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空只是多云的狀態,太陽只是偶爾被擋住,等計緣他們上了北山嶺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變成了陰天,似乎隨時可能下雨。
北山嶺當然不可能只是一道山嶺,而是代指有翻山道路的一片山,計緣等人當然沒有等人多了一起走的必要,直接快步翻上了山崗,走在北山嶺的山道上。
正常人用步行的話,從那個老農所在的位置到北山嶺的位置怎么也得半天,而計緣三人則不過用去一刻鐘。
之前在山南的廟洞村時還是正午,只是一路走來經過了不少地方,時候已經不算早了,在又進山之后天色明顯就快速暗了下來。
“計先生,這北山嶺似乎有強盜啊?”
晉繡能從之前老農的話中品出點味道,自然相信計先生肯定也明白,或許只有阿澤不太清楚。
“確實有強盜。”
計緣坦誠地承認了,但就連阿澤也絲毫不緊張,畢竟身邊的是神仙。
這一片山當然不只有一條道,只不過沿著計緣等人來時的方向,最方便的就是一直往北,在通過了開始的開闊地帶之后,三人就走上了一條山中小道,路很窄,植被幾乎挨著身子。
三人在小路上走著,之前看遠近的時候阿澤都沒注意,這會路窄,山中景物也近,加上沒有什么聊天內容分散注意力,所以阿澤注意周圍的景物有時候似乎有些模糊,確切的說不是景物模糊,看還是看得清,但偶爾會有種視線一動和腳步錯位的感覺,讓他感覺有種頭昏的錯覺,體現在視線感觀上就是一種錯位的模糊感。
“晉姐姐,我感覺像是在飛…”
晉繡拍拍阿澤的后腦,讓他清醒一些,低聲道。
“這是移形之法的一種,也稱為縮地而走,有很多相似但不同的妙法,我們跨出一步其實就走了很多路了。”
不知不覺間,路變得開闊起來,能遠遠看到一道開闊的大山道,阿澤和晉繡發現前頭樹叢內似乎有人影攢動,而且那些人好像根本看不到他們的接近,還在自顧自說話。
這是幾個頭纏布巾也帶著兵刃的彪形大漢。
“大哥,探清楚了,那隊伍今晚不上山,北邊山腳宿營呢,怎么辦?”
一個男子快速跑來,接近一個坐在道路邊山石后面后的漢子,匯報著發現的情況,那漢子和身邊的人聽到這消息似乎很懊惱。
“奶奶滴,這群孫子這么膽小!北山嶺也不大,腳程快點,天黑前也不是沒可能穿過去的,竟然直接在山腳宿營了?”
“是啊,這群孫子也太膽小了!”
“那我們怎么辦?”
這里一共六個漢子,一個個面露兇相,這兇相不是說只說臉長得難看,而是一種浮現的面部氣相,正所謂相由心生,肯定不是什么積善之輩,從他們說的話來看或許是山賊之流。
阿澤有些不敢說話,雖然路過時這些人像是看不到他們,可萬一出聲就引起別人注意了呢,手更是緊張的抓住了晉繡的胳膊。
“傻阿澤,他們現在看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的,你怕什么呀。”
阿澤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趕緊松開了手。
那邊的六個漢子也商量好了計劃。
“走,去叫上其他弟兄們,晚上等他們睡熟了,我們摸下山腳,來個一鍋端!”
“嗯!”“好,就這么辦!”
這些漢子剛剛敲定這計劃,但隨著計緣三人接近,一個淡淡的聲音傳入耳中。
“定。”
隨后阿澤和晉繡就發現,這六個人就不動了,有的身子半蹲卡在準備起身的狀態,有的咀嚼著什么所以嘴還歪著,動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一個個處于靜止狀態就顯得十分怪異。
對于這些沒有任何道行的普通人,計緣現在用定身法的消耗微乎其微,施法之后,計緣腳步不停,晉繡和阿澤十分好奇但也不敢停下。
“不動了哎,真好玩,計先生,他們多久才能繼續動啊?”
晉繡好奇地問著,至于為什么沒動了,想也知道剛剛計先生施法了,這就不太好問細節了。
計緣只回答了一句“三天”就帶著兩人路過了這些“雕塑”,山中三天不能動,自求多福了。
阿澤和晉繡本來也走過去了的,但在路過那個被稱為大哥的漢子時,他忽然愣了一下,緊接著一下沖到那半蹲的人面前,從他褲腰帶上扯出來一把匕首。
阿澤自己也有一把差不多的匕首,是爺爺送給他的,而爺爺身上也留有一把,當初埋葬爺爺的時候沒找著,沒想到在這看到了。
“嗬…嗬…嗬…”
阿澤的呼吸急促起來,眼中出現血絲。
“是你?是你?是不是你?”
