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抗命?”大橋瑛士正在臺長辦公室里翻看關東聯合的資料,這時接到了編成委員會的電話,不由有些驚訝:“是誰?”
“咳,是千原專務。”
“千原專務…”大橋瑛士來當臨時臺長也是做過功課的,同時千原凜人也不是無名小卒,他略想了想便對上了號:“是千原凜人?他對降薪15有所不滿?”
“不是,臺長,是他把這個月的薪水按原來的標準給多個劇組下發了,包括獎金,還提前預付了加班費。”
“他哪來的錢?預算不應該是分批給嗎?”大橋瑛士有些不明所以:“他私自動用了臺里的資金?這嚴重違規了,要怎么做還需要我教你?”
“那倒沒有,他情況特殊,很早之前就把全額預算劃走了,這個…還有一些必須走臺里帳上的錢,他自己掏了。”
“什么走臺里帳上的錢?”大橋瑛士畢竟不是電視人,來的時間又太短,事情知道一些,但很多細節不清楚:“他自己掏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工資中應該扣除掉的25,不多,每人兩萬円左右,但各劇組和他相關的普通工作人員有五百余人,加起來就多了…他大概花一千一百多萬,用個人名義買成了禮物贈送給了員工。”
編成委員會這位語氣也有些匪夷所思,更隱隱有些敬佩,而大橋瑛士聽愣了,私人掏錢給員工補薪水?
這種事他沒聽都沒聽過,一時摸不準這是什么路數,遲疑道:“他打算每個月都這樣做?他有這么多錢?”
一千一百萬円,這是高級白領的年收入了,而匯報的人很痛快:“有的,千原專務去年僅版稅收入就有一億七千萬円,今年只會更高。”
大橋瑛士倒吸了口涼氣,這廝收入怎么比我這個臺長還高?
電話那頭的那位對他吸的這口涼氣表示理解,千原凜人在電視節目制作圈的地位就相當于社會上最頂級的作家,名聲、作品積累到一定程度后,賺錢就像撿那么簡單,甚至可以躺著賺錢,完全有任性的資本。
他略等了一會兒,繼續請示道:“您看該怎么處理這件事?”
大橋瑛士回過神來,扶了扶眼鏡,冷聲反問道:“一名專務,要我直接處理?到底有什么為難的地方?”
“抱歉,臺長,但確實很為難。按照之前默認的規則,預算劃給劇組后,劇組怎么使用是劇組自己的事,編成委員會僅可以事后追責,那要到明年三月大審計了,而且按他的收視成績,依先例,就算有些不合理支出也不會被追究,至于他花自己的錢給工作人員發福利,這個…之前沒有先例,無法定性,更無法追究。”
這人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臺長,目前局內員工對降薪幅度如此之大都很不滿,工會意見也很大,現在壓力已經極大,要是再處理他…他已經這么做了,要是強行追回資金,那五百多名員工一定會更加不滿,必然會鬧事的,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
“工會不用管,直接告訴他們,要是不接受這種程度的降薪,臺里就會開始裁員,讓他們自己選!”大橋瑛士知道大面積大幅度降薪肯定很麻煩,對工會有所準備,但沒想到還有千原凜人這種人,沉吟了一會兒直接問道:“那你們的意見是?”
“由人事部門出面,訓斥他一頓如何?”
“然后呢?”
“然后…不需要再做別的了吧?”
大橋瑛士愣了愣,直接怒了,但聲音更冷了:“理事會的要求,他公然違反,就這么算了?這就是你們的建議?”
電視臺全是一幫腦后有反骨的家伙,這是打算包庇他?
“這個…他現在就在外面坐著,之前來解釋過了,說他的劇現在都到了要出成績的時候,不這樣做會讓成績大幅下降,他也是沒辦法,并不是有意要違抗臺里的命令,希望臺里能體諒一下他,而且他承認是他逼迫制作人、財務配合的,越過他去處理那些人也不太合適,但直接處理他,剛才也說過了,容易引起更大的動蕩,哪怕不顧忌這些,把他撤職或是停職,像是《奧姬》等劇可能就會停拍——臺長,我們和加盟臺也有合約,還是大合約,要是停拍了損失會更大,委員會也不敢下這種決斷。”
“換人去拍!”
匯報的人語氣開始尷尬:“目前沒有可以替代他的人選,就算強行指定一位,加盟臺也不會同意,社會上影響也會很大,臺里很容易就會陷入被動。”
千原凜人主動來“自首”,表示愿意承擔一切責任,讓編成委員會十分撓頭,處理他吧,后遺癥很大,不處理他吧,沒法向臺里交待,匯報的這位倒真想消事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想了想又咬了牙說道:“臺長您剛來可能不知道,其實千原專務做為電視劇部門首屈一指的制作人,以前一直在局內是享受特殊待遇的,大家也都習以為常,所以您就算當成看不見這件事,也不會影響您的威望…”
罵他一頓,把這事圓過去算了,這是編成委員會的意見,而大橋瑛士可不這么想,他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壓縮電視臺的開支,這第一道命令就有人敢反抗,后面還怎么繼續往下執行?
