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抬頭看向天空,心中的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而處于震撼中的旁人也下意識隨著計緣的視線一起看向天空,入眼給人一種好似伸手能撩到云彩的感覺,更好似云彩飄蕩如同霧氣,這是一種距離云彩很近的時候才會有的感覺。
“仙長,您這是要做什么?”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就當是在考據歷史吧,今日入夜時間在戌時三刻整,還有半個時辰,都靜坐吧。”
說完這句,計緣揮袖一甩,院中圍繞著懸浮的星幡,出現了五個蒲團,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在計緣率先在最靠右的一個蒲團上坐下的時候,燕飛看了在場的三個老少道士一眼后,也馬上坐下,占據了挨著計緣的左側位置,而鄒遠仙等人當然也緊隨其后,紛紛落座在燕飛的左邊。
計緣沒有過多解釋,在此刻已經雙目微閉,神念若存若離,借由院中這面星幡,遙遙感知著云山觀那邊,但并無什么明顯的感應。
這星幡和云山觀中星幡曾經的狀態一樣,初看只是一面普通的布幡,但如今的計緣當然知道它本就不普通。
“看來還是得天黑…”
計緣喃喃一句之后看向鄒遠仙。
“鄒道長。”
“哎哎,小道在!”
“聽你之前所言,并未有什么珍貴的道藏傳下,每日應當也沒有對著這星幡做早課晚課,但畢竟此星幡乃是你門中之物,還請你們三位道長能靜心凝神,盡快入靜,感知星幡和天空星斗。”
入靜?現在這種亢奮的狀態,哪可能入得了靜啊,但不能這么說啊。
“是,小道盡量,如令,李博,入靜,都入靜!”
三個道士頓時一起閉上眼睛靜坐,但燕飛在一旁看得直搖頭,這三人只是閉上了眼睛,從呼吸狀態和頻繁跳動的眼皮子上看,他就知道沒一個真正入靜的,作為武者修煉內功的狀態其實也是一種入靜,所以他能明白這一點。
但燕飛沒有過分糾結旁人,有這等機會旁觀計先生施法,對他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的,所以他自己安坐閉眼,率先進入靜定之中,這一入靜,燕飛感覺自己的感知更敏銳了一些,周圍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安靜許多許多,就好似只有自己一人坐在一座高山之巔,伸手就能觸及高天。
計緣自然不會讓鄒遠仙師徒一直處于這種“摸魚”的狀態,伸手朝他們一點,三人的呼吸在片刻之后就顯得舒緩綿長起來,顯然在計緣的幫助下逐漸入靜了。
此后整個小院真正安靜了下來,計緣并沒有急躁的施法,而是靜坐在一旁,等待著夜幕的降臨。半個時辰很短,只是計緣腦海中考慮完了一個小問題,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天邊的日光只剩下了殘存的晚霞,而天空中的星辰已經清晰可見。
計緣的視線看向懸浮的星幡,雖然看似毫無反應,但隱約之間其上繡著的星斗偶有淡淡光澤流過,這是弱到難計的星力,即便是他,不注意也很容易忽略。
也難怪鄒遠仙這邊一直拿這個蓋著睡,估計從他師父輩甚至更早以前就是這么辦的,經年累月這么當被子睡,能幫助他們緩慢精進法力,但顯然這種用法,要是他們的祖師爺知道了,估計能氣得活過來。
既然已經入夜,計緣直接閉目施法,意境緩緩展開,同這院中布置的陣法慢慢融于一體,這一刻,不論是計緣,亦或是已經在靜定之中的燕飛等人,都感覺自己的身軀好似隨著星幡正在無限拔高,好似坐著的蒲團正在慢慢飛上九天一樣。
這種狀況好像是在漫天亂飛,但同時能感覺到周圍好似不斷有雪花飄落,初時小雪細細下,隨后雪好似越來越大,最后更是如同鵝毛大雪紛飛,隨后更是在閉眼的黑暗中好似“想象”出這種畫面,黑暗中的顏色也開始變得明亮起來,能“看”到那飄落的雪花是一粒粒從天而降的熒光。
這種感覺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對的,因為大陣的關系,此刻的小院已經算是游離在雙花城之外,懸浮于九天之上了。
