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龍女的猜測并沒有錯,練平兒確實帶著阿澤上了玄心府的飛舟。
經過幾天的接觸對阿澤有足夠了解,又取得了阿澤的信任之后,練平兒決定帶著阿澤去找一個能解決阿澤此刻困境的人。
當然了,練平兒可沒有為阿澤著想的意思,這解決困境的方式想必也不會是阿澤喜歡的。
其實練平兒本可以真的將阿澤帶到計緣身邊,本可以以此向計緣示好,但她似乎本能的就很忌憚也排斥計緣,以至于在第一次知道阿澤同計緣有關系的時候,就選擇欺騙。
在此前接觸過計緣一次,后來又了解到計緣和尹兆先的關系,又見到《黃泉》一書問世,練平兒隱隱覺得拉攏計緣似乎并不太可能,也不太正確,不過其他人如何認為,至少她是這么想的。
不過有個別上層尊主對計緣似乎抱有幻想,練平兒對此不置可否,卻絕對不喜歡計緣,在騙取阿澤的信任后怎么可能將如此神奇的“魔心種道”之人乖乖交還給計緣呢。
“咚咚咚…”
“寧姑姑,今夜飛舟開陣吸引星力了,我們也去甲板上修煉吧!”
阿澤在寧心的房門外敲門說話,里頭的練平兒睜開眼睛屈指一算,頓時露出笑容,應該快到地方了。
“好,我馬上就來!”
練平兒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開門出去,同阿澤一起從艙室上了甲板。
在甲板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修士,當然凡人也不少,全都抬頭看著天空,玄心府寶船此刻散發著一陣陣朦朧的光輝,高天之上群星璀璨,似乎比平時明亮得多。
“阿澤,此處為星盛區域,是玄心府飛舟的必經之路,在此等地方,他們一定會開啟飛舟大陣接引星力,你看下頭的海面上,每到如今天這般天氣晴朗的晚上,好多魚類乃至水族都匯聚在這一塊。”
順著練平兒所指的方向,阿澤趴在船舷上低頭看去,果然看到倒映著群星光輝的起伏海面上,已經有密密麻麻的魚群匯聚,甚至有好多大鯨這樣的大魚和一些海中老龜,仔細看的話烏壓壓一大片。
正在阿澤往下方海面看的時候,一道猶如雨點的星輝落下,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阿澤抬起頭來,天空中的星輝已經如雨而落。
“好美…”
阿澤愣愣地看著這美景,心中暗自可惜晉姐姐看不到這一幕。
“嘿嘿,仙長,論及星落之美,眼前這樣的其實還不算什么。”
阿澤轉頭看去,邊上站著的是一個老人,看得出并非修士,但卻自有文氣產生,以至于在星輝映襯下,其人也顯得有些明亮。
“莫非老先生見過更美的?”
練平兒笑著問了一句,老人撫須點頭,露出回憶之色。
“我與老師長長會乘坐玄心府仙師的這艘飛舟遠游天下各方,二十多年前,也是在這飛舟上,曾見到過船游星河的奇景,星光之濃郁猶如漫天星河浮現身邊,仿佛在船舷邊伸手就能觸摸形成,那才是至美星輝,當時老師還將此景畫了下來,一轉眼這么多年過去了啊!”
老人感嘆一句,走到旁邊的一張小桌上坐下,上頭是筆墨紙硯等文房器具,他拿起筆沾了墨和細密銀粉金粉,開始全神貫注地一展丹青之術。
阿澤愣愣看著眼前的老人,他不傻,自然明白對方口中的老師怕是早已故去,可對方臉上彰顯的是美好回憶的笑容,他想起計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仙人自悟其道,凡人自有其樂,人生苦短也好,精彩一生也罷,百年壽數雖不算長,但酸甜苦辣書寫一生,卻也不乏精彩,有些修行之人恐怕還不如凡人呢。
“外頭如此般美景多不勝數,可惜你和家人曾經一直在九峰洞天那殘缺天地內,人身靈性也無,天地之美也無,更是死難復生啊…”
練平兒以只有他和阿澤聽得到的聲音輕嘆一句,阿澤一下轉頭看向她,她以手微微掩嘴,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計先生說過,人死不能復生的,先生不會騙我的!”
“這也不能說錯,只是看過《黃泉》,你還覺得人死真的一定就不能復生嗎?而且計緣或許也是稍稍維護一下九峰山道友吧,畢竟九峰洞天中被圈養的凡人,雖然看似生活無憂,元靈卻沉淪其中,確實難有翻身之機的,或許只是比妖魔洞天好一些吧。”
阿澤移開視線沉默不語,袖中的手都捏著拳頭,練平兒則神色莫名地看著天空星輝。
這個阿澤對計緣太過信任,練平兒很多次想要引導他產生對計緣的恨意,但都不太成功,只能求其次,先引到九峰山上,然后再慢慢圖之。
“反正等找到計緣,你當面問他就是了,不用怕,姑姑站在你這邊,諒他也不敢兇你!”
阿澤露出一個笑容,即便他認為計先生不會兇他,也還是謝道。
“謝謝寧姑姑。”
“嗯,我倒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叫我師娘…”
練平兒這么說一句,臉上也微微泛紅,然后她忽然心有感應,看向了遠方,那邊的海中有微弱光輝閃過。
“阿澤,走,我們去尋那幾位道友,能助你解除修行桎梏。”
在阿澤點頭之后,練平兒帶著他騰空而起,不過他們并未如同周圍一些吸納星輝的修士一樣繞著玄心府飛舟或飛或懸停,而是直接出了飛舟陣法范圍,一直朝著遠處飛走了。
飛舟上,也有玄心府修士發現了這一幕,但卻并沒有做什么,人家要離船是人家的事,不過他們也有言在先,船是不會就地等候的。
練平兒和阿澤一直急速飛了小半個時辰,最后飛向一處海中淺礁,阿澤看得分明,那上頭已經站立了好幾人,有書生有仙修也有壯漢的樣子。
“讓諸位就等,是寧心之過,這位是阿澤,和是計先生的親密后輩,只是在九峰山被囚困近二十載,近日才脫困出來。”
礁石上的人微微一驚,練平兒換了個模樣又改叫寧心還是其次?但居然和計緣有關?
