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圍城池的景象從虛幻到實質的一瞬間,計緣就直接撤去了天地化生,意境山河也在同一刻消散,這過程比一眨眼的時間還短。
剛剛見識的景象對于燕飛來說只是感到神奇萬分,但對于牛霸天而言就是震撼得無以復加了。
哪怕只是一瞬間,但晝夜轉換改天換地的印象實在太過強烈。
老牛忽然間響起一個場景,那一夜在南道縣外,那臭婆娘認出了計先生的那一刻,妖氣都紊亂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現在牛霸天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得理解一點了,那臭婆娘絕對遠比自己要了解計先生的能耐,以至于認清來人是誰之后,可以說簡直是被嚇破了膽。
老牛的心中思緒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雖然想了這么多,但也明白并不合適直接開口詢問計先生。
隨后幾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周圍的城市場景上。
這會這里也是天氣陰沉的白天景象,是一處類似后院馬廄的地方,并且從建筑到布景都和尋常城市并無二致,只不過那輛馬車在他們進了這城中后也沒一起進來。
“真是不可思議,除了陰氣較盛,其他真的能以假亂真了!”
牛霸天贊嘆一句,燕飛自然是說不出什么來,倒是計緣想了想道。
“某種程度上說,這就是真的,走,先找人,鬼城中的活人,應該不難找,如果他們還沒出事的話。”
計緣說話間已經睜大了法眼,并且調運法力輔助眼竅,照觀城中茫茫陰氣沉浮。
繞過這一處后院,幾人走向外面,已經能聽到一些熙攘的聲響,眼前展現的是一片人煙稀疏的街道,在計緣眼中能看到一些人的真實死相,而在燕飛眼中則見之如同尋常百姓。
這會即便不用牛霸天幫助,燕飛也能看清城內的人和事,該因為人身陽火被城中陰氣所壓,本身也顯陰相。
“計先生…他們不會發現我們的異常吧?”
燕飛還是小心的問了一句,計緣平靜的回答。
“燕大俠請放心,我已在你身上施了術法,尋常鬼物看不穿的。”
燕飛點點頭,不過依然緊了緊手中劍,畢竟再是膽大,知曉眼前所見之人全都是鬼,還是難免有些緊張的。
計緣瞥了一眼燕飛的劍,又說了一句。
“你手中之劍殺生不少,劍中含煞內斂,乃是一把鋒銳的殺生劍,便是鬼物中劍也不會好受,刀客杜昱天酒后斬鬼的故事,燕大俠應該知曉吧?”
計緣這么一說,燕飛眼神中立刻鋒芒一閃,他最忌憚的就是自己揮劍根本對鬼無效,等于和一個贏不了的敵人對戰,既然計先生說他能傷到鬼,那自然是精神一振。
牛霸天看看行人再看看遠方,即便是白天這里依然掛滿了燈籠,到處都是一副張燈結彩的樣子。
“這里看起來應該很熱鬧才對啊…”
“現在是白天!”
計緣這么說了一句,牛霸天才恍然。
城中的一處客棧內,有四人正掙扎著起床,因為是兩男兩女,加上客棧房源緊張,他們定的是兩個房間。
一名男子勉強從床上起來,揉著額頭看看睡在床榻另一頭的朋友,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昨天一晚上睡得簡直腰酸背痛,起床了都感覺有些精神恍惚頭暈目眩,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呼…這什么破客棧啊,睡得真遭,還不如睡在野外的馬車上。”
“我還以為就我睡得不好,原來你也是這樣?”
“走了走了,起床找個好點的酒樓吃飯,這一路上盡是荒郊,早想吃頓好的了。”
兩人穿戴一番后,走到同行女子的房間外敲門。
“咚咚咚…”
“三妹四妹,你們起來沒有,去吃飯了!”
“咚咚咚…”
“去吃飯了,吃頓好的,一會還得找個地方挑選幾匹好馬。”
昨晚突然發現有城池,在荒野中趕了許久路的幾人大喜過望,趕緊駕車想看看能否入城,沒想到真的是晚上也開門的城池。
而且入內后里頭十分熱鬧,人流密集,車馬不方便行駛不說,幾匹馬在入城后就和受驚了一樣,躁動不安左突右突,根本無法正常在大街上駕車行駛。
所以幾人就將車馬寄存在靠近城門的一處馬廄那邊,沒想到將馬車送到馬廄,并且解開韁繩的時候,幾匹平常溫順的馬全都和瘋了一樣揚蹄就跑,一下子沖出了馬廄,攔都攔不住。
但這種事只能說是無妄之災,驚馬跑得無蹤影不過損失些錢財,沒撞到人算是萬幸,幾人只能自認倒霉,因為實在太累,進城找了一處客棧就睡下了。
所以今天自然還得買馬,指望找回驚馬可能性不大的。
兩名男子在外頭等了好一會,才終于等到屋里的女子出來,向著他們見禮。
“二哥早,周公子早。”
“兩位小姐早!”
周興立刻回禮。
“哎呦這么慢,別行禮了,走走走,我們去找個好點的酒家。”
外頭名為柯韻東的男子連連催促,帶著三人一起走出客棧,下樓的時候外頭的掌柜還在翻看這一本賬簿,見到幾人下來,也笑著問了一句。
“幾位客官昨晚睡得可好啊?”
