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顏色太靚了,換那條藏藍色的吧?”
“不要,那條太厚了,只適合打溫莎結。你現在是去參加婚禮喜宴,不是去電視臺開會,打半溫莎結好一些。”
寧子毫不猶豫就否定了男友的意見,低著頭很專注地打好了領帶結,接著就往男友脖子上一套,隨手拉緊,擺弄端正,又夾上領帶夾,再好好整理了一下襯衣領子。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最后退了兩步仔細看了看,滿意一笑道:“好啦,很帥氣,凜人君。”
千原凜人低頭看了看,還是喜歡正三角形的厚重領帶結,感覺那樣可以顯得比較莊重大氣,能有效抵消過于年輕帶來的一些負面影響。
可惜他在家里說了不算,女朋友說單薄隨意一些的領帶結更好,那確實也就這種領帶結更好了。
他又接過寧子遞上的外套,穿好后照了照鏡子,覺得也行吧,確實顯得年輕了不少,而寧子站在他旁邊,看了看鏡子里的他,直接伸出手指把他眉頭揉開,把他嘴角往上挑了挑,笑道:“今天你不是作為上司去的,是友人身份,不要這么嚴肅…你平時就該多笑笑的,不然將來你一定會有法令紋。”
她也是夠了,自家男友真是個神奇的物種,照鏡子都是一本正經地在審視,給人壓迫感十足。
千原凜人不在乎自己臉上將來會有什么皺紋,但還是被寧子逗笑了,直接挽住了她的滑滑細腰,開玩笑道:“有法令紋就不喜歡我了?”
寧子依偎在他身上,也開心笑道:“你想讓我說永遠喜歡你,但我才不說。”
“但會吧?”
寧子沖著鏡子笑,微微點了點頭。對這個男友,她確實很喜歡,雖然他不是那么十全十美,但就是很喜歡。
千原凜人滿意了,拉著她就往外走,笑道:“好啦,咱們出發!”
寧子剛才忙著在管他,自己還沒忙完呢,連忙掙脫了他的手,“我還要補補妝,馬上就好。”
千原凜人眼中精光一閃,連忙抓住機會進入了五好男友模式,很真誠地拍馬屁道:“沒必要吧,你畫不畫妝都一樣好看。”
在后世,這應該是男朋友能說出來最好聽的“情話”了吧?與之相對的是“潑你一臉卸妝水就把鬼嚇死”,但那是風趣幽默,用不好容易挨打。
情侶相處,這種小情趣非常重要,他一直這么認為,平時準備了很多類似的話兒,隨時準備哄女友開心。
他自認是100的良心男友,世間難求,可惜寧子不吃這一套,沖他溫婉一笑,然后就把他推出臥室了。她畫妝是為了尊重新郎新娘,證明自己是很鄭重準備后才出席喜宴的,在曰本這是一種禮貌,可不是為了漂亮,自家男友就是個傻子。
千原凜人也不在意,他覺得寧子心里應該還是挺高興的,直接就去了客廳等著,但轉頭看了看發現沒人,直接高聲叫道:“都好了沒有,要走了!”
“好了,師父!”
美千子第一個從房間里跑了出來,穿了一件帶小外套的亮藍色連衣裙,直接轉了個圈,然后微微掂起裙角,向千原凜人行了西式的曲膝禮,甜甜問道:“好看嗎,師父?”
曰本是個擅長吸收、混合以及魔改的國家,洋服與和服中都有一套默認服飾作為正裝,美千子現在穿著的這一件帶暗紋刺繡、荷葉袖以及裙擺也比較寬大的連衣裙,就是洋服中的少女正裝——一般少女穿上應該有點呆板的,但她底子好,是那種披個窗簾都能格外惹人愛憐的類型,所以看起來還是特別嬌俏可愛。
千原凜人細細看了看,由衷稱贊道:“很漂亮。”
美千子樂得像條小狗,抱著他的胳膊就叫道:“師父眼光真好,我也覺得好看!”
千原凜人含笑連連點頭,但不動聲色的把胳膊抽了出來,主要是美千子現在也長大了,含苞欲放,再這么抱他胳膊,有點不合適——注意點啊,你也上高校一年級了,現在已經是個少女,不能再像小時候那么沒事就抱著師父的胳膊亂跳。
咱們師徒倆也得注意點影響!
不過,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已經六七年了,這倒霉大弟子一路從小學都讀到高校了,和圣子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一樣大…
他狀若無意的離美千子遠了一點,力求當個正派的好師父,又叫道:“阿瞳,圣子,快點,要走了!”
圣子也出來了。她化了淡妝,看起來比平時更加俏麗了三分,但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洋服,束腰、到膝的套裙,以及拎了一個白色的棉織手包,看起來簡潔又端莊,努力遮掩了傲人的身材——白色在曰本有高貴以及純潔的含義,很適合出席婚禮酒宴,也能顯得她身材平板一些。
她很老實的向千原凜人行了一禮,不好意思道:“讓您久等了,師父。”
千原凜人微笑著擺了擺手,還沒等說“沒事”呢,近衛瞳也出來了,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小西服,圓頭圓腦但顯得頗為干練,直接就叫道:“師父,你別催啊,我正裝錢呢,你看看禮金合適嗎?”
