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生其實也微微詫異這人居然會知道計先生,或者更大可能應該是錯認成了某個江湖高手,畢竟計這個姓氏雖然少見可也不是沒有。
不管如何杜長生臉上是看不出什么多余表情的,只是微微頷首面露笑容。
“本天師在這春惠府僻靜的街巷中居住,你進入我的院子算是擅闖入內,念你不知情,又僅僅是一介凡人,便自行退去吧。”
杜長生一句漂亮話,卻做著兩手準備,袖中已經暗自捏住了一張符咒,他現在體內靈氣比起當年要充盈很多,身體也強健不少,但法力還是太差。
畢竟,想要鑄成意境丹爐搭建身內天地金橋豈是這么簡單的,即便當年從計先生那得到了正法,杜長生也沒有十足把握在壽終正寢之前能成。
所以別說是一個杜長生,就是十個杜長生靠打斗估計都打不過一個擅長殺伐的江湖高手,尤其是一個輕功高到無聲無息出現在眼前的人。
而以杜長生如今的能耐,神通術法雖然有一些了,但作為用來殺伐戰斗的手段可還很勉強,所幸他還算擅長符咒,以此來輔助,加上江湖高手普遍在玄奇之術方面見識淺薄,真斗起來還是有很大可能取勝的。
戰略上輕視對手,戰術上重視對手,杜長生可謂是深諳此道。
不過眼前這個武者在驚訝過后,卻沒有立刻退去,而是以古怪的眼神在審視自己,那目光居然令也算是見過不少大世面的杜長生略生心慌。
白齊微微瞇起眼睛上下打量杜長生,周身氣相上,氣血還算旺盛,不算是普通的垂垂老者,身內靈氣也算充盈,但法力淺薄神光暗淡,道行肯定是高不到哪去的了。
‘這樣的人,能是計先生的徒弟?胡云也比他靠譜點吧,至少暮氣沒那么重。’
杜長生壓下心中的不安,不急不緩地走到小案之前,在那塊蒲團上坐下,慢條斯理的提起茶盞喝了一口,隨后瞇眼看向白齊。
“怎么,不走?也是,悶聲不響來此,定是有目的的,看你來的時機,又謊稱春沐江江神,看來是和那李金來有關,說來聽聽?”
能不起爭執就盡量不起爭執,這是杜長生為人處世明哲保身的哲學,既然來人不走,那就搞清楚是什么目的,是錢是事都好說,斗爭是最后的手段。
“呵呵,倒像那么一回事,但越看我就越瞧著你不可能是計先生的徒弟。”
白齊面露笑容淡然開口,沒有退去反而一步跨入的屋內,但他并不是跳躍也不是慢行,而是猶如不受重力般緩緩挪移到室內,落地依舊無聲無息。
隨后白齊伸手一招,杜長生只覺得袖口內的左手一麻,手中的符咒已經自行飛出,落到了白齊的手中。
‘先天高手的隔空取物?不!是馭物神通!’
“咕嚕…”
杜長生咽下一口茶水,身子已經僵硬了不少,眼神盯著茶盞,不敢去看白齊。
“符咒畫得看著倒是精致,可惜卻并不強,而你道行還如此淺薄…”
說到這,白齊忽然話題一拐,帶著笑意說道。
“世外仙尊計緣?這名頭虧你想得出來,計先生是不會如此高調的,不過你能說得出他的名字,想來也是與先生照過面的。”
“你,你究竟是誰?”
杜長生再也維持不住剛才的淡定從容,顯得有些心慌,再傻也明白眼前人不是江湖客了,而是一個道行高深之輩,只不過自己看不出來而已。
“我是誰?我來時就已經說了,白某乃是春沐江正神。”
杜長生微微一抖,趕緊放下茶盞,從蒲團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執禮拱手。
“在下杜長生,拜見江神大人!”
不管是不是真江神,至少對杜長生來說道行深不可測,他可再也不敢托大了。
這時候,送李金來出去的男孩正好也回來了,看到了杜長生恭恭敬敬在對一個不知道怎么進來的陌生人行禮。
“師父…您這是?”
“徒兒,這一位是春沐江江神,還不快快拜見江神大人!”
杜長生這么呵斥一句,男孩趕忙也拱手行禮。
“王霄拜見江神大人!”