他朝著這山賊大吼,對方臉上維持著兇悍的笑意,如同雕塑般毫無反應。
“嗬…嗬…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錚…..”
少年直接拔出手中的這把匕首,毫不猶豫地釘入男子的右眼。
“噗…”
有明顯的利器入肉的聲音,但血漿卻沒有飆射出來。
“阿澤!”
晉繡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沖過去拉住他,轉過頭來的阿澤雙目滿是血絲,眼眶中更有淚光顯現,咬牙切齒地指著山賊。
“是他,是他們,一定是他們!”
說話間,他拔出匕首,再次狠狠刺向男子的右肩,但因為角度不對,劃過男子身上的皮甲,只在臂膀上化出一道血口,同樣沒有血光飚出,就連右眼的那個窟窿也只能看到血色沒有血溢出。
計緣眉頭微皺,走到阿澤近處,抓住了他的手臂,將瞄準咽喉的第三刀攔了下來,阿澤抬頭,看到的是計緣一雙平靜的雙目,這一刻,視線中好似倒影月下古井,寧靜無波。
“先問問吧。”
說完這話,見阿澤氣息平靜了一些,計緣直接視線轉向山賊頭頭,念動之間已經獨獨解了他一人的定身法。
身體一恢復知覺,山賊頭頭晃了晃之后,一股劇痛鉆心,緊接著右眼飆血。
“啊….啊…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啊…”
這山賊丟掉了手中兵刃,雙手死死捂著右眼,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滲出,劇痛之下在地上滾來滾去。
“你們快來幫我,你們這群混蛋人呢?呃啊,痛死我啦…”
阿澤恨恨站在原地,晉繡皺眉站在一旁,計緣抓著阿澤的手,淡然的看著人在地上打滾,雖然因為這洞天的關系,男子身上并無什么死怨之氣纏繞,似乎業障不顯,但實則纏于神魂,自然屬于死不足惜的類型。
“嗬…呃嗬…誰,誰在邊上…饒命,好漢饒命啊!”
痛呼了半天,沒有手下兄弟來幫忙,加上自己莫名重傷,山賊頭頭已經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局面了,在經過最初的強烈痛苦和驚恐,現在能強人痛楚,掙扎坐起來,顫抖著身子,以左眼望向周圍。
眼前有三人,一個儒雅先生模樣的人,一個俏麗的姑娘,一個半大的少年,換以往見到這樣的組合,還不直接抓了撲向姑娘,可現在卻不敢,只知道定是遇上高手了。
“好,好漢饒命,定是,定是有什么誤會…”
“這匕首,你哪來的?”
阿澤眼中血絲更甚,看起來就像是眼睛紅了一樣,并且十分妖異,山賊頭頭看了一眼居然有些怕,他看向匕首,發現正是自己那把,心中懼怕之下,不敢說實話。
“這,這是別人送的…”
“你胡說!你胡說,你是殺了廟洞村村民搶的,你這強盜!”
這下山賊頭頭明白自己想錯了,趕緊出聲叫冤。
“不不不!不是殺村民搶的,不是啊!這是我一年前殺一個路過商客搶的,絕沒有去屠戮村莊啊,我們一共也就二三十號人,哪敢去劫掠村莊啊,莊稼漢子上百人就敢用鋤頭打死人的!”
激動之下,山中捂著右眼的手掌,指縫間多飚出一些血,而阿澤的聞言依然喘著粗氣,但卻顯得有些茫然。
“其實有魔念不可怕,可怕的是真正被魔念所左右,便是真魔也并非失去理智之輩,知道要趨吉避害,今天這樣的事,若是錯殺好人定是悔恨之事,而且就是沒殺錯,為了死去的親人,也該問清楚一些,即便他正是殺害你爺爺的人,兇手肯定還有其他人,若被魔念左右,你殺了他一個,其他人不是可能就跑了?”
阿澤看著山賊神情冷漠,只在望向計緣和晉繡的時候才緩和一些。
“先生,他說的是實話么?”
計緣點點頭,回答了一聲“是”。
阿澤聞言緊了緊手中匕首,走到山賊面前,在后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一刀劃過他的脖子。
“呃嗬…呃嗬…嗬…”
山賊捂著脖子張大了嘴,發出“嗬嗬”的聲響倒在地上掙扎,血染紅了大片的山地。
這會阿澤也茫然了下來,剛剛只覺得就是想殺了這山賊,一定要殺了他,否則心中繼續就像是一團火在燒,難受得要裂開來。
“阿澤,你剛剛好可怕啊!”
晉繡一邊說著,一邊接近阿澤,將他拉得遠離瀕死的山賊,還小心地看向計緣,有些怕計先生突然對阿澤做什么,她雖然道行不高,此刻也看得出阿澤情況不對勁了。
計緣法眼全看,看著阿澤也看著山賊,更看所處天地,果然,阿澤的魔念受這九峰洞天的影響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