若此刻幾人能睜開眼睛仔細看周圍,會發現除了小院之中,院外的一切都會顯得十分朦朧,好似躲藏在迷霧背后。
四尊力士身上黃光熒熒,一種猶如悶雷的細小聲響在他們身上傳出,文字大陣早已華光盡起,一條模糊的星河好似穿過小院,將之帶上九天。
借助四尊力士文字大陣,再加上計緣游夢之術和天地化生一同施展,此時此刻,小院既在雙花城之中,又不在雙花城之中,能感受到這一切神奇的也只有計緣等人,城中包括鬼神在內的一切生靈則毫無所覺,只會覺得今夜星空特別明亮。
有時候靜中過去很久外界只是一瞬,有時候僅僅靜中一瞬,外界其實已經過了好一會了,也就是燕飛等人在靜定中倍感新奇的時候,在鄒遠仙心中畫面里,一面逐漸發光的星幡開始慢慢清晰起來。
外界,時辰正處于午夜,計緣睜開眼睛,其他幾人直接略過,看到了星幡和鄒遠仙都發出了淡淡熒光,這一幕讓他多少放松了一些,還好這三個道人中還是有人同星幡多少有些聯系的,不管這事供奉出來的還是稀里糊涂睡出來的。
‘是時候了。’
計緣心念一動,下一刻,天際星力之雨大盛,院中的星河就像是雨季暴漲的河流一般,瞬間變得寬闊和洶涌起來,而河面上的星幡也越發明亮。
“鄒道長,隨我念,星啟北天,遙呼南天,星河為介,兩幡相見。”
鄒遠仙此刻似夢似醒,雖然閉著眼睛,但眼前星幡懸浮,此外盡是星空,自身好似坐在浪濤崩騰的星河之上,身體更是隨著星河左右輕微搖擺晃動,而此刻計緣的聲音好似來自天邊,帶著無窮的浩蕩感傳來。
“星啟北天,遙呼南天,星河為介,兩幡相見。”
鄒遠山開口復述計緣的話,聲音回蕩在星河之中,隨著河流傳向遠方。
也就是鄒遠山的聲音一落下,計緣法力一展,頓時星河光芒大盛,這星河本身由小字們控制,而計緣自己則遙遙向著北方一指。
大貞并州,云山之中,原本毫無反應的星河陣勢忽然亮起,天空中星力不斷落下,在極短的時間內,一條隱約可見的星河流淌在云山之中,而云山觀舊院大殿之內,星幡也驟然亮起光門,一道承接天星的光門自星幡上升起,直接透過大殿屋頂遙指九天。
云山觀中,包括觀主青松道人在內的一眾道門弟子紛紛被驚醒,青松一下從床上坐起,身形一閃已經披著外套出現在新觀的院中。
“怎么回事?星幡?”
“師父!”“師父那邊怎么了?”“吱吱吱!”
“道長!”
孫雅雅等人也陸續從休息或者修行中清醒,來到院中望向云山觀舊院。
“不清楚,下去看看!”
幾人腳步未動,山中星河“水流暴漲”,隱約間能看到河流遠方似乎也有一道星光射向天際高空,更有聲音從遠方傳來。
“星啟北天,遙呼南天,星河為介,兩幡相見。”
順著星河流淌,兩個星幡一個粗一個細的星輝光柱好似在高空扭轉相撞,隨后遠方的星幡就像是被緩緩拉近了一樣。
“打坐,全都打坐入靜!”
青松道人一聲令下,云山觀中的人如夢初醒,紛紛原地坐下進入修行靜定之中。
其他人都好似入了夢中,而計緣在所有人中是最清醒了,此刻的視線也是最清晰的,他好似就坐在兩面星幡的中間一側,看著兩面星幡之間的距離好似從無窮遠到無窮近,最后一前一后貼合在一起。
“轟…”
整條星河開始劇烈震動,打坐狀態中的鄒遠山等人,以及遠在云山觀的青松道人等人紛紛左搖右晃,好似處于一條即將傾覆的船上。
兩面星幡重合僅僅一瞬,其上星斗更加豐富完整,各種顏色在其中閃耀,但極為不穩定。
“咯咯咯啦啦啦…”
一種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響起,計緣一下汗起,站起身來沖到兩面星幡中間,狠狠一揮袖將之“斬”開。
一道好似爆炸的光從兩面星幡處閃現,整個星河抖動一下瞬間碎裂,一切星象也全都消失。
隆隆隆隆隆隆…
整個云山在輕微震動…
隆隆隆隆隆隆…
整個雙花城也在微微搖擺,小院中四尊力士此時都處于彎腰狀態,好似扛著無窮的重量,片刻之后才緩慢地重新站直…
除了計緣之外的所有打坐之人,全都東倒西歪摔在地上,計緣掃過一眼院中星幡,抬頭看向天空,隱約之間好似錯覺般看到星光在微微抖動了那么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