下面的人全都反應很快,紛紛拱手行禮。
“寧仙子說得哪里話,等得不久。”“兩位道友旅途勞頓了!”
“好了,我們進去說話吧,下面的諸位道友還等著呢。”
最后一個說話的,赫然就是北木,如今這北魔的道行已經深不可測,在練平兒還沒說話的時候,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阿澤身上,那奇特的魔念怎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而在北木身旁,陸山君一直一言不發,瞇起眼看著練平兒和阿澤,看得阿澤心頭一跳,只覺得這人似乎十分危險。
在練平兒看了陸山君一眼之后,后者才移開視線,但依舊不算隨和,更不用說如同旁人那般奉承了。
不過這陸吾雖然桀驁,卻也有桀驁的資本,練平兒還是高看對方一眼的,能不出言諷刺已經算給她面子了。
“好了,諸位請!”
北木伸手往礁石旁的海面一引,頓時海水兩分,露出一條通道,眾人也紛紛下去。
通過這礁石下方的海底進入一個洞口,里頭是別有洞天,竟然是一片寬敞明亮的洞府,里頭亭臺樓閣俱全,寶殿寶塔全有,一看就是神奇的仙家洞府。
眾人最終到達的是一間大殿,里已經等了頭足足有上百號人,全都各有仙資,不過也有妖怪模樣的。
“阿澤,你看那些怪樣子的,其實是仙家所養的仙獸,雖樣貌古怪,卻各有傲氣,也是正修道友,千萬不要冒犯了。”
阿澤記下寧姑姑的每一句話,盡量不去多看那些“仙獸”。
不過這殿中卻是有不少仙修,有的就來自千礁島,有的來自一些仙道小派,甚至還有來自仙府名門的,全都齊聚一堂,此刻全都視線玩味地看著練平兒和阿澤。
“諸位,諸位——請聽我一言,今日我等盛會,迎來兩位貴客,這一位想必不用我多說,正是計先生的道侶,寧心寧仙子,這一位則很可能是計先生未來高徒,姓莊名澤!”
北木笑著高聲向殿堂內的賓客介紹兩人,正坐在靠近上首位置的牛霸天微微皺眉,視線看向陸山君,后者此刻神情冷漠,對于牛霸天的視線只是回應眉角一挑。
“原來是寧仙子!”“哈哈哈哈,寧仙子風采依舊啊!”
“我就說寧仙子肯定會來的。”
“對對對,這位阿澤道友也是靈氣逼人啊!”
“快快請坐,快快請坐!”
北木此刻走過來,指向上首那邊的幾張桌子。
“阿澤,我與計先生也是老相識了,更是承蒙先生之恩,方能繼承父輩道統,與我同坐如何?”
“你不請我?”
“哈哈哈,寧仙子自然是坐上首!請!”
“還有諸位,都清入座!”
殿內氣氛融化,一片其樂融融,有的相互論道,有的相互閑談,更有不少人在議論《黃泉》一書,感嘆陰間或有大變,似乎是許多相熟道友小聚一番。
當然也有比較獨特理性的,比如旁邊不遠處一個看似憨厚的漢子卻在不停喝酒。
在阿澤好奇看去的時候,牛霸天似乎也正好抬頭來看他,對著他露出整潔的牙齒。
“道友可要喝酒?”
“不用了,我不喝酒。”
“哈哈哈哈,道友,男子漢大丈夫,怎可不喝酒呢,我們這不少道友,可都受過計先生‘恩惠’呢!”
老牛刻意將“恩惠”二字咬音極重,甚至有點像是咬著牙了,北木看了他一眼,后者也不說什么,微微搖頭,繼續喝酒。
但是阿澤心中卻覺得有些古怪起來,剛剛那人的眼神看著可不太友善了。
“莊道友不必理會,那位道友喝得有些醉了,于魔念一道,在下頗有心得,不妨和我說說,或能幫助道友。”
北木笑瞇瞇地和阿澤說著,一邊的練平兒則含笑向著阿澤點頭。
“讓這北道友施法探探脈,心神不要設防,就當是姑姑在探脈。”
“嗯…”
陸山君獨自坐在距離牛霸天不遠的位置上,沒有和任何人攀談,也沒有喝茶飲酒,這會卻忽然睜開眼睛。
“等了兩天,磨磨蹭蹭,真當開茶會了,何事說事,陸某可沒那閑工夫一直陪著你們玩過家家!”
陸山君這話聲音倒是不大,不過被足以被近處的人聽到。
“哎,陸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沉得住性子嘛,陪兄弟我喝酒多好,哈哈哈哈哈!”
老牛樂醉笑間大聲地說著,視線掃向殿中的那些真正的仙修。
“你看這些道友,養氣功夫就很好,值得你我學習啊,嘿嘿嘿…”
陸山君眼神輕蔑地看向一些個仙修,旁人都感受不到,但被他看到的仙修都能察覺到那種侮辱性極強的眼神。
“妖孽就是妖孽…”
有仙修受不了,低聲罵了一句,一臉醉態的老牛剎那間站起來。
“你說誰妖孽?莫不是想死了?”
“砰…”
酒壇砸在地上,把殿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沒人想到這老牛竟然真的不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