千原凜人在生活中基本什么事也不管,從吃喝穿著到洗澡剪指甲挖耳朵,全是寧子在負責,而家里負責打雜的就是近衛瞳了,比如她就負責準備出席婚禮喜宴的禮金。
她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像千原凜人這種在外拼搏的男性,寧子按傳統就要照顧好他的生活起居,讓他在家里可以舒舒服服,輕輕松松,甚至為所欲為,不然她老媽第一個就饒不了她,立馬就會從關西沖過來修理她,甚至修理完了還要為此向千原凜人深刻道歉,而近衛瞳就是弟子服其勞了,在她沒出師之前,千原凜人這師父沒拿她當包身工用真就算超級有良心。
千原凜人接過“儀金袋”檢查,而所謂的“儀金袋”其實就是一個很精致的信封,用的紙張比較好比較厚,而且還要用彩繩扎起來。
他先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御結婚御祝”,字沒寫錯,也沒省事寫成“御祝結婚”,這就犯忌諱了——發音連起來有點像“死”,新郞家看了八成會覺得心里發堵。
接著他抽出了里面的鈔票看了看,而近衛瞳在旁邊說道:“你和寧子姐姐送十萬円,我和圣子各送三萬円,師姐現在是隱退狀態,又在讀書,只要恭賀一聲就行了,您覺得怎么樣?”
“這數目合適嗎?怎么這么多?去年津田結婚是多少來著?”
千原凜人不是差這點小錢,西島瑠美的叔叔過生日,他買了個古董鐘當禮物就花了九百萬円——在曰本,鐘表寫作“時計”,諧音“登慶”,有著吉祥喜慶的意味,也代表著始終前行,永不停歇的工作,當成禮物送人,有著認可對方的工作態度,認為對方前程遠大的意味,沒華夏的那種忌諱,在職場上很常見,就是一般不會像他買那么貴的。
所以,十萬円對他真不算什么,他只是不想搞得像是暴發戶一樣。
而近衛瞳馬上答道:“應該合適吧,最近的行情就是普通同事送五千到一萬円,親近友人送兩萬到三萬円,提前恭賀不去喜宴可以減半,我剛剛打聽過。”
她心里還是很有數的,“那我和圣子給三萬的禮金應該沒問題,師父這邊我原本是裝了五萬,后來想了想,白木君是師父你的第一位部下,東枝姐也是你的秘書,兩邊關系都非比尋常,就又添了五萬,想來應該也沒問題。”
可以,有理有據,沒什么毛病,你丫果然是打雜的一把好手。
千原凜人點了點頭,認可了,讓近衛瞳收起來,到時代表他們一行人去簽名送出就行了,只是感嘆了一聲,“婚禮儀金漲得好快啊!”
他剛來東京時,在東京放送TEB也隨大流送過結婚禮金,但那時只要兩千円就行了,結果現在行情普通同事五千円都有點拿不出手了,搞不好要一萬円——六七年漲了三五倍,這實在漲得有點快了,敢情這玩意也跟著物價走,果真時代巨浪影響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啊,結婚都受影響。
近衛瞳也附和著點頭,心痛道:“是啊,真是股歪風邪氣,也沒人管管。”
千原凜人還好,他的身份高,一般員工結婚也不敢通知他,但她就慘了,酒肉朋友一大堆,每個月光是隨份子就要貼出好大一筆錢,虧到姥姥家了——在東京收入是挺高的,但花錢也是真的厲害,根本存不下錢。
她越想越心痛,嘆著氣出門發動車輛去了,準備拉上全家去參加喜宴。
一般婚宴,千原凜人自然是不參加的,他沒那么閑,大多也就讓秘書們應付了,但今天這場他非去不行。
結婚的是白木桂馬和安東光枝,這兩個人經過近三年交往,終于修成了正果。
一個是不顧一切反出東京放送TEB,誓死追隨他的老部下,一個是他秘書組的首席小秘書,于情于理,他都要以私人身份到場恭賀一聲。
對此,他既欣慰又遺憾。
欣慰在于白木桂馬和安東光枝終成眷屬,得到了他們的幸福,而遺憾在于,他得再找個首席小秘書了——安東光枝,不對,一周前她就和白木桂馬登記,也改了姓了…白木光枝已經遞交了辭呈,準備在婚后就回家相夫教子了,也就是轉職當家庭主婦,以后就不出來工作了。
聽說,這還不是白木桂馬的要求,而是光枝娘家的要求,實在令人無可奈何。
這是曰本職場的頑疾了,你用的好好的女性員工,一結婚就特么的沒了,還得重新再培養新人,非常浪費資源,還很影響工作效率。
對這種事,千原凜人也沒辦法,他再牛也治不了這種社會問題,更管不到秘書在鄉下的父母頭上,只能給白木光枝批了一筆七十多萬円的退養金(三個月的薪水,她這種離職一般是沒有退休金的),讓她交接了工作回家待嫁去了——華夏所有女性都該慶幸生在了華夏,都該感激一個人。
沒有真正了解華夏,很多人不理解,華夏是世界上真正實現了男女平等權利的極少數國家,真的很罕見。
至少,白木光枝要是在華夏,也不至于受到父母壓力,只能回家當個“賢妻良母”。也不知道后世有些女人在抱怨什么,要是換個國家,她們哭都來不及的。
這就是國情不同了,有可能還是決定國運的因素之一,真要細說起來,說不定能寫一篇曰本為什么難以走出經濟頹勢的經濟論文——經濟發展好的時候也就算了,經濟已經連年衰退,GDP一年比一年低,還要把一小半勞動力關在家里,難怪曰本首相天天挨罵,個個在新聞里像是厚皮死豬,怎么燙都不動彈。
真是有點活該的!
千原凜人這么一路瞎想著,坐在近衛瞳的私人進口小汽車上,就趕到了喜宴要舉行的酒店,準備為新人獻上誠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