“好個屁,糟透了!”
掌柜的聽了也不以為意,而是好心提醒一句。
“本來你們說住宿睡覺我就奇怪,晚上睡個什么覺啊,也難怪睡得差!”
這話聽得下樓的四人有些莫名其妙。
“晚上不睡覺還白天睡覺啊?掌柜的你說得可真怪!”
“自然是白天睡啊,便是不睡覺的也是不少,幾位客官這是…”
掌柜的上下打量四人,不過四人也懶得多理會掌柜,直接一起走出了客棧。
到了外頭,天氣陰沉沉讓人看著不太舒服,然后看看外頭,街道上幾乎沒多少人。
“奇了,昨晚上不是人流攢動的嘛,怎么白天反倒是沒多少人?難道這的人真的白天睡覺?”
周興也不由奇怪的說了一句。
“或許昨晚是什么鄉俗節慶之日,大家都鬧得比較晚,所以今天起得都晚?”
一名女子這么說了一句。
“或許吧,走了,找個酒樓吃飯要緊!”
四人也不管其他,直接在城中找起來,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一處名為騰遠樓的酒家。
看起來這酒樓還算不錯,但里頭同樣沒多少食客,就連伙計都沒幾個,但這樣后廚反而能優先為他們做菜,四人也不以為意。
不過等菜上來吃過之后,柯韻東就忍不住發飆了。
六個菜上來倒是快,簡直像是報了菜名之后直接從后廚端上來的,但嘗過之后,每一道菜都難以下咽。
“砰”得一聲,柯韻東狠狠把筷子拍在桌上。
“掌柜的你們搞什么?這菜是人吃的嗎?這個酒寡淡如水,這個菜滿是怪味,這些又和餿掉的一樣,是我們沒銀子還是你們沒材料啊?這種東西端上來,你們也好意思開門做生意,難怪沒人上門!”
看到食客發飆,寥寥幾桌吃飯的食客也都朝著這邊望來,掌柜的和店小二更是趕緊靠過來,對于客人話語中的個別用詞也只是皺了皺眉沒不作深思。
“哎客官消消氣,消消氣,這菜呀,確實和生人做得差距不小,但咱們這也沒人來上貢,真的好廚子那都在城中貴人那呢,您就將就吃吧,其實滋味也尚可了!”
掌柜的滿面笑容,又是拱手又是賠不是。
柯韻東也是氣樂了,這說得什么亂七八糟的。
“上貢?你當你這小酒樓是皇城啊,還是說你這新死的墳頭,還上貢?你騙鬼呢?”
這話一出,掌柜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周圍原本不在意這桌的食客,也齊刷刷將頭轉到這邊,連店小二在內的樓內所有“人”,除了桌上四個,其他全都盯著這,那眼神令柯韻東等人覺得有些瘆人。
“怎,怎么?你們還是間黑店?這光天化日的,還想店大欺客不成?當心我報官!周兄,四妹!”
“放心,有我在!”
周興捏緊拳頭皺眉注視著周圍,柯家四妹柯韻琴也緊繃了身體,他們兩是習武之人,遇上這種事就成了眾人的依靠。
掌柜的沒有說話,而是走到桌前,拿起桌上之前柯韻東的筷子擺到鼻前嗅了嗅,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甚至顯得有些陰森的笑容。
“嘿嘿嘿嘿嘿…果然是活人!”
“活人!?”“他們是活人?”
“活人怎么進來的?”
“聽他們剛剛那話,看起來不會有錯了!”
“嘿嘿嘿,活人啊…”
“好久沒見到了…”
周圍食客的議論聲令人毛骨悚然,不少食客甚至已經站了起來。
“真,真好笑…難,難道你們還都是死人不成?”
柯韻東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但話音才落,四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只見掌柜的伸出一尺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笑道。
“客官說笑了,我們,還真就都是死人…”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活人陽氣啊!”“活人血也妙!”
“還有心肝臟腑!”“我也想嘗嘗啊!”
能在白天還來酒樓吃飯,周圍食客都算是“老饕”,此刻紛紛露出一些可怖的面目,有的裂口,有的長舌,有的面容變得枯瘦指甲變得黑長。
“你等為何在此顯出死相?難道敢無事城中法度?”
一名黑袍男子剛走進酒樓,就看到這一幕,頓時一聲怒喝。
掌柜的趕忙走近小聲解釋,還伸手指了指桌上已經面無人色的四人,黑袍男子越是聽雙目就越是放出幽光。
“竟是活人!?正好,既然自己撞到城中來,就怪不得我們了,這四人我要帶走,今晚大宴上當主菜獻給城主正合適!”
“跑!”
“砰”
周興一聲大吼,立刻掀翻桌子。
但下一刻,黑袍人化為一道黑影纏繞到周興身上,令他頓時如入冰窟,一直指甲長長的手已經掐在脖子上了令他動彈不得,而另一只手則伸長了好幾尺,也掐在了柯韻琴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妙啊妙啊,這體溫,這氣息,果然是活人,還是兩個練家子的,哈哈哈哈哈…”
黑袍人小的裂開大口,露出牙齒和慘白的面頰骨。
柯韻東和柯韻欣已經被嚇得癱軟在地,別說反抗了,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