的尷尬,但更多的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土御門元的尷尬。
他討厭對方。
對方卻救了他。
他自然是要表達感謝的,可是因為討厭,這樣的感謝會變得很虛偽,這又是他不愿意見到的。
涼介希望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只是他又無法蒙蔽自己的本心。
頓時,這位中年男人又陷入了左右為難中。
更何況,這是救命之恩。
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感謝的。
涼介緊皺著眉頭,最后,這樣的說道——
“你救我花費了多少,告訴我,我還你三倍。”
“你救我一條命,我欠你兩條命,我也還你。”
“還有…”
“謝、謝謝。”
無比艱難,又帶著結巴的聲音從涼介嘴里傳來。
土御門元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堪稱絕美的笑容。
這位陰陽師打開折扇,擋在面容前,露出細長的眼睛,欣賞著涼介的窘態。
沒錯,就是欣賞。
尤其是一想到對方之前氣憤有倔強的離開自己宅邸的樣子。
眼前的一幕,讓他越發的感到了有趣。
倔強還是那樣。
但是,夾雜著不好意思,實在是好玩。
在土御門元的注視下,涼介越發的別扭了。
他現在就恨不得推開車門離開這里。
只是土御門元還沒有告訴他花費了多少,他需要耐心等待。
“不需要了。”
“我只是幫助主公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這是身為家臣應該做的。”
土御門元揮了揮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他的語氣是那樣的輕描淡寫。
可越是這樣,涼介就越是難受。
“杰森?”
涼介試探的問道。
“不然呢?”
土御門元習慣性的反問道。
涼介沉默了。
他再次欠了一個人情。
大大的人情。
他應該怎么還?
涼介思考著。
這個時候,土御門元再次開口了。
“身為主公的家臣,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將我的主公卷入到那些令人作嘔的爭端中——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再出現…”
土御門元拉長了語調,細長好看的雙眸中,泛起了絲絲寒芒。
那是宛如刀鋒一般的寒芒。
令涼介不寒而栗。
涼介幾乎是下意識就要鞠躬答應。
但是,在最后一刻,涼介忍住了。
“你知道發生了什么?”
涼介問道。
“知道一些。”
“一群既當了裁判,又當了運動員的家伙搞出的組織,在陰暗面里迅速的壯大,然后,野心開始膨脹。”
“最終?”
土御門元冷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既當了裁判,又當了運動員?
是說既是警察,又是…
涼介不是傻瓜,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遠遠比之前皺得還要緊。
有著土御門元的提示,涼介已經想到了足夠多的東西。
“剛剛那個?”
涼介詢問著心中的疑惑。
“尸傀。”
“或者說…食尸鬼。”
“他、不,是它介乎與兩者之間的東西。”
“既有著陰陽術,也有著煉金術,還有所謂的科技參與其中,制造出來的一種怪物——臭氣熏天的污染著現世。”
提到那個明明是警察,卻成為了連環殺手的家伙時,土御門元一臉的不屑。
“它是認為制造的?”
涼介一愣。
“當然。”
“不然怎么會出現?”
“那些家伙的野心膨脹后,可不單單希望只是有限的掌控現世,里世界他們也想要插一手…呵呵。”
土御門元又一次的冷笑起來。
然后,這位陰陽師,把扇子一收。
清脆的響聲中,這位陰陽師正視著涼介。
“和你說這么多,只是在告訴你。”
“這些事情不是你可以參與的。”
“尤其是會在牽連到我的主公時,你更應該明白自己該怎么做。”
土御門元一字一句的說道。
隨后,車子就停下了。
門一開,涼介就看到了自己之前騎的那輛車子。
“痕跡我已經幫你擦去了。”
“剩下的,就是你返回‘發光料理亭’。”
說著,土御門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涼介徑直走下車。
車子沒有停留。
車門一關,就飛快的駛入了夜色中。
涼介皺著眉,注視著車子。
直到車子完全消失不見了,涼介這才騎上車子向著‘發光料理亭’而去。
迎面吹來的風,也沒有讓涼介的眉頭舒展。
相反的,他的面容都要皺到一起了。
他該怎么辦?
真的就抽身而退,什么都不管了?
可如果這樣就不管了,他之前的堅持算什么?
但要是繼續管下去,萬一再牽連到其他人,怎么辦?
越想越是煩躁。
涼介恨不得高聲吶喊。
可最終只能是用力的蹬了兩下自行車。
“大人,那位警官會放棄嗎?”
