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明王?”
計緣能覺出這讓佛門信眾頂禮膜拜的佛光異像未必是吉兆,但心居然是坐地明王圓寂了,依然令他極為詫異,要知道此前他還和坐地明王照過面,沒想到這么短時間就聞此噩耗。
佛印老僧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
“不錯,沒想到竟然有如此了得的邪魔!”
佛印老僧的話語中的意思很明顯,坐地明王圓寂應該是邪魔所為,至少絕不可能是壽元耗盡,而計緣同樣是這么認為的,眉頭也比佛印老僧皺得更緊。
“沒想到他們竟然敢對明王尊者下手!”
坐地明王遭人毒手實在是令計緣極為意外的,在朱厭和犼相繼出事之后,對方應該是更為小心才是,就算有動作,也該是暗中的動作,卻沒想到竟然敢對明王尊者動手,但或許反倒使得對方覺得更迫切了。
“嗯?計先生可是知道些什么?”
這段時間來計緣也覺得時機成熟,也就對佛印老僧直言不諱道。
“計某本欲在論道之后,告知大師一些事情,也罷,還請大師聽計某一言…”
“計先生但講無妨。”
南荒洲原本御靈宗所在的位置,此前的斗法大戰早已經落下了帷幕,坐地明王雖然讓對手付出了一些代價,但為了對付一尊佛門明王,這些代價本就在對方考慮范圍內,最關鍵的是得到了坐地明王的身軀。
就在御靈宗的禁鎖靈井中,原本那御靈宗的掌教沈介和修為高絕的劍修一起盤坐在最深處,而他們對面則盤坐著坐地明王。
此時的“坐地明王”其胸前可怖的傷口已經閉合,但身上的佛蘊變得十分暗淡,也毫無生氣。
“沈介,可以開始了。”
那劍修這么說一句,沈介點頭應諾。
“是,師尊!”
說著,沈介再次取出月蒼鏡,輕輕一拋將之懸于坐地明王尸身的頭頂,隨后就有一道白光從鏡面中落下,籠罩住坐地明王全身。
漸漸地,一股玄奧的氣息從鏡中流出,一點點匯入坐地明王的頭頂,大約三個時辰之后,原本已經圓寂的坐地明王身上居然開始有了生氣,又過去一會,胸口也開始起伏。
到第二天日出時刻,“坐地明王”緩緩睜開了眼睛,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腳和身軀,握了握拳之后,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
“不愧是佛門的明王尊者,這肉身果然強悍,能承得住我的真靈!”
沈介和劍修一起站起身來,躬身向著“坐地明王”行禮,異口同聲地祝賀。
“恭喜尊主奪舍成功!”
“哈哈哈哈哈…爾等做得不錯,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說話間,原本的坐地明王頭部的戒疤開始松動脫落,并且表皮也重新長好,下一刻,一根根烏黑的頭發從光禿禿的頭頂生長出來,很快就已經超過肩頭,而且面部的骨骼和肌肉也略有蠕動和變化,改變雖然輕微,卻如同換臉。
不消片刻,原本的坐地明王已經變成了尊主月蒼,僅僅是身上還穿著袈裟而已。
“可惜了這一身袈裟,也是不錯的寶物,交給你吧。”
換上一身羽衣的月蒼將袈裟遞給沈介,后者趕緊謝過收下,并且遞上一個白玉瓶。
“尊主,坐地明王最后幾乎散去全部精元,這肉身雖好卻也空虛,還請尊主飲下!”
“嗯,有心了,我會閉關一段時日,沈介留下護法,嵇千就可以先回去了。”
“是!”“遵命!”
正在這時,有聲音幽幽從外頭傳來。
“月蒼,這次我助你得到這么一具好肉身,怕是不比五彩石差吧?嘿嘿嘿嘿…你該如何謝我?”
滿頭烏黑長發披散的月蒼笑了笑。
“不錯,五彩石雖然神妙,但若要以此化出肉身并且修煉到這明王尊者肉身的程度,即便再一帆風順,恐怕最快也得兩三百年,如今我們可沒那么充裕的時間,確實比五彩石更好!不過連朱厭都失蹤了,犼也未能得手生死不知,加上現在的時局,我等之間再有不和也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互幫互助乃是應該的!”
“哼哼,我只希望看一看那天地破碎的瑰麗色彩,超不超脫與我何干?”