白齊顯然對兩人行不行禮不是很關心,只是掃了這個男孩一眼,然后大手一揮,整個院子里就蒙起一層霧氣。
隨后一股失重的感覺在杜長生和王霄身上升起,身形扭動幾下差點摔倒,穩下來之后也知道自己已經離地而起。
杜長生面色微變內心驚慌,但至少還維持著表面鎮靜,男孩王霄則面色和內心都驚慌起來。
“師父!”
“稍安勿躁!”
杜長生安慰自己徒兒一聲,也算是在安慰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盡量穩住身形,對著揮袖過后就領著霧氣飛騰而起的白齊道。
“還望江神大人海涵啊,我杜長生并未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那李金來的符咒是我給的,但那斷不會傷害到江中水族的呀,江神大人明鑒!對了,江神大人是否認識計先生,我也認識計先生啊,我所學根本之法還是得自先生傳授呀!”
一團薄薄的霧氣好似一陣朦朧的風,裹挾著三人剎那間騰空而起,飛躍在百丈高的天空,哪怕因為霧氣所隔看不真切,但這反而更令杜長生和王霄恐懼,這要是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別害怕呀,我這不帶你去見你的師尊了嘛。”
白齊還有閑心玩笑一句,聽得杜長生愣了一下。
“我師尊?”
王霄也愣愣地疑問了一句:“師公?”
隨后杜長生馬上反應了過來,聯系之前白齊的反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計先生在這?’
這攜霧之風在春惠府府城上空飛揚一段距離,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悠悠飛至春沐江上,隨后斜斜的飛入遠離春惠府城的依山彎扭江段,隨后才開始緩緩落下。
在下降的過程中,霧氣也在逐漸消散,使得杜長生和王霄前后左右尤其是腳下的能見度快速清晰起來,尤其是原本還處于高空平穩飛行,突然就開始急速下墜。
“啊…”
“師父!”
人本能的恐高反應使得兩人都被嚇得叫出了聲。
“砰”“砰”兩聲,兩人一前一后落在了江面的一條小畫舫上。
計緣正坐在船頭,掉在船上的兩人,都趴在船上死死抓著船舷,雖然臉朝下的,但計緣也不難猜測說不定兩人還死死閉著眼睛。
“白江神這是?”
計緣稍顯疑惑地詢問白齊一句,后者才剛剛輕飄飄落下,站在了小舟船頭。
白齊先是向著計緣拱手施禮,隨后才指著杜長生笑道。
“先生,此人便是給李金來符咒之人,不過并未用那符咒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自稱是您的弟子。”
“嗯?”
計緣詫異一聲。
“我的弟子?”
真要將什么都算上,能完整算是計緣弟子的只有陸山君一個,老龜勉強能算半個記名弟子,白鹿女白若也比老龜還勉強許多,胡云是根本算不上,倒是云山觀那邊的算得上道統傳承,但絕對不可能是眼前這人。
“咦,這人計某好像還真有些眼熟…”
計緣再仔細看了看杜長生,法眼之像氣相顯現,確實有些面善。
杜長生本來感覺要被摔死了,這會聽到計緣的話,心頭猛然一震,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見到小舟船頭,白齊所在的前方,一張小桌案上擺著糕點清茶,而桌案對面的船頭尖端,一名長衫白袍髻別玉簪的男子正平靜的看向自己這邊,那一雙泛著蒼色的眼睛如古井倒映明月。
杜長生耍雜技般轉身跪伏,并且納頭就拜。
“先生!計先生!師尊!”
“咚咚咚…”
頭磕在船板上發出一陣陣可觀的響動。
我去,你干嘛!?
饒是計緣也愣是被杜長生一番不要臉的操作給驚到了,直接出言,對著杜長生敕令一句。
“定!”
一瞬間,杜長生滿面驚喜且因為笑容而皺在一起的臉就定格在了原處,杜長生畢竟也是有靈氣法力在身的,計緣的眼睛也是這時候才真正看清楚了這人是誰。
“這是,元德帝冊封的杜天師?”
胡云從船頭方向跳過來,滿臉驚嘆的看著臉都皺在一起卻沒有任何變動的杜長生,伸出爪子用肉墊按了按杜長生的臉,發現完全不像是人的肉體,反而像是疊在一起的老牛皮革,感覺硬邦邦的。
“計先生您怎么做到的,他怎么不會動了?”
而旁邊的白齊同樣驚愕,他和胡云一樣是第一次見到定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