隔斷著前排與后排的隔板緩緩落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侍者扭過頭看著自己的主家問道。
這位名義上的侍者,實際上就是土御門元的家臣。
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開口詢問。
普通侍者敢詢問這樣的問題,早就被亂棍打死了。
“嵐丸,你覺得的呢?”
土御門元習慣性的反問。
“我覺得不會。”
“因為,那位警官看起來就是不會放棄的人。”
“即使是遇到了兩難的地步,他也一定會努力的克服。”
嵐丸回答著。
事實上,如果涼介會放棄的話,嵐丸就不會開口詢問了。
“那你猜他會怎么做?”
土御門元繼續問道。
“這個…”
嵐丸略帶猶豫。
倒不是說他不知道答案。
而是他已經想到了最為恰當的答案了。
只是這個答案,有點不現實。
“大膽的說出來。”
土御門元鼓勵著這位十分年輕的家臣。
“假死!”
嵐丸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土御門元笑了,點了點頭。
“不錯。”
“除去假死外,他還能選擇什么呢?”
“既然涼介死了,主公自然是不會被卷入其中了。”
土御門元輕聲說著。
嵐丸點了點頭,隨后,這位年輕人猛地一愣。
貌似、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主公安排的。
難道主公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
不由的,嵐丸臉上浮現了疑惑。
“主公有著主公的打算,身為家臣自然是要為主公分憂的,尤其是類似涼介這樣的人,還是盡早離開主公身邊的好。”
“而現在一個既不傷和氣,又顧及到主公顏面的做法,就是我們身為家臣所要學習的。”
土御門元大方的承認了。
嵐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接著,這位土御門元的家臣就這么在副駕駛上坐直了身軀。
“我會努力學習的。”
“為了主公和杰森大人。”
嵐丸擲地有聲的說道。
土御門元笑了起來。
他相信,嵐丸會的。
畢竟,嵐丸從小就是在他的家族中長大。
他太清楚這位年輕人的想法了。
也太了解這位年輕人的性格了。
一切都會如同他設想的那樣發展。
“主公的勢力還是太過單薄了。”
“我自己的家族所在,遠遠不夠。”
“還需要有著更多的發展才行…”
土御門元思考著。
很自然的,他就想到了馬上要見的那個人。
啪、啪啪。
合起的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掌心。
清脆的聲音,十分有節奏的發出。
嵐丸馬上屏息凝神,他很清楚,這是主公在思考時的模樣。
駕車的赤丸也盡量讓車子更加的平穩。
車子的速度卻是一點都沒有減慢。
很快的,車子就來到了目的地。
銀之區郊外的一處三層樓的洋館。
洋館位于山頂,有著一條路通向這里,‘路燈’隨著車子的靠近,徑直亮起。
一團團的鬼火,就這么的掛在樹上。
數個飄浮的人影,遠遠的從山頂走下來。
嵐丸看著這一幕,不由一皺眉。
他不喜歡對方的習慣。
即使他出身陰陽師家族也是一樣。
赤丸?
如果不是主公沒有開口,他一定會將這些東西都搗爛。
在鬼火亮起來的時候,土御門元就結束了思考。
看著遠處飄落而下的虛影,土御門元微微嘆息著搖頭。
“如果這位的祖上看到了自己后代子孫的模樣,大概會氣得從棺材里爬出來,怒打這種不肖子孫吧?”
土御門元說著。
“放心。”
“就算他想從棺材里爬出來。”
“也得找到自己的棺材才行。”
一抹清冷,卻又帶著譏諷的聲音在土御門元話音落下后,就這么的在車內響起。
嵐丸的手一下子就握緊了刀柄。
赤丸的雙眼也是泛起了冰冷。
“蜂,你還是這樣。”
“難道就不能夠學的像是正常人一樣嗎?”
土御門元臉上露出了無奈。
“正常人是什么樣的?”
“我眼中的正常人,就是我這樣的。”
“相反,你們在我眼中,才是不正常的。”
清冷的聲音中,一道身影坐在了土御門元對面。
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內里穿著黑色勁裝,外面則是罩著陰陽師的大氅,頭發披散而下,面容與聲音一樣清冷。
特別是雙眼,仿佛毫無生氣與波動。
常人被這雙眼睛看著,就會感到不舒服。
可土御門元沒有。
他很坦然的一攤手。
“我是為了‘畏’字旗的事情而來。”
“我現在只想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土御門元說著雙眼凝視著對面所坐之人的雙眼。
后者毫無生氣與波動的雙眼,在這樣的凝視下,絲毫沒有改變。
與此同時,在‘發光料理亭’內,卻發出了陣陣驚呼——
“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