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姐不在衙內?”
左伯一瞇眼,“她去哪了?”
“呃,這,這個…”
小獄卒支支吾吾,然后又道:“她,她下鄉去啦!我們府尊愛民如子,經常下鄉查看的。”
“是嗎?”
左伯挑眉,笑得意味聲長,“你們府尊當真是愛民如子。”
“那是,那是。”
小獄卒笑著奉承道:“我們大人對百姓真得很好的。”
說話間便開始打飯,一邊舀飯,一邊道:“這些飯菜是大人身邊的劉媽媽做的。聽說您在江南長大,所以特意讓她來做這些飯菜,有蝦仁蘆筍,還有紅燒肉,都是江南口味,小公爺將就著用,等我們府尊想通了,自是會好好款待你的。”
“你們府尊現在是想不通嗎?看來下鄉也非愛民之舉,而是去躲清凈了?”
“瞧您說的!”
小獄卒笑嘻嘻地道:“誰忽然多了個這么大的弟弟都接受不了啊!不過我們大人是個講道理重情義的人,她總會想明白的。”
“如此最好不過了。”
左伯接過獄卒從外面遞過來的飯菜,道:“那這兩日就有勞老哥照顧了。”
“好說,好說。”
待獄卒們都走了,其他幾個人一邊吃著飯,一邊道:“伯哥兒,這鎮國公當真能認下你嗎?”
“誰知道呢?”
左伯吃了一口紅燒肉,江南特有的風味在舌尖上彌漫開來,那是一種肥而不膩,甜而不齁的味道。
他閉著眼,細細品嘗了一會兒后,道:“離開江南不過月余,這一口飯菜卻好似很久沒吃到了。”
“是啊!伯哥兒,這,這飯菜真是好吃啊!你娘做的飯菜還帶點遼東味兒,可這飯菜卻是正宗的江南味兒!
直娘賊!伯哥兒,要您真進了國公府,以后可別忘了兄弟們啊!我們就想吃點肉,討個媳婦。”
“都跟著我從杭州來的兄弟,我怎會委屈你們?”
左伯一笑,道:“一日不認,我便鬧一日;兩日不認,我就鬧兩日;一輩子不認,我就鬧一輩子!總之,我要他們左家不得安寧!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
“啊?伯哥兒,您這話怎么說的?那可是你爹啊!”
“就是因為他是我爹,我才恨他!”
左伯面目猙獰,指著面前的飯菜道:“他們吃香喝辣,害我娘苦守一輩子,我那苦命的弟弟不滿十歲便死了!!我當日去南京時就想,若是左家痛痛快快認了,那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就當為了我娘!
可現在倒好!左大友都認了,可那大夫人卻死活不肯給我娘一個名分,還說自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無媒無聘的,也不能胡亂開臉,得考量個幾年再說!
哈!這等胡話怎說得出口?!我娘都生下我了,現在卻是認子不認母嗎?!憑什么?!憑什么她就能這么理直氣壯?!
她們母女榮享富貴幾十載,而我跟我娘就受盡白眼與苦楚?!還有我那苦命的弟弟,找誰訴苦去?!若不是左大友言而無信,一去不返,我跟我娘就不用受這多苦,我弟弟也不會死!!”
望著左伯猙獰的樣子,幾個伙伴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勸解道:“伯哥兒,你別想過去的事了。那時候世道亂,估計你爹也不想的。再說,仲哥兒那事也是意外。”
“是啊,是啊,那些人雖該死,可真沒想害死仲哥兒…”
“若不是他們欺辱,我弟弟又怎會失足跌落河中?而比起那些人,左大友才是罪魁禍首!都是他言而無信!”
眾人一陣沉默。
想起左伯那雙胎的弟弟,心里也是悶悶的。
這事是左伯心上的一個疤,若是靖國公一家子痛痛快快認了,或許他心里還好受點。
可現在…
那左家的大夫人可真夠厲害的!
將人接進府,好吃好喝招待著,可說到開臉的事,便總說要等等。
當真是豪門顯貴的當家夫人,這厲害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也正因如此,伯哥兒才氣不過,托了關系弄了路引,敲鑼打鼓來到瓊州,目的就是要通過逼左弗來逼大夫人就范!
這想法是好的,只是現在怎么就要弄死左家了呢?這左大友雖然有些不地道,可到底沒不認你啊!
“伯,伯哥兒,都是血脈至親…不要這樣想,許如那獄卒說的,你阿姐是還沒想通吧。你想啊,忽然多出個弟弟來,任誰也接受不了啊?至于那大夫人…
女人嘛,爭風吃醋正常得很。這位在左家作威作福這多年,你爹連個暖床的都沒有,可見厲害。這忽然多了個女人出來,還生了孩子,她哪能認?她可沒有兒子,讓你娘進門,不是母以子貴,地位比她都高了嗎?”
“呵呵,當得知名震天下的左云舒竟是我姐姐時,你們可知,我是有多驕傲?我怎么也想不到,原來我不姓張,我姓左,是靖國公的兒子,是左弗的弟弟!
當我娘把一切告訴我后,我憤恨過,可我到底還是因著有這樣的姐姐而驕傲的!她為國為民,做了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我天真的以為,她會接受我跟我娘!”
他握起拳,咬著牙,道:“可你們也看見了!她左一個我爹有情義,右一個我爹不是那樣的人,那么她爹是守信重義之人,我娘不就成了狡詐無賴了嗎?!”
“伯哥兒,可能,可能還是一時間無法接受吧?”
幾個小伙伴覺得左伯有點太極端了。
換作是誰碰上這樣的事也得琢磨琢磨啊!更別提,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一門兩國公,天下至貴的人家!認個兒子可是要承爵的!而且你承了爵,你生母的地位不就高了嗎?人家當女兒的,再重情義,識大體,哪里能不向著自己娘的?
要他們說,不認就算了。反正有吃有喝的,人活一輩子為啥啊?還不就圖個爽快嗎?非要搞得你死我活,做什么喲!
“若她接受了,或許我看在她為國為民的份上可以就這么算了。若是不認…”
“啪”的一聲,手里的木湯勺應聲而斷,森然的口氣在牢房里傳來,“我便鬧他個天翻地覆,讓左家永無寧日!”