“即便是如此,我等不同心協力,你也是看不到的,一切等我恢復一些元氣再說,這肉身雖好,但也確實虧空得厲害。”
“哼!”
對方冷哼一聲,沒有再繼續說什么,實際上此前坐地明王最后的精氣有大半被他吸走,不能算沒有得到好處。
劍修嵇千笑了笑,向月蒼拱手道。
“尊主,那我便先行告退了,沈介,侍奉好尊主。”
“恭送師尊!”
月蒼也向著嵇千點了點頭,后者才收起禮節離開了鎖靈井,隨后一躍而起飛向空中,在看到空中一片烏云的時候,笑著說了一句。
“前輩,你最好還是不要停留在這里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哼,若我要走,此世間還無人能攔得住!”
烏云中有聲音傳出,隨后整片烏云漸漸消散,卻沒有看到什么遁光飛走,好似一切氣息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嵇千站在空中笑容收斂,低聲喃喃道。
“前輩,可勿要小看當今天下的修士,若你單獨遇上坐地明王,結果可未必會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得‘真’修士無一人是簡單的,能攔得住你的人可不少!”
也不管對方聽得見聽不見,嵇千說完之后就化作劍光離去,他曾經以為朱厭之強,絕對已經立足此世絕巔,若朱厭無所顧忌地施展全力,當今正道力量想要抵擋絕對會損失慘重。
可就是這樣的絕世兇妖,居然就這么失蹤了,連個消息都沒有傳出來,若是有意躲藏,也太不符合朱厭的脾氣了。
而在鎖靈井中,月蒼和沈介也并未久留,也是很快就離開了這里,畢竟如今月蒼對于計緣已經從欣賞和拉攏的態度,變得有些不太信任了。
若是在閉關恢復的過程中,計緣忽然尋來,那絕對不是月蒼希望看到的。
東土云洲南垂,廷梁國大梁寺內,與慧同和尚一起坐在菩提樹下的覺明忽然心有所感,雙手合十微微低頭。
“善哉,我佛慈悲!”
慧同和尚的視線從兩人身前矮案上的《黃泉》第九冊上移開,看向覺明問道。
“覺明大師,可有所悟?”
覺明搖了搖頭。
“非也,貧僧只是忽有所感,我佛坐地世尊,圓寂了…”
“什么?”
以慧同如今的定力,聽聞此言也是不由驚駭出聲,但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深知這位覺明大師絕對非比尋常,他說的,大概…是真的吧。
“有佛生,有佛隕,如這世間罪孽沉浮,坐地世尊佛法不會斷絕,南牟我佛大法!”
“南牟我佛大法!”
慧同也合十雙手行佛禮念誦佛號,隨后見到覺明和尚閉上雙眼,在菩提樹下入定了,高僧見書而喜觀書而悟,聽聞明王隕落亦有悲苦,六根清凈,四大皆空,卻也依然有血有肉。
在覺明入定后不久,慧同忽然發現天空之中隱隱有佛光彩云匯聚,菩提樹下有佛光亮起,將菩提樹葉都照得微微透著金色,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在菩提樹周圍響起。
慧同站起身來,看向空中的彩云,嘆了口氣。
“又不知會有多少香客和權貴來了。”
不過這一次覺明和尚的入定,并非如慧同和尚想象中的可能持續數月乃至年余,三天過去之后,那種若有若無的誦經聲消失了,但在覺明和尚耳中卻越來越清晰。
那誦經聲音竟然是已經圓寂的坐地明王的,直至第三天傍晚,這誦經聲才停下,坐地明王的聲音在覺明心耳中響起。
“覺明,原來你已經找到心中之佛,善哉,善哉!從今日起,你便承我佛法,延我‘地’字法號!”
天空的彩云中佛光陣陣,有一道流光從天而降,落到覺明身上。
云層不斷延伸,在不久之后,一滴,兩滴,三滴…無數滴水珠落下,天空下起小雨。
“嘩啦啦啦…”
大梁寺被籠罩在細雨中,匆匆走來的大梁寺幾位高僧正好看到覺明從定中醒來。
“今日起,貧僧延承‘地’字法號…”
和尚心中自有《黃泉》中諸多篇章浮現,得見其中佛法一篇,和尚抬起頭看向大梁寺高僧。
“法名…地藏,愿度盡一切戾,一切苦,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