他直接道:“不行,這件事一切要嚴肅處理!”
“那您看?”
“扣發他接下來的全部薪水,讓他公開檢討,然后把他…”大橋瑛士說了一半也說不太下去了,然后再怎么樣呢?
自己剛剛空降下來,雖然做了許多人事調整,但真說掌握了關東聯合方方面面了那也不可能,而且編成委員會考慮的也有道理,真撤了他的職,停了他的劇,出現了嚴重的合約糾紛,只會讓形勢更混亂…
集團讓他下來,只是控制電視臺收縮,停止燒錢,改為向上輸血,可不是讓他搞死電視臺,萬一影響太過大了,引起了加盟臺全面反感,高層也要懷疑他的能力了。
他在那里沉吟起來,而他的秘書已經把千原凜人的資料找到了,還寫了一張字條放在他面前:他是志賀的心腹。
大橋瑛士眉頭一皺,志賀步被報業集團和第一銀行高層壓制著,目前很老實,但要是收拾了他的心腹,進一步沖突起來就很難說了。
他覺得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不能過于輕忽,馬上話音一轉,“編成委員會方面的處罰暫時先這樣,接下來的處罰我考慮一下,到時由臺里下命令。”
“是。”匯報的人無所謂,反正這是臺長的要求,自己不用承擔責任就行,直接道:“那打擾您了,我馬上處理。”
通話結束了,大橋瑛士沉默了一會兒,臉色頗有些陰郁,但也沒什么,外來戶當一把手,總有人要鬧一鬧的,風平浪靜才奇怪,他有心理準備——他甚至都考慮過要是引起了罷工該怎么辦,但罷工沒發生,卻有人玩起了先斬后奏。
他馬上開始翻看千原凜人的資料,以前不是混一個圈子的,聽過千原凜人的名字,但他的詳細情況就不太清楚了,現在當然要好好看看——關系到關東聯合和加盟臺的大合約,一直享受特殊待遇,版稅收入極高,志賀步的心腹,卻只是制作局內一個小小的專務,有點意思。
之前他的目吞噬tsxsw光都放在理事會、重要部門的負責人,目光差不多也就到制作局局長一級,畢竟來的時間還是太短,再多還沒顧得上,真沒想到制作局內還藏著一位神仙。
他細細看了一會兒,又讓秘書去找人細問了問,這才對千原凜人心里有了個數。
因為一個女人,和東京放送TEB鬧翻,然后被志賀步挖到了關東聯合電視臺,直接做了一部破了最高收視紀錄的電視劇,因功升為電視劇部門的次長,隨后又組織了關東聯合“季冠攻勢”,一舉打破了NHK和四大壟斷日冠、季冠的局面,令關東聯合電視臺影響大增,再次因功升任電視劇方面專務,而現在更是一手掌握著半個電視劇部門,控制著電視臺當前最大的面子工程,只是因為太過年輕,資歷不足才沒當上常務進入編成委員會。
看看這履歷,就連大橋瑛士都得承認千原凜人確實是這個行業頂尖的人材,難怪連編成委員會都覺得他享受特殊待遇理所當然,換成別人要殺頭的錯誤,到了他這里就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生怕把他打急了眼——強者啊,在這個國家,強者理應享受特殊待遇,大橋瑛士完全能理解。
但,對于一家急需發展的電視臺來說,千原凜人價值萬金,制作局局長把女兒送去給他暖被窩都不過份,哪怕把新聞部門的女主播全睡了也有功無罪,不過在當前全面金融危機的情況下,對于一家準備進入收縮狀態的電視臺,他的價值就沒那么高了。
編成委員會還沒轉變過思想來,那要不要殺了他這只神猴,駭一下制作局所有的小雞,也給編成委員會的人提個醒呢?
制作局是電視臺的生產部門,有著最多的員工,消耗著最多的資源,正是節流工作的重點。
也許該殺,等他手頭的劇告一段落,別牽扯到加盟臺時就殺掉,但…
大橋瑛士靠到了椅背上,看著原本屬于竹本清,差點屬于志賀步的豪華臺長辦公室,還有是有點拿不定主意。
他現在正在深入了解關東聯合,各種資料越看越入迷,愕然發現電視臺的發展潛力極大,遠比正進入衰弱期的報刊雜志有前途——難怪志賀步要拼命游說集團和第一銀行高層,死活不肯進入收縮狀態,關東聯合確實到了臨門一腳的關鍵時刻了。
要么成為行業頂尖,要么就前功盡棄,確實讓人難以放棄,真不怪志賀步犯傻。
那要是能成為這個機構真正的臺長似乎也不錯,管理數千人,左右輿論越來越強的實力,將來還有成為真正權勢人物的可能,至少是塊很好的職場跳板。
那從這個角度說,千原凜人這只神猴殺掉就太可惜了,畢竟金融風暴總會過去,金融危機也頂多持續幾年,將來這人還是可以用的